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姨娘賞的？”林世杰冷笑道，“艷霞，你究竟知不知道啊，但凡是老爺送的東西，哪怕一根針，駱姨娘也視為珍寶，絕對不會轉手給了別人！老實告訴本少爺，這對鐲子，是不是你偷的？”
艷霞嚇得哭了起來：“大……大少爺，奴婢……奴婢說實話……這對兒鐲子，是二少爺賞給奴婢的。奴婢不敢撒謊，請大少爺明察……”
林世杰暗笑，可表情仍舊十分嚴肅：“你一會兒說是駱姨娘賞的，一會兒說是二少爺賞的，究竟是怎么回事？要是再不說實話，我就認定是你從水云榭偷來的，叫秦叔先打你二十板子再說！”
林世杰聲色俱厲，艷霞嚇得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下：“奴婢沒有說謊啊，真的是二少爺賞的！”
“世杰，你在這里做什么？”被院子里的吵鬧聲驚醒的林老爺由方正天扶著，站在屋檐下，怒氣沖沖地瞪著林世杰，“你連我這里的丫鬟都看不慣是嗎？”
林世杰無所謂地放開了艷霞的手腕，說：“爹，兒子剛才看見這丫頭手上戴的一對兒絞金絲鐲子，和您前年送給駱姨娘的那一對十分相似，可是據兒子所知，那對絞金絲鐲子，是爹您為了給駱姨娘慶生特意定制的，不可能有重樣兒的。所以，兒子看見與之極其相似的鐲子，自然就好奇了。”
林老爺疑惑道：“是嗎？你不會是看錯了吧？前年為了給雪英慶生，我特意在珍寶坊定做了一對絞金絲鐲子，并且告訴李老板。我出三倍的價錢，此后，除了我再去定制，他們珍寶坊不得再制作出售同樣款式的鐲子。可是。你怎么會看見和那對鐲子相似的首飾？”
林世杰看著緊緊捂著袖口的艷霞，說：“老爺發話了，你沒聽見嗎？趕緊把你那對兒鐲子拿出來給老爺仔細看看。”
艷霞吱唔著。不肯將手腕露出來。
林世杰嗤笑道：“怕什么啊？老爺只是看一眼，又不會和你搶，再說了，你不是說那是銅的嗎？難道還怕人看壞了不成？放心吧，若是你這對寶貝兒鐲子有什么閃失，本少爺雙倍賠給你！”
林老爺本來覺得，一個丫鬟戴一對鐲子。也不值得大驚小怪，并且剛開始真的想大罵林世杰一頓，并且問問他，這樣沒事找事，是不是不想讓他的病好起來。可是現在。聽大兒子說云熙堂一個三等丫鬟居然戴著一對和自己給雪英定制的極為相像的的鐲子，不覺有些來氣，氣珍寶坊的李老板不守承諾，拿了三倍的價錢，卻還是做了這種鐲子去賣。而且聽世杰說，還是銅的，這叫林老爺心里更加不痛快，難道我堂堂慶盛昌掌柜這么沒有身價，特意定制的首飾。居然叫你們拿去做成銅的，還賣給一個丫鬟？
于是，林老爺嚴厲地盯住艷霞：“將手伸出來，讓我看看你的鐲子！”
艷霞一看連老爺都動怒了，只得慢慢伸出雙手。
林老爺在方正天的攙扶下走過去一看，立刻勃然大怒：“這分明就是前年我送給雪英的那對兒絞金絲鐲子。你怎么說是銅的呢？”又轉向林世杰，“世杰，你究竟怎么回事，銅和金子都分不清了？”
林世杰好脾氣地笑著：“爹，不怪兒子分不清，而是這丫頭跟藏寶似的將她的鐲子捂著掖著，兒子沒有看清楚。而且，這丫頭著實有些古怪，先是說這鐲子是銅的，只是樣式和駱姨娘的有些像，后來又說是駱姨娘賞給她的，接著又改口說是世偉賞給她的。這叫兒子倒不明白了，她這鐲子，究竟和駱姨娘的那對兒鐲子是不是一回事？而且，她一個丫鬟，每月的月錢就那么點兒，哪里能買得起赤金的鐲子？別不是她偷來的吧？”
艷霞已是面如土色：“不是的不是的，奴婢冤枉啊，不是奴婢偷的，不是奴婢偷的！”
林老爺冷哼一聲：“哼！既然你說不是你偷的，那么，這鐲子究竟怎樣得來的？趕緊說，若有半句謊話，立刻撕爛你的嘴！”
艷霞渾身篩糠般地顫抖著：“回……回老爺，奴……奴婢真的沒偷，這鐲子……這鐲子是二少爺賞給奴婢的。”
林世杰看著父親：“怎么可能呢？這可是爹送給駱姨娘的慶生禮物啊，世偉再怎么喜歡這丫頭，也不可能將這件首飾賞給她，況且，這么貴重的禮物，駱姨娘也不一定會給世偉的。再說了，這丫頭……”林世杰圍著不停地發抖的艷霞轉了幾圈，“這丫頭也不是很出眾啊，世偉不會喜歡她的，更不可能賞她這么貴重的東西。”
林老爺因為動怒，又劇烈地咳嗽起來，方正天眼中現出了焦慮之色，但只能輕輕拍著他的背，讓他不要那么難受。
林老爺好容易停止了咳嗽：“這對鐲子，的確有些古怪。秦忠！秦忠！”
管家秦叔跑了過來：“老爺，有什么吩咐？”
“你去將駱姨娘請過來。”
“為什么啊老爺？駱姨娘今天早上不是才來過一次嗎？”秦叔十分想不通。
林老爺揮揮手：“叫你去你就去，問這么多做什么？”
秦叔只得去了水云榭。
不一會兒，駱姨娘來了。
“老爺，叫我有什么事嗎？”駱姨娘一看林老爺雖然怒容滿面，但是精神尚可，不由得疑惑道。
林老爺說：“雪英啊，你來看看，這丫頭手上戴著這對兒鐲子，你可認得？”
駱姨娘十分不明白，林老爺將自己叫了來，就是要做這么一件無聊的事情。一個丫鬟戴了一雙鐲子，有什么好看的？自己怎么可能認得云熙堂一個三等丫鬟戴的鐲子？
心里很不以為然，可還是依照林老爺的吩咐，走過去看了一眼。忽然，吃驚地拿袖子遮上了嘴巴：“這……這……這不是我給二少爺的那對鐲子嗎？怎么會在艷霞的手上戴著？”
“什么？你把那對鐲子給了世偉？什么時候給的？為什么給他？”林老爺當然不是責怪駱姨娘將那對絞金絲鐲子給了二兒子世偉，而是想不通那對蘊含著自己對駱姨娘祝福的珍貴禮物，怎么會跑到一個不起眼的丫鬟的手上。
駱姨娘定了定神，說：“老爺，您是知道我的，只要是您給的東西，我都視若珍寶，絕不送人，這么多年來，您給衣服、絲綢、首飾、字畫等等，我只給過二少爺幾樣兒，其余的，就算我不用，也好好兒地收著。這對鐲子，也是二少爺求了我很長時間，說他喜歡那個樣式，所以求我給他。我想著我平日也不愛戴金的，而且二少爺一向乖巧，所以我……我就給了他……老爺，是我不對，您給我的東西，我的確不該給二少爺，何況，那是您給我的生辰賀禮……”
駱姨娘低著頭，幾乎不敢看林老爺，一副做錯了事的樣子。
林老爺奇道：“世偉要一對鐲子做什么？他哪里用得上？難不成想拿去送給那個什么韓夢嬌？他前兒還跟我說，想納韓夢嬌做妾呢。哦，不對不對，他要鐲子，和韓夢嬌沒有關系，隔的時間太遠了。”林老爺疲憊地咳嗽了幾聲，覺得自己有些糊涂了。
駱姨娘不安地說：“當時我也沒有多想，只是覺得老爺也十分喜歡二少爺，而二少爺又那樣懂事，所以他說他想要那對鐲子，我就給了他……”
林老爺知道她膽小老實，又看她嚇成這樣，急忙安慰道：“好啦雪英，我不是在責怪你。我只是奇怪，世偉要鐲子做什么？他自己又用不著，而且他應該知道，那是我送給你為你慶生的，也不可能拿去送給別人。”
盡管林老爺和顏悅色，可駱姨娘還是怯生生地看著他，說：“是我考慮得不周到，我不該把老爺送給我的生辰賀禮給二少爺的。我以為……老爺喜歡二少爺，不會生氣的。”
林老爺說：“我不是生氣，而是想弄清楚那對鐲子究竟是不是現在艷霞手上戴的這對兒。秦忠，你去將二少爺請來。”
話音剛落，院門口就響起了林世偉的聲音：“爹，您找我？”
林老爺抬頭看了看太陽，正是這幾天世偉來看望服侍自己的時辰。
將林世偉叫過來后，林老爺說：“世偉啊，聽駱姨娘說，去年冬天，你將我送給她的那對兒絞金絲鐲子要了去，那么，那對鐲子現在何處？還在你那里嗎？”
林世偉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院子里站著的幾個人都挨個兒看了一遍，尤其看見林世杰也在這里，眼中微微出現了一絲驚訝，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林世杰微微一笑，上前道：“世偉，方才我無意中看見，艷霞這丫頭居然戴著一對和前年爹送給駱姨娘慶生的絞金絲鐲子一模一樣的鐲子，由于好奇，就問了一句是哪里來的。豈料這丫頭被我這句話給嚇壞了，吞吞吐吐的，一會兒說是銅的，一會說是駱姨娘賞給她的，一會兒又說是世偉你賞給她的……世偉啊，”林世杰正色道，“駱姨娘對爹送給她的東西一向珍重，從不送人，只會給你一點點，可你就算是喜歡艷霞這丫頭，也不能將爹送給駱姨娘的首飾轉手送給這丫頭啊！這太不妥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