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說:“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紫靈不必受罰。紫靈啊,不要說賭氣的話,該做什么,還是做什么。”
葉紫靈黯然道:“夫人,我在慶盛昌兩年了,雖然不敢說為了慶盛昌殫精竭慮,可也替大少爺分擔了不少的難題,如今,卻遭人誣陷,又被老爺誤會,我還有什么臉面在慶盛昌待下去?不如自己走了的好,免得到時候被人家趕走。”又對林老爺說,“林老爺,請把那一成股份折成銀子給我,至于夫人和大少爺答應我的另外一成股份,因為我沒能堅持到年底,所以,我也不好意思要。只要拿到銀子,我保證,從今以后再也不來傷害張小姐。”
“你······”林老爺氣得快要吐血,可也不能說不給,畢竟,慶盛昌不能對股東言而無信。葉紫靈雖然曾經是林家家奴,可現在,人家已經脫離了奴籍,還靠著自己的能力在慶盛昌擁有了一成股份,林家不可能再像對待一個丫鬟或者對待一個小妾那樣對人家頤指氣使了。若是他今天賴賬,不承認葉紫靈這一成股份,那么,葉紫靈完全可以去官府狀告慶盛昌,狀告他這個老板。
可是,真的把這一成股份折成銀子給她?林老爺才不會做這樣的傻事。慶盛昌的一成股份,折成銀子,那數目會嚇死人的,若是葉紫靈這丫頭拿了這么大一筆數目的銀子,然后再跟世杰那傻小子將那間店面要了去自己開張做生意,那還真是便宜了她了。若是她做別的生意還好說,就算是賺個盆滿缽溢,好歹也與慶盛昌無關。可是,如果她也做家具生意怎么辦?憑著這丫頭的機靈和魄力,一定會成為慶盛昌將來最大的對手。
這一陣子,林老爺雖然足不出戶,可并不代表他與世隔絕,方正天每天都會向他匯報外面的情況包括葉紫靈的兩次失蹤和慶盛昌的生意,因此,林老爺一面嘆息葉紫靈這么能干的一個女子不能為林家所用,一面替兒子擔憂擔憂這個傻小子被葉紫靈狐媚了去,到時候人財兩失。有時候,他會對著方正天嘆息:“正天啊,你說紫靈對世杰,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若說她對世杰無意,那她為什么肯留在咱們店里幫著世杰,若只是為了那一點點股份可她做的也夠多了。若說對世杰有意,那她為什么又不肯回到林家?”
每當這個時候,方正天就會笑著搖搖頭:“老爺,葉姑娘的心思,誰也猜不透。也許,她是想做少奶奶吧。”
林老爺嘆息道:“紫靈這丫頭,什么都好,就是太心高氣傲了其實,她若是肯稍稍低一下頭,那么給世杰做個貴妾,那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只是這少奶奶的位置,肯定不會是她的。當然,若是她一心一意對待世杰,她在林府的地位,可以和少奶奶平齊,只是,這個名分不能給她,否則咱們林家會被人笑話死的。”
方正天勸慰他:“老爺,大少爺比以前穩重多了,這些事情,他自己會考慮的。再說了,葉姑娘給大少爺幫忙,對咱們慶盛昌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老爺不必過于憂心,好好將養身體就是了。”
方正天總是在寬慰林老爺,可是林老爺對于大兒子總是這么晃著、不重視林家的子嗣問題十分不滿。嚴玉容已經是將死之人,不可能讓他抱得上孫子了;葉紫靈自請下堂,顯見得拿林家不當回事兒;高素月呢,自作孽,不可活,被貶為洗衣的婢子,純屬咎由自取,而且心思這樣詭異的女子,他也不會再讓她回到兒子身邊。那么,林家的子嗣怎么辦?
正所謂“知子莫若父”,林老爺明白兒子的心思。兒子的心,全都在葉紫靈身上,可是對于嚴玉容,又不能不盡到為夫的責任。
雖然認為葉紫靈是兒子身邊最合適的女子,雖然認為嚴玉容過世之后,也許兒子會說服葉紫靈回到林家,可林老爺依舊不打算讓葉紫靈成為林家的大少奶奶,于是,林老爺想來想去,終于想到了自己的遠房表弟,以及遠房表弟的女兒。他已經盤算好了,表侄女張清芷做大少奶奶,葉紫靈如果愿意回來呢,做個貴妾也無妨,可是他就是沒能盤算到,葉紫靈依舊這樣心高氣傲,居然敢借著那一成股份來威脅自己。林老爺自己也清楚,慶盛昌離不開葉紫靈,至少目前離不開,葉紫靈若是走了,店里的生意誰來撐著?自己剛才在兒子面前說東記的生意有他在,可他自己清楚,那不過是一句大話,依著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是不可能把東記撐起來的。
想到這里,林老爺也不像剛才那樣咄咄逼人了。他看了看一臉決絕之色的葉紫靈和一臉委屈之色的張清芷,字斟句酌地開口道:“紫靈啊,我并沒有說要你離開慶盛昌啊。”
“如今我已經不是林家家奴了,林老爺好像并沒有什么權利限制我的自由吧。”葉紫靈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林老爺強忍著不快,接著說:“紫靈啊,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犟呢?好吧,今天的事情,你和芷兒各執一詞,剛巧又沒人看見到底發生了什么,那么就到此為止吧,就當這件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芷兒,你這幾天先不用到作坊來了,好好休息。紫靈,你該做什么還是做什么,不要有什么想法。”
葉紫靈冷笑道:“林老爺,要我沒有想法,您覺得可能嗎?張小姐是親戚,在林老爺您心目中的位置,恐怕遠非我這個小伙計可以比擬,那么,以后若是張小姐再看我不順眼,又來給我找茬兒怎么辦?不如今天做個決斷好了,一了百了。慶盛昌家大業大,就算把那一成的股份給了我,也不會傷筋動骨,而我,只要拿到銀子,絕對會離慶盛昌和林家遠遠的,井水不犯河水。”
林世杰對林老爺說:“爹,如果紫靈走了,兒子也不打算繼續留在慶盛昌了。反正爹已經請來了表叔和表弟幫忙·想必慶盛昌的生意不會因為我的離開而受到絲毫的影響。”
“你······”林老爺氣得指著他:“你憑什么要離開啊?連你也一起威脅我?”
林世杰說:“不管憑什么,不管我是不是在威脅,總之,只要紫靈離開·我也絕不多留!”
“世杰,不許胡說!”林夫人也急了,“你若是也離開,慶盛昌怎么辦?再說了,你就算是離開,又能去哪里?”
林世杰平靜地說:“娘,您是知道兒子的·兒子做生意實屬無奈,其實,兒子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讀書,離開了慶盛昌,兒子就帶著紫靈一起上京趕考,就算是不能考取功名,兒子也能靠著自己的雙手,讓紫靈過上安穩的生活。”
“真是胡鬧!”林老爺沒有想到·兒子對葉紫靈的用情,居然如此之深,“你走了·玉容怎么辦?”
林世杰說:“玉容我也一起帶走,她是我的妻子,我不會拋下她不管的。”
林夫人搖頭道:“世杰,不要說氣話。玉容如今這個情形,哪里能夠出門?世杰啊,快別和你爹賭氣了。”
林老爺氣得雙手顫抖:“你這個逆子,你是想氣死我嗎?”
林世杰面無表情地說:“爹,不是兒子不孝,而是今天這件事情,本來就是芷兒在說謊。若是爹能夠秉公處理此事·那么,兒子會說服紫靈繼續留在慶盛昌的。”又轉向張清芷,“芷兒,真的是紫靈將你推了一把嗎?現在說實話還來得及。否則,等日后我問出了實情,別怪我不給你們張家面子!”
面對林世杰咄咄逼人的目光·張清芷終于感覺到了一絲慌亂,結結巴巴地說:“這個······這個·……也許是我記錯了吧······當時我們都慌了手腳,也許……也許葉姑娘是好心……”
“我問你紫靈是不是真的推了你一把?”林世杰步步緊逼。
“世杰,你這是什么意思?”張老爺不高興了,“當時的情形誰也沒有看見,你怎么就能認定是芷兒說謊?”
林老爺急忙打圓場:“好啦好啦,我不是剛才說了嘛,既然沒有證據證明是紫靈推了芷兒一把,同樣也沒有證據證明是獨輪車撞到了芷兒,那么,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誰也不許再提了。”
林老爺是擔心,擔心葉紫靈真的甩袖子一走,慶盛昌這么大一個攤子,誰能收拾得起來?更不用說,她這一走,連世杰都會給帶走了。所以,他只能先做出讓步,等到以后對兒子威逼利誘娶了張清芷,張清芷再為兒子生下一個孩子,到那個時候,表弟和清巖對慶盛昌的事情也熟悉了,再挾制葉紫靈不遲。當然,她若是肯低頭,仍舊到林家來做妾,他也是歡迎的,若是她堅持要走,那么,到那時候,他有的是辦法讓葉紫靈無法拿走那一成股份。
葉紫靈嘆了口氣,知道這件事情,也只能這樣解決了。林老爺不可能放著自家親戚不維護,而維護一個外人,而且,林世杰如果真的跟著自己離家出走,那自己豈不是成了罪人?
想了想,葉紫靈說:“既然林老爺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么紫靈也可以做出一點讓步。張老爺和張公子是林老爺請來做管事和賬房的,紫靈自然不能對東家的安排置喙,所以,會盡力幫助他們盡快熟悉東記的情況的。可是這位張小姐——”冷冷地瞥了一眼張清芷,“作為慶盛昌的一名股東,我不希望以后在慶盛昌三家店鋪和作坊的任何一個地方看見她。”
“你······”張清芷沒有想到,自己這么快就敗下陣來了,而且葉紫靈居然仗著一成股份這樣的咄咄逼人,禁止她在慶盛昌做事,這叫她的臉往哪兒擱?
“好了姐姐。”張清巖急忙給她使了個眼色,“大伯這樣處理,極是妥當的。”
張清芷明白了弟弟的意思,強忍下了這口氣,一言不發。
林夫人看著葉紫靈:“紫靈啊,這樣處置,你還滿意嗎?”
葉紫靈只好說“滿意”。
林夫人說:“那么就去做事吧,芷兒,你跟我們回去。”
“是啊芷兒,你今天受了驚嚇,快跟伯母和娘回去吧。”從頭到尾,一言未發的張夫人也勸女兒回去。
張清芷使勁兒咬著下嘴唇,趁著眾人沒有注意,狠狠瞪了一眼葉紫靈,昂首挺胸從她面前走了過去。
葉紫靈不動聲色地踩住了她的裙角,然后剛剛松了一口氣的眾人,忽然聽見了張清芷的一聲慘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