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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玉翠進來稟報,“姑娘,夫人回來了。。”
陸辰兒半仰靠在榻上的大迎枕上,輕輕哦了一聲,連頭都沒抬,手中的本繡譜,一個下午都不曾翻動一頁。
玉翠瞧著陸辰兒整個人都有些木木的,不由拿眼睛看向云錦,云錦無奈地搖了搖頭,自李公子走后,姑娘從屋頂上下來,神情就有些呆滯,進了屋子,仰靠在榻上,一個下午一句話都不說。
好一會兒,瞧著陸辰兒依舊盯著紙張發黃的繡譜冊子發呆,云錦不由上前一步,“夫人回來了,姑娘要不要現在去上房?”
陸辰兒轉了下身子,望向窗外,天色有些陰沉,看不出什么時候了。
云錦心領神會,登時明白過來,不待陸辰兒開口詢問,忙道:“現在剛過申時。”
陸辰兒聽了,又重新低斂下頭,“等晚些時候再過去,你出去吧。”
云錦瞧著陸辰兒的的樣子,只好應了一聲退出了屋子。
人一到簾外,就讓玉翠給拉著到外面的廊廡下,瞧著幾個小丫頭圍在支撐著屋檐的大墩柱下說話,忙把她們都遣開,壓低聲音對著云錦道:“姐兒這個樣子去上房,夫人肯定能看出端倪來,到時候我可不敢在夫人面前撒謊。”
今兒這事,玉翠剛一瞧見就心驚膽戰,但自從上回玉翡告誡過她一句,讓她在漪蘭堂凡是看云錦的意思行事就不會錯,所以這會子急急地拉了云錦出來。
“放心,姑娘不會這個樣子去上房的。”
云錦雖嘴上這么說,心里多少還是有幾分忐忑,也不知道今兒李公子和姑娘說了什么話,怎么姑娘又變成這副呆滯的模樣,偏姑娘口中又問不出來。如果等會兒還是這個樣子,能不能去上房還得兩說。
云錦和玉翠兩人的心正自不安,忽然聽到里面喚了聲云錦,云錦聽得清楚,忙地走了進去,喚了聲姑娘,伸起簾子,只瞧著陸辰兒已經坐了起來,臉上的沉郁之色已去了一大半,吊在半空中的那顆心終于落到了地面。。
只聽陸辰兒說:“給我換身衣裳。我要去上房。”
云錦忙應了一聲,又喚了玉翠紅袖她們進來,上前給陸辰兒穿了繡鞋,。扶著陸辰兒下了榻。
到了十六日那天,一大清早的陸辰兒便起了身,因昨晚上她就和娘親說了,今兒要去菩提寺,便早就安排了馬車。到上房給程氏請了安,就出了門,這回她是一個婆子都沒帶,只帶著云錦和玉翠,再加上玉英和玉嬈兩姐妹。
出了北三街,馬車往南走。但陸辰兒沒讓馬車去菩提寺,而是去了南門口。
聽了云錦吩咐完趕車的伯叟,玉英不由抬頭望向陸辰兒道:“姑娘這是要去送少主子?”
陸辰兒沒有否認。而是問道:“你知道他今日出京?”
“我來陸府之前,偶有一次聽余大哥提起,少主子要回宣城。”玉英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都這個時候了。只怕少主子早就出京城了。”
“不會。”陸辰兒搖了搖頭,李璟這回回休陽。不出意外,往后數年難再回京,怎么都會向安定公府的太夫人辭了行才離去。
馬車到了南門口,馬車便停在離南門口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底下。
雖時辰還早,城門還剛剛開不久,但南門口已是人潮涌動,這會子進出城的人已是熙熙攘攘一片。
陸辰兒掀起車簾看了一陣子,便放了下來,望向玉英吩咐道:“他多半是騎馬出城,你出去瞧瞧,如果看到他,把他攔下來。”
玉嬈攔住了玉英,“姐姐留在車廂,這活讓我去做就好了。。”
玉英有些為難,看向陸辰兒,陸辰兒望向玉嬈,瞧著她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不禁想起剛才在馬車里,玉嬈坐在車窗口的位置,掀起半邊車窗簾,貪看外面景致,滿眼盡是新奇。遂道:“你想去,就去吧。”
玉嬈聽了,高興地忙下了馬車,目光殷切地打量著四周。
車廂內,云錦拿了個大迎枕,墊在陸辰兒身后,“姑娘今兒起得早,要不要躺著閉會兒眼,等會子李公子過來,奴婢再喚醒姑娘。”
“也好。”陸辰兒打個哈欠,微微移了身子,轉身側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
這幾日,天都是陰陰沉沉的,秋風起,秋風涼,這大清早的,還是有幾分涼意侵人。
陸辰兒微微闔上眼,又覺得睡不著,腦海中不由回響著昨日李璟和她說的些話來。
他讓她別再逃避的。
說起來挺容易。
然而,前世今生,她的惰性已經完全養成,甚至達到了積重難返地步。
這不是一朝一夕形成,自然也不可能一朝一夕改過來。
其實,只要她凡事能看開了,心胸放寬些,而不是整日活在自己圈圍起來的世界里,她的日子并不會難過。
上一世,后來程常棣娶了趙雅南之后,在大理寺的日子并不好過,自從這一世見過史修過后,她好似想明白了一些事,大約上一世父親去世前,也做了一應安排,只是父親可能想過,程常棣會休妻再娶,但絕沒有想過,他會娶平妻。
上一世,她從不留心庶務,更是很少關注世事,這些父親都沒有和她說起,她似乎隱約記得,奔喪離京前,林叔說曾囑咐過她一句:如果在京中有什么事,讓她寫信回宣城。
或許,還有什么是她不知道,林叔那時候沒把事說明,好看的小說:。不過,那個時候若是林叔說明了,只怕她轉頭就會和程常棣說。
就連林叔囑咐的這句話,她當時轉身就和程常棣說了,只是如今,她已不記得程常棣當時的反應了。
“姑娘。”
突然只聽云錦輕喚了一聲,陸辰兒倏地就睜開了眼。
又聽云錦輕聲道:“李公子過來了。”
陸辰兒緩過神來,忙地爬了起來,云錦和玉翠兩人替她整了整起了褶的衣裳,又替她抿了抿掉落的發絲,重新插了下釵環,才卷起半截車窗簾,只瞧著李璟穿著件灰色素面細葛布直裰,長身而立,背后是那棵大栗子樹,樹上結滿青澀的板栗刺球。
陸辰兒探出了頭,臉上還有幾分惺松的倦意,“知道你今兒出城,就來送送你。”
“你大約難得這么早起來了。”李璟近前側頭仔細瞧了眼陸辰兒,“瞧著你那日情緒低落,我原以為你又得為我說的那番話,悶頭呆呆地想好些天,回去我還有些后悔,和你說急了些,沒想到你竟然好了。”
陸辰兒輕輕一笑,伸出兩根手指頭,“就兩個時辰,我就在屋子里待了兩個時辰,后來就想明白了,只是還有句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起來容易,兩張嘴皮子一動,就完事。”
李璟聽了這話,不由笑了起來,不自覺地伸手去摸陸辰兒的腦袋,才意識到她不是琳姐兒,這有些不合時宜,便忙地收回了手,“行了,你能費心思去想已不錯了。”
陸辰兒又問起桃夭的事,“桃夭一直沒有事,你這回去休陽,派人在南邊打聽一下桃夭的消息吧,一有了消息,就告訴我一聲,免得我老掛著心。”
“我會去尋的。”面對陸辰兒信任無邪的目光,李璟忙地移開了眼,有幾分不自然,“辰兒,你顧好你自己就好了,至于桃夭的事,她既然已經和知玄在一起了,自有知玄操心,她已不比從前,你以后就別為她擔心了。”
李璟說這話,陸辰兒心里是認同,只是卻無法說服自己,遂道:“若是她嫁給別人,我肯定一百個放心,可是尚知玄,一提起他,我就很容易想起懷音,想到懷音,我就根本沒法子放心。”
李璟聽了這話,心里一滯,望著陸辰兒的目光多了幾分柔和,廖氏的事,對于知玄的打擊也很大,但是或許這件事,受打擊最深的是陸辰兒。甚至,桃夭和尚知玄的事,陸辰兒是最不能接受的一個,偏又因為桃夭的乞求,而同意了桃夭和尚知玄的私奔。
心軟原不是什么壞事,但過分無尺度的心軟,更不是什么好事。
“好,我有桃夭的消息就告訴你一聲。”能瞞她多久,就瞞她多久吧,再則,一旦桃夭回京,陸先生那邊也不可能聽之任之的。
又聽陸辰兒道:“以后,我若是想找你,是不是還是去仁方堂藥鋪,報上你的名字就行了。”
李璟聽了,笑了起來,揶揄道:“我又不在京,遠在休陽,你去仁方堂藥鋪,報上我的名字也沒用呀。”停了一下,又道:“不過,你如果寫信,放到仁方堂,他們傳給我的速度,會比驛站快些。”
“那你有桃夭的消息,到時候是通過驛站還是仁方堂把消息傳給我?”
李璟一時怔了一下,不過只片刻,“這樣吧,往后,我若是給你寫信,會通過仁方堂寄到京中的,到時候玉英去東市的那家的仁方堂取信就好了,這個玉英知道的,以后讓玉英每半個月去一趟仁方堂,看有沒有信。”
“這個主意不錯。”陸辰兒嗯了一聲。
李璟又囑咐了幾句,兩人方作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