第四百二十回故人
第四百二十回故人
“是你,蘋姐兒?”陸辰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是剛上完香,替哥兒求了平安符,一出來,到了廣場,就見迎面走過來一個面容熟悉的婦人,心頭有幾分遲疑,但還是喚出了口。
陸辰兒一聲呼喚剛落音,對面那位婦人明顯抬起頭,目光望了過來,瞪大著眼睛定在陸辰兒身上,和陸辰兒一樣十分的驚訝,輕聲喚了聲辰姐兒,瞧著陸辰兒笑著頷首,片刻間,兩人幾乎同時移動腳步,近前了幾分,上前拉著手,面上涌現出幾分久別重逢的喜悅。
只聽蘋姐兒道:“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蘋姐兒說著,語氣明顯激動不已,抓著陸辰兒的手腕,眼睛望著陸辰兒好一陣子打量,而陸辰兒顫抖著緊緊抓住蘋姐兒的手腕,瞧著蘋姐兒,身穿大約遍地金的褙子,云頭鍛鞋,頭上珠釵環插,從前的那份爽朗和明快已不見了蹤影,多了份和氣與穩重,
“你怎么在這?”
“你什么時候來京的?”
兩人同時問了出來,相互看了一眼,遂搖了搖頭,還是蘋姐兒道了出來,“自從四年前,得知你來京的消息,后來,就再也沒有你的消息了,我寫了許多信,都不曾見回,如石沉大海,后來還是收到你弟妹阿琳的信,才沒有再給你寫信了,只是你弟妹并沒有把你在哪的消息告訴我,我問過幾回。她都含含糊糊的,不說清楚,我是真沒想到你還在京中。”說到這,蘋姐兒又問道:“不過奇怪。我去年就來京了,又常來菩提寺,你既然在京,這一年多里怎么都不曾見到你?”
“我的事,說來話長,以后有機會再和你說清楚吧,你呢,既已來京師,是不是以后就常在京了?”
只聽蘋姐兒笑道:“前年,三郎中了武舉鄉試。去年中了武舉進士。后來在羽林衛里任職。三郎在家中是幺子,我就帶著孩子跟著三郎一起上京了,以后大抵是常住在京中了。你如今住在哪里,對了,聽你弟妹阿琳說起,你已經嫁人,你夫君是做什么?若是也在京中任官,往后,兩家可以常來往,”
兩家常來往?
一聽蘋姐兒提起這個,陸辰兒整顆心都猛地跳了一下,想起馬曉的事來。與其說是降級,不與說是給他們一個警告,想到這,陸辰兒是怎么都不會敢應的,因而,忙道:“我過幾日就要和夫君離開京都,以后也不會來京都了。”說著,轉頭看向蘋姐兒身邊站著位奶娘,奶娘懷里抱著個三四歲的姑娘,不由轉移開話題,笑呵呵地道:“這就是你家姑娘吧?你家那三小子呢,怎么沒見帶出門。”她記得,蘋姐兒一連生了三個兒子,因而一直想要個女兒,如今瞧著這姑娘讓她緊緊帶在身邊,方才遠遠瞧著下轎前,蘋姐兒還抱在懷里,少不得是后來得的女兒。
果然,陸辰兒說起那個女娃娃,蘋姐兒連忙笑得合不攏嘴,“可不是,生完小兒后,隔了八年,我才又得這么女兒,可是我的命根子,前不久受了點涼,病了幾日,我在寺里許了愿,這兩天好了,今日我就帶著她親自來寺里還愿的。”
蘋姐兒一邊說,一邊從奶娘懷里抱過那女娃,那女娃一到蘋姐兒懷里,兩手就抱住蘋姐兒的脖子,爾后才轉過頭來,烏黑的眼睛如同兩顆黑葡萄一般,滴溜地轉,頭上用彩綢帶扎了兩個小髦,額心點了一點紅胭脂,長得粉團玉嫩的,看著就十分的討喜,大約是自己有孩子的緣故,陸辰兒不像從前那般心里忌諱,如今對孩子是越發地喜歡,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頰,不料孩子機靈地卻扭了一下頭,避開了陸辰兒的手。
“這小孩子,倒是乖覺。”陸辰兒在女娃的臉上蹭了一下,望向蘋姐兒笑嘻嘻地道。
蘋姐兒笑了笑,退了一小步,卻是讓女娃把臉轉過來,哄著女娃喚人,“這是姨母,好姑娘,來,聽阿娘的話,叫姨母。”
那女娃看了陸辰兒眼,又盯著陸辰兒手,好似生怕陸辰兒又來撅她的臉,半晌,還是扭開頭,小腦袋埋在蘋姐兒的胸前。
只聽蘋姐兒滿臉無奈地望著陸辰兒,“也不知道她跟誰學的,從小就不喜歡旁人碰她的臉,連帶著她幾年奶娘都不行,還不會說話的時候,誰一碰,就哭個不停,后來,也是久了才發現她這個毛病。”
“這有什么,總比我小時候好,我小時候可是不喜見生人,整日只粘著我娘親和父親,后來,連奶娘都不要。”說到這,陸辰兒話語里不免帶著幾分惆悵,又想起哥兒的身體,養兒方知父母恩。
蘋姐兒曾見過陸辰兒和程氏的相處,又想起她是獨女,看到陸辰兒眼中的惆悵,便猜到陸辰兒這是想起逝去的父母來,忙地岔開話道:“既然今日我們碰上了,你也別急著回去了,先去后院找間廂房,等會兒我過去,我們倆好好說說話,中午一起在寺里吃了齋飯再走。”
陸辰兒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下頭,“以后有機會再一起吧,我夫君在外面等著我,我就先回去了,你先進去吧,也不耽誤你還愿了。”
這話便是要作辭了,蘋姐兒忙伸手拉住陸辰兒的胳膊,“瞧你急了,他在外面,又不會跑掉,你還沒告訴我你如今住在哪里了。”
“我住在北城金水橋那邊。”陸辰兒帶著幾分苦笑,若有可能,她倒寧愿什么都和蘋姐兒說清楚,但更害怕給蘋姐兒惹禍上身。
聽了陸辰兒報了地址,蘋姐兒登時噤了聲,來京有一年多時間了,這么長的時間已足夠她把京師弄清楚了,京中有有品級的官級的官員都集體居住在上里屯,北城金水橋一帶,多是王侯府第,北里那邊是妓院,南城是貧人所居,一想及此,蘋姐兒望著陸辰兒的眼睛多了幾分凝重,蘋姐兒一向聰慧,瞧著方才她和陸辰兒說話時,說起家里事時,陸辰兒一直遮遮掩掩,大抵多有不方便,遂不再多問什么。
蘋姐兒遂自報了家門,“那好,我住在上里屯南十五街五號宅,到時候有空,你可以去找我,也可以給我寫信,宅子很大,近幾年約莫是不會搬宅子。”
陸辰兒應了一聲,對于蘋姐兒的伶俐,心頭頓生感激,握著蘋姐兒的手道:“好,以后有機會,我一定給你寫信。”
“我就等著好了。”
陸辰兒點頭,兩人作了別。
走出廣場,就瞧見馬車停在不遠處的柳樹下,因李家信道,李璟是向來不拜佛的,因而,這回雖來了,卻沒有再進菩提寺。
近馬車前,就著耿媽媽的手,陸辰兒上了馬車,也沒讓人打起簾子,自己伸手拉起簾子,躬身走了進去。
李璟關伏靠里面的墊褥上,閉目養神,聽到動靜,見到陸辰兒進來,也沒起身,只伸手拉著陸辰兒,在他旁邊躺下,攬著陸辰兒的肩頭,對外吩咐著馬車夫駕馬回府,然后望向陸辰兒,輕聲問道:“遇上熟人了?”出門前,他已打聽過,各家夫人來菩提寺都是碰上禮佛日,或是佛節日相約著來寺里,要不不會來寺院的,像今日這樣的日子,那幾家的夫人太太都不會來寺里,而且他在馬車里看到陸辰兒在廣場里,遠遠看到和陸辰兒說話的那位婦人,是他從來沒見過的。
陸辰兒嗯了一聲,靠在李璟懷里,“曾經的一個熟人,她跟著夫君來京了,進西苑前,我和她常有書信往來,這三四年間斷了聯系,不想今日竟然會遇上她,也算是有緣吧。”
“等過兩年吧,我們在休陽好好待上兩三年,你再和她通信,到時候直接讓仁方堂給你們送信。”
“以后再說吧。”陸辰兒淡淡道,原以為這次出來,就什么事都沒了,往后也就自在了,不想,出來還被監視上了。
李璟伸手輕撫了撫陸辰兒的手背,良久才道:“委屈你了。”
聽了這話,陸辰兒立即就想到李璟又想多了,側頭望向李璟道:“我瞧著她臉上眉眼溫和,大抵這些年也過得十分舒心,就沒什么可牽掛的,你別說這樣的話,我沒覺得委屈,這一切都是我樂意的,況且,以后別總這么想。”說到后面,語氣明顯低沉了許多,卻只一會兒,不待李璟說話,又問道:“隱璄,我們后日啟程回休陽,到時候先去一趟城外的白云觀吧,我想去和父母拜別,這一離去,又不知要多久,才能再來掃墓了?”
“這個我早就想好了,正是要和你說。”李璟摟了陸辰兒的腰,“明日上午就出城,下午去掃墓,在白云觀住上一晚,后天清晨再從白云觀出發。”上次,白眉道長和他說起,正在為他的病研制一種藥丸,等他離京的時候,大抵也就好了,到時候送給他。
希望藥丸真有他說的那種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