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回仁方堂藥鋪,原是打算給陸辰兒去封信,在二樓的廂房提筆寫了幾字,最后,還是作了罷。
帶著余丙秋和丁季出了松林,沒有坐馬車,而是騎馬回龍家莊園,這讓余丙秋不由捏了把汗,如今這天氣,這吹一路的冷風,他是真擔心李璟因此生病。
一回到龍家莊園,李璟立即去見龍莊主。
龍莊主瞧上去,和從前一樣,身體硬朗,精神抖擻,一見到李璟,開心得臉上樂開了花,上前拉著李璟的胳膊,問長問短。
“……這回應該長住下來了吧,不會再又無故溜走了?”
“不會了。”李璟忙道,扶著龍莊主到太師椅上坐下來,“陸先生也讓我以后別再回京了。”說到這,又把這一年時間在京中的事說了一遍了。
龍莊主在一旁的聽著,臉色卻有些不好起來,待李璟說完,龍莊主手扶著椅把手,眉頭皺了皺,“我不是叮囑過你,讓你別和陸令凱走得太近,你這孩子,怎么就不聽呢,當年的事……”
“我不管當年的事。”李璟打斷龍莊主的話,手中端著茶碗,目光帶中透著幾分堅毅,“義父,那些只是朝堂上的政見不同,這些我不想去計較,我只知道,如果沒有陸先生,或許我不能存活在這世上,而如果沒有義父,我活不到現在,所以,陸先生和義父一樣,于我都有活命之恩。”
只聽龍莊主冷哼了一聲,“他那是投機取巧。”
李璟抿嘴苦笑,輕聲道:“哪怕是投機取巧又如何,朝堂上滿朝濟濟。也只有陸先生上了折子,我相信白云觀觀主的話,譚家人的尸骨,也有賴于陸先生。”
龍莊主聽了,有些急了起來,“可你瞧瞧,他給你取的表字,隱璄,隱璄,這不是讓你徹底消失是什么。他這是要告誡你,讓你從此隱避起來。”
“我覺得觀主的話說得有道理,我父親只是想著我能一生安樂。并不求其他,而如今,陸先生給我取這個表字,也是這個意思,只是希望我平平安安罷了。”說到這。李璟頓了頓,望向龍莊主,“這次出來,陸先生已經答應我,會幫我列入宗籍,從此我不用頂著別人名字活了。”
聽了后面的話。龍莊主明顯的有些驚訝,“這個他同意的?”至少他覺得,這個哪怕是如今的陸令凱。也有些難,畢竟不是在先帝時,今上還是有些忌諱這件事的。
“答應了。”
龍莊主心里多了幾分高興,連把那取字引起的心頭不快都給拋開了,遂和李璟又說起莊園里的事來。
閑看云卷云舒。靜聽雪花輕盈。
十月的時候,琳姐兒回了京師。
半年不見。陸辰兒在安定公府見到琳姐兒時,只覺得琳姐兒長高了不少,引得陸辰兒不由打趣,“先時謙哥兒比你高一個頭頂,如今你可比謙哥兒高一個耳朵了,這半年在你外祖家吃了什么好東西,一下子竄了這么高了。”
“哪有吃什么好東西。”琳姐兒瞪了陸辰兒一眼,“母親和祖母都說我如今正是長身體的年齡,倒是你,我才去了一趟河東,就哄我六哥哥把兩個好丫頭給你了,從前我央求了好久,才得了一個紫葵,如今你倒好,一張口,得到兩個功夫厲害的丫頭,我一定得讓我六哥哥再送我兩個。”
早就料到會這樣了,陸辰兒不由一笑,望向琳姐兒,乜眼問道:“如果你喜歡,我用玉英和玉嬈兩姐妹和你換一個紫葵,如何?”
琳姐兒撅了撅嘴,“我才不稀罕呢,我求一求六哥哥,自會有好的送過來,再說我也舍不得紫葵,她跟了我也有好幾年了。”
“那你還提這個做什么。”陸辰兒伸手揉了揉琳姐兒有些嬰兒肥的臉頰。
只瞧著琳姐兒趴在案幾上,帶著幾分沮喪道:“這還不是一回來,六哥哥不在了,所以有些失望。”
說完,琳姐兒自然是少不了問起桃夭的事來,陸辰兒稍微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桃夭和尚知玄的事籠統地說了一遍,只把桃夭懷孕的事隱去不提。
琳姐兒既然來了京,又常去寧國公府,和寧國公府的幾位姑娘關系也很好,閑言碎語大約總會聽到一些,與其瞞著,還不如直接告訴琳姐兒,再說撒謊的事,她陸辰兒也著實做不來。
聽了陸辰兒的話,琳姐兒很是吃驚,許久才道:“但愿尚哥哥能對桃夭姐姐好點。”
陸辰兒聽了話,只附和了一聲,卻也不知道說什么的好,如今這半年功夫,自桃夭走后,她就沒有桃夭的任何消息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怎么樣了,只盼著好才行。
時光荏苒,歲月悠長。
陸辰兒的日子過得很是洽意,時常和琳姐兒以及娟姐兒串門子,或是約一起聚聚說說話,中間,除了有一個月沒有接到李璟的信,其余時候,都是每隔上半個月就能收到李璟的信,信中提到,都是日常的一些瑣事,而陸辰兒寫信過去,除了問桃夭的事外,寫的也不過是一些日常的碎事,就這樣一來一往的書信往來,倒比從前又熟稔了幾分。
再次得到桃夭的消息,卻是日歷又翻過了一年,已是大半年以后的事了。
那日,陸辰兒和琳姐兒在安定公府琳姐兒的園子里說著話時,突然聽到琳姐兒提了一句:尚哥哥回京了。
說完,琳姐兒卻又是忙地捂住嘴,仿佛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一般,吐了吐舌頭,“我什么都沒說。”
“我都聽到了,聽得一清二楚,你裝不過去了。”陸辰兒伸手拉下琳姐兒的手,滿是欣喜,“我知道前兩天你去過一趟承恩侯府,和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既然承恩侯府接納的尚知玄,大約也接納的桃夭吧,你瞧著桃夭如何?”
琳姐兒知道瞞不過去了,垂下頭,低聲嘟囔道:“辰姐姐,我沒有見到桃夭姐姐。”
陸辰兒聽了不信,看著琳姐兒又帶著幾分焦急,“怎么回事,什么叫沒見到桃夭,桃夭怎么樣,他們如今不好嗎?”
“我聽說,聽說尚哥哥是一個人回京的,桃夭姐姐沒有跟著回來,我也不知道桃夭姐姐怎么樣了?”琳姐兒有些局促,她前日見到尚哥哥時,尚哥哥就叮囑過她,不要對外說他回來了。
聽到這話,陸辰兒不由苦笑不已,“我早該猜到,桃夭沒有回京,她若是回了京,不可能不去找我的。”只是尚知玄回了尚家,桃夭沒有跟著回來,那桃夭去了哪里,陸辰兒一想到這,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拉著琳姐兒忙道:“那你有沒有問他,桃夭姑娘到底現在在哪里,她過得怎么樣?”
琳姐兒猶豫道:“我沒有問,我和尚哥哥是無意間撞見了一面,說了兩句話,他就急急走了。”
陸辰兒一聽,忙地起了身,“不行,我要去承恩侯府找尚知玄問清楚,怎么能他回來了,桃夭卻沒有跟著回來。”他不能就這么拋棄桃夭。
才剛起身,就讓琳姐兒給抱住了,“不行,琳姐兒,你不能去找尚哥哥,尚哥哥不會見你的,他是不會見你的。”
“不管怎么樣,我得問清楚桃夭的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才不過是一年時間,他單獨回來了,桃夭卻不見了,我總得問清楚。”說著掰開琳姐兒的手,“你放開我,你知道,若不問清楚,我心里總會不安的。”畢竟當初,桃夭和尚知玄私奔的事,她也曾同意過的,原是為了求能有個好結果的。
琳姐兒瞧著陸辰兒神情堅定,只好松開了手。
陸辰兒出了安定公府,急急回了陸府,聽到婆子說程氏正和柳夫人在正房說話,就直接過去了,也沒等柳夫人離去,一進去,就和程氏提起,尚知玄回京了的事,程氏聽了,心里暗道了聲不好,只是面上不顯,“你這孩子,越發沒規矩了,進來瞧見你龔伯母在,怎么連禮也不行。”
柳夫人聽了這話,忙道了聲不必客氣了,不過,陸辰兒聽了程氏的話,還是乖巧地行了禮。
柳夫人拉住陸辰兒的手,笑道:“尚家小公子回來的事,我也有耳聞,姐兒這么急是為了什么事?”
因柳夫人不是外人,陸辰兒遂說道:“我是想知道桃夭的事,聽說這次他回來,沒有帶桃夭回來。”
陸辰兒話一說話,因滿心著急,遂沒留意到程氏和柳夫人之間打的眼色,只聽到柳夫人笑道:“這個我前兩天倒是聽你高伯母提起,她前兩天去參加了承恩侯的宴會,聽侯夫人說起,桃夭姑娘難產時去逝了,生下來的孩子也沒了,尚家小公子孑然一身,這才回了京。”
“什么?”陸辰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滿是驚訝地望向柳夫人,又轉頭望向程氏,喚了聲娘親,程氏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我也是剛知道這事,因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起這事,得了消息,才沒及時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