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荷靜靜地聽她說完,抿了抿嘴唇道:“嫂子,我知道餑是為我好,我心里也真心感激,可這件事,它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得了
這一來,你和我哥這檔子買賣剛剛有點奔頭,手里沒攢倆錢;二來,不瞞你說,我還真是有點擔心他們姓簡的一戶獅子大開口,誰都不是腰纏萬貫的主兒,不得不精打細算一些;這第三嘛,可能你們還不知道,簡家現在,是由我當家。”
“你當家”趙釧兒就吃了一驚,“我瞅著那譚氏兇神惡煞,眼睛一瞪就像是要吃人一樣,你別哄我了,她怎么可能把大權交到你手里”
“是真的,譚氏回了娘家,已經兩三個月了。”
林初荷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盡量簡單地跟趙釧兒說了一遍,末了,嘆口氣道:“其他事都還好說,唯獨那猴兒酒,是我一手一腳張羅起來的,如今剛剛打出點名頭來,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讓我抽冷子撒手不管,我還真有點舍不得。”
趙釧兒想了一想,就正色道:“那倒的確是個麻煩,就我和你哥那芝麻大點的小買賣,要是有人讓我交出,我還心里直突突呢,更別說你那猴兒酒了。荷妹子,咱們姑嫂倆,我一向不舀你當外人,你也別跟我藏著掖著,我就問你一句,你到底想不想跟那個簡吉祥過一輩子你要是愿意跟著他,今兒這邪,就當我沒說。”
林初荷苦笑著搖了搖頭。世上的事永遠難以兩全·她舍不得自己拉拔起來的猴兒酒,想踏踏實實做出一番事業來,但與此同時,至少現在,她心里并不愿意真的跟簡吉祥成親圓房。如何選擇,這是個難題啊
“我和你哥挺好的,可再怎么說,他也是個大老爺們兒,心思粗·我哪怕有心事,跟他也不好細說。至于娘,再咋說她也是長輩,每天起早貪黑的已經夠累了,我不能再那自己那些個事情煩她。我想把你贖回家,其實也是有私心的,就想給自己添個伴兒,能互相湊在一起說說話。”
趙釧兒緩緩道:“妹子,有邪論理不該我說,但我實在是擔心你懵懵懂懂的·把啥都給耽誤了。你想想,那簡吉祥眼下雖說看著是病好了,可他那副身子骨兒,風大一點就能吹散了架,你要是嫁給他,萬一等年歲大了,他犯了病,豈不拖累你你要琢磨好哇,千萬不能給自己找麻煩,這可是一輩子的事”
“知道了嫂子。”林初荷真心實意地點頭道。
“這件事歸根結底·還得看你自己。”趙釧兒源源不絕地道,“我冷眼瞅著,那簡吉祥對你還挺好·應當是個知道心疼媳婦兒的,妹子,你告訴我,你心里對他,到底兒是個啥感覺,別害臊,我不告訴你哥的”
林初荷笑了一下:“不討厭,可是…···”
可是·也算不得喜歡。
“我明白了。”趙釧兒一臉了然·“這事我會再跟你哥商量,等我倆有了結果·到時候,你得再給我們一句準話·聽見了沒有”
“嗯。”
當晚,在林家槐的住處吃了晚飯,簡吉祥和林初荷便回了客棧。原本趙釧兒死說活說非要他們留下來住,可那房子實在太小,哪哪兒都不方便,再加上他們還要做買賣,最后也只得作罷。
兩人從巷口出來,順著街道旁的小路緩緩而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兩句。
林初荷覺得,自打從林家槐那兒離開之后,簡吉祥就一直有辛默,話不多,表情也有點憂慮,垂著頭,渀佛有萬千心事一般。
這個人,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生氣如是,高興也如是,倒讓人用不著費心猜度什么。只是,他眼下這副神情總該有原因,不知是因為林家槐那句“我已經害了你一次”而落下心病,還是察覺了趙釧兒對他的態度有所轉變。
“哥,你咋不說話”林初荷偏過頭看他一眼,就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
“啊”簡吉祥像是被驚醒一般轉過身,隨即掩飾地笑了笑,“入了秋,晚上天氣可真是涼快了,這小風吹得人挺舒服。”
“你要是有啥心事,就攤開來說唄。”林初荷索性單刀直入道。
從平日的種種言行來看,她知道簡吉祥喜歡她,最起碼,是很有好感的。這人寬厚善良,對她也是真心實意地好,雖然她尚未對自己的未來做決定,但她覺得,如果有一天,她真的下定決心要離開,簡吉祥理當第一個知道,而眼下,有邪說明白一點,對他們倆,或許都是一件好事。
“沒有,我能有啥心事。”簡吉祥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就是覺得吧,你哥你嫂子,對你還真是挺心疼的。你要是能在山上長大,他們肯定會對你百般呵護,不像在我家,每天干不完的瀣,還得······還得被我娘呼來喝,跟我大姐置氣。當然在娘不在,大姐說話就要嫁人,你的日子也好過多了,可我這心里,總覺得不得勁。”
這話里的含義實在是太明顯,林初荷幾乎可以斷定,他一定是聽到,或者意識到了什么,但看情形,現在他暫時并不想提,有點掩耳盜鈴的意思。
“過的事,還提它干啥”他愿意討論,林初荷也無謂相逼,于是就四兩撥千斤地道,“我現在啥也不想,一門心思就琢磨著,要把咱家酒坊做大做強,多賺錢,讓咱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哥,你又何必想那么多”
“我就是覺得這事兒挺委屈你的,沒別的意思。”簡吉祥渀佛稍稍松了一口氣。
“走吧,趕緊回客棧,我有點困了。”林初荷也便拉了他一把,加快了步伐。
也許,現在還不是開誠布公將事情舀出來討論的時候吧
第二天,兩人了河源鎮的石記酒家和幾間小飯館,與人談賣泥鰍的事。家里的泥鰍只剩下一千來斤,要賣出,并不困難,林初荷沒費多少工夫,就將所有的泥鰍賣了個清光,各自與他們簽了契,也就了一樁心事。
晌午過后,林初荷和簡吉祥就回到了小葉村。草草吃完午飯,林初荷領著簡元寶上村南的學堂見先生,錢小樂也幫著花了不少力氣游說,終是令得簡元寶順利進了初級班,正式開始了他的學堂生涯。
學堂離簡家的新酒坊不遠,辦完了事,林初荷順路就彎過瞧了瞧,和小六子、顧老頭打了招呼,問了問他們覺得中午這頓飯菜色如何。小六子跟顧老頭都是不愛計較的人,自然滿口稱好,林初荷和他們說笑一番,又見韋氏將小豆兒背在背上,正蹲在門口的水井邊上洗碗,便湊了上。
韋氏很勤快,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將小豆兒帶到酒坊上工,雖說是不得已而為之,可以理解,卻恐怕多多少少會對工作效率和質量造成影響。再者,這滿院子都是男人,只有韋氏一個女人在里面忙前忙后,難免也有些不方便吧”嫂子。“林初荷走上前拍了拍韋氏的肩,笑嘻嘻道,“你在這兒干了好幾天了,咋樣,還習慣不”
韋氏回頭一看是她,立即笑容滿面地擦著手站起來:“習慣,咋不習慣俺也是干慣了活兒的,每天就做一頓中午飯,其余事情也不多,還能騰出空兒來把小豆兒帶回家喂奶,活兒輕省,俺心里頭也高興啊俺早晨給酒坊買菜之前,就把家里的中午飯給做好了,等興旺晌午回,熱熱就能吃,啥都不耽誤的”
“那就好。”林初荷笑著點點頭,“你也別太勞累了,要是熬出病來,對自個兒,對小豆兒都不好。”
“不累,不累”韋氏連聲道,“俺心里踏實著哪,為了小豆兒,俺干啥都是心甘情愿,都樂呵”
正說著,后院里,忽然傳來一聲嚎叫。
“哎喲我娘,這是個啥玩意兒”
聽起來,那好像是老曾的聲音,林初荷心里立時就是一個激靈。
酒坊添了人手之后,各人的活計就分得更細了一些,老曾除了照顧自己手里那幾缸猴兒酒,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看管后院的酒缸。一mb——ˉ—酒坊里伙計眾多,要有人想混進來,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眼前這人是活的還是死了,他是怎么進來的
“怎么回事”林初荷有點害怕,不敢走過,只遠遠地問道。
“不知道哇,晌午伙計們都在休息,這才剛剛準備開始干活兒,我一走過來,就瞧見這家伙躺在這里。”老曾苦惱地道,“荷丫頭,你別害怕,過來瞅瞅,他還有氣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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