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林夫人果然將韓夢嬌收為義女,并著人準備嫁妝打算替韓夢嬌和豐年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
殷子聽說了這件事情,心中極為不悅,還特意去了一趟南記店鋪,找葉紫靈說這件事情。
“葉姑娘,我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其時,葉紫靈正在店鋪里面盤點柜上的庫存,核對賬目,殷子就不聲不響走了進來,一臉陰沉地問道。
葉紫靈驚訝地轉過身:“殷公子您怎么來了?你說的什么事情為什么啊?”
殷子緊緊抿著嘴唇,這使他看上去倒有幾分像一位高高在上的世子了:“葉姑娘,為什么林家要認一個貪官的女兒為義女?你可別告訴我說,這件事情和你沒關系。如今林家的這位義女,就和你住在一起呢。”
葉紫靈松了口氣:“我當什么事兒呢。殷公子,韓夢嬌的確是在我的建議下被林夫人收為義女,可是,這有什么不妥嗎?韓大人是韓大人,韓夢嬌是韓夢嬌,即便韓大人至今仍被關押在京城刑部大牢,可朝廷也沒有給韓夫人和她的兩個女兒定了任何罪名啊!何況韓夢嬌已經夠可憐的了,被林世偉誆入林家做,受盡了凌辱,幾乎要活不下去。現在好容易有了一個與她傾心相愛的人,愿意娶她,這樣積德積福的事情,誰不愿意做呢?何況林家二少爺已經死了,韓夢嬌如今是自由之身,想嫁給誰都行。”
“我就是不明白,”葉紫靈說得句句在理,殷子無可辯駁,可仍舊是不高興,“你為什么非要幫著一個貪官污吏的家眷?你不是不知道,我生平最恨的就是魚肉百姓的貪官!”
葉紫靈哭笑不得:“殷公子,您的正義感也太強烈了吧。我又不是刻意要去關心貪官污吏的家眷·而是剛好碰上了,又恰好可以幫一把,自然就幫了一把。何況韓家母女本身也沒有任何罪名啊,殷公子就不要這樣計較了吧。”
殷子的臉色緩和了一些:“葉姑娘·我希望你不要牽扯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中去。”
葉紫靈說:“其實這事兒和我也沒有太大的關系,收韓夢嬌做義女的是林家,而人家要嫁的人也是林家的仆人,我只不過是碰巧出了個主意罷了,其實與我無關的。”
“最好與你無關。”殷子冷哼了一聲,“那么那個韓夢嬌如果成為林家義女,是不是就要搬到林家去住了?還有·她的母親和姐姐呢?難不成還繼續和你住在一起?你自己呢?是不是永遠打算就住在云芝巷了?我知道,云芝巷那個院子,是林世杰提供給你們暫住的。你自己在花錦巷的那個宅子,還空著是嗎?”
葉紫靈的心思還在剛才那些賬目上,一時之間有些沒反應過來,暗自納悶這位世子大人干嘛對自己住在哪里這么關心。
想了想,說:“韓夢嬌自是要住到林家去的,至于韓夫人和韓大小姐·繼續住在云芝巷,因為那處宅子是林家的地產,她們自然可以繼續住著了。我么·當然是還回到花錦巷去,畢竟,那處宅子是我花了銀子買來的,我不可能讓它白白放著。
再說了,當初搬到云芝巷去,是暫時的。”
殷子這才長長出了口氣:“那么你何時搬回花錦巷?用不用我幫忙替你搬家?”
“哦,多謝殷公子,不用了。”葉紫靈心里直嘀咕,這位世子大人也太熱情了吧,一個老百姓住在哪里他都要管·“只是暫時過來住了幾個月,只拿了一些衣服什么的,也沒什么大宗物品。”
殷子這才露出了笑容:“你哪天搬回去?我來幫你。”
葉紫靈極力推辭:“這怎么好意思呢?我自己可以的。”
殷子倒是沒有再堅持,而是問道:“對了葉姑娘,我訂做的那些木制小擺件,什么時候能做好?”
葉紫靈說:“老店那批家具·大約是月份做好,到時候會送到樂天園,至于這批小擺件么,大約最晚只會比那批家具晚半個月送到。殷公子覺得如何?如果您想要早一點兒拿到,我可以安排工匠們先將其他家具暫停一下,先趕制這些小擺件。”
殷子急忙擺手:“不用不用,原先怎么計劃的,現在就還是怎么做吧。我知道,因為恒裕倒閉,他們那里的不少訂單、包括金順和承泰的一部分訂單,慶盛昌也接了不少,你們正是忙的時候呢,所以也不用為了我們特意趕工。上次恒裕死了一個工匠的事情,官府才處理完。何況家父忽然打算對樂天園的修繕要多增加一些東西,所以,樂天園需要的家具和小擺件,大約十月底能送去就可以了。”
葉紫靈倒是長舒了一口氣:“那這么說,我們在時間上可以比較從容了?太好了,多謝殷公子特意來告訴我這個好消息■·和林大少爺真的擔心,從原先恒裕的三家聯盟接了一些訂單不能夠專心致志制作北平王府預訂的東西呢。”
殷子一愣:“可我不是專程跑來告訴你這個的。”
葉紫靈笑道:“不管是不是專程,我都是真心感激您的。”
殷子猶豫片刻,說:“葉姑娘,還有一事,我不明白。”
葉紫靈以為他要問小擺件和家具的事情,于是爽快地說:“殷公子請盡管說罷。”
殷子又猶豫了一下,才說:“葉姑娘,你每天都要這么忙碌嗎?”
剛才殷子看見葉紫靈一面清點小擺件,一面核算賬目,一面在賬本上記錄,間或還要解答工匠伙計們的疑問,接待客戶,忙得不可開交,可她竟然沒有半點慌亂,每一件事情,都處理得十分穩妥,顯得游刃有余。殷子不覺在心中感慨,北平王府,太缺這樣一位女主人了,頭腦清晰,干脆利落,精力充沛。一想到這個,殷子不由得又想起來賀昭云。
賀昭云那位千金大小姐,自從去了一趟歸塵寺,居然一反常態,一舉一動端莊大方,還處處順著他的意思,不再任性耍小孩子脾氣。殷子當然能看出來,賀昭云是在極力地克制自己,裝出來這副溫柔嫻淑的樣子,同時他也看出來,賀昭云裝得十分辛苦,臉上的笑都快僵了。不由得心中暗暗稱奇,就算為了討好自己,成為未來的北平王妃,可這也太壓抑了吧。
可是,賀昭云這樣辛苦這樣壓抑,卻也沒有換來殷子絲毫的好感,反而總是不由自主地與她拉開一段距離。
殷子私下里覺得,賀昭云這樣辛苦,還不如耍耍大小姐脾氣來得爽快呢,雖然刁蠻任性了一些,可至少是真性情,而他也可以將她當做一個長不大的小妹妹一樣來繼續呵護。可是這幾天,殷子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賀昭云的一舉一動無不像個真正的大家閨秀,可十分別扭,比亂發脾氣還要別扭,至少,一個妙-齡少女,亂發脾氣也算是可愛的。所以,他草草結束了歸塵寺之旅,帶著賀昭云回到了王府,并對父母說,是賀昭云思母心切才著急回來的。賀昭云有口難言,因為她總不能公然說,我并不思念母親,我只想和表哥在歸塵寺多住幾天。
聽見殷子這樣問自己,葉紫靈并不意外,因為林世杰已經向她問過很多次這樣的問題了。林世杰至今也不明白,葉紫靈為什么要和自己這樣過不去?只要她點一下頭,那他立刻可以給她一個貴妾的名分,理所應當地將她養起來,不用每天早出晚歸,不用每天作坊店鋪來回奔波,不用動腦筋設計那些小擺件和模型,也不用努力學習家具制作知識,而只要像大多數女子一樣,等著夫君定期或不定期地給銀子就行。若說只是為了銀子,那也不用這樣折磨自己呀,只要她愿意回到林家,她想要的,他全都可以給她。
葉紫靈說:“基本上每天都是這樣,不過有的時候會空閑一點,有的時候會比現在還忙碌一些。”
殷子又問道:“那么我能不能再唐突問一句,那天葉姑娘去歸塵寺,來去都那樣匆忙,究竟所為何事?”
其實殷子那天早就問過寺里的僧人,知道葉紫靈是去捐了三盞佛燈,而且他看到了三盞佛燈上的名字:夏鶯、金玲瓏、金玲瓏之子。
殷子將那三盞佛燈研究了半天,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不明白葉紫靈心事重重、步履匆匆地去歸塵寺,捐了這三盞佛燈,又步履匆匆地離開,究竟是為了什么。不過那天殷子看出來了,從歸塵寺出來后,葉紫靈的表情明顯輕松了許多。
這幾天,殷子百思不得其解,夏鶯是誰?金玲瓏是誰?竟然值得葉紫靈為她們在歸塵寺捐佛燈?要知道,歸塵寺的佛燈,比別的寺院的佛燈需要的香火錢要多出一倍。這幾個人,究竟為什么,對葉紫靈這樣重要?
葉紫靈沒想到殷子會提到那天歸塵寺的事情,心中暗暗埋怨這位世子大人多管閑事。可也不好說什么,只是笑了笑:“哦,只是受人所托罷了。”
殷子說:“是我太冒昧了。對了葉姑娘,你想不想去歸塵寺后山的牡丹園看看?這幾天,那里的牡丹花開得正好呢。”
與賀昭云住在歸塵寺那幾天,賀昭云因為早就聽說后山有座牡丹園,所以十分十分委婉地表示,想要他陪著一起去賞花,可殷子不想和她去賞花,就推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賀昭云想發作,可忽而一想,這一發作,這幾天來精心營造的溫柔可人形象可就全白費了,于是使勁兒咬牙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