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荷冷不丁聽見這一嗓子,也是嚇得魂飛魄散,慌忙跟著簡興旺跑進屋里。一進門,便看見韋氏躺在床上不住地低吟,一張臉慘白如紙,腦門上全是冷汗,眼淚順著面頰撲簌簌往下直滾。而她身下的床褥上,隱隱能瞧見滲出來星星點點的血色。
這……怎么看起來,像是要小產的征兆?可是,韋氏何時懷了孕,她可一點都不知道啊!林初荷趕緊湊上去,攥住韋氏的手,連聲道:“嫂子,你這是咋的啦,哪里不舒服,快跟我說!”
韋氏眉頭擰得死緊,氣若游絲地道:“肚……肚子疼……”
“秀蘭,秀蘭你可別唬我,有了身子,咋還不跟我說?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叫我……”簡興旺愣愣地站在旁邊,忽然抱住頭蹲在了地上,竟吭吭哧哧地哭了起來。
怎么能這樣,老婆出了事,不知道趕快張羅著請大夫,自己倒先嚎上了!林初荷實在看不下去他那副樣子,使勁將他從地上一把拽起來,一字一句地道:“大哥,你先別忙著哭,你聽我說。嫂子的身子是大事,耽誤不得的,但眼下爹娘還在鎮上,徐老爺那兒,同樣不能置之不顧。你如今就在這兒陪著嫂子哪也別去,其他的事情,就都交給我吧!”
說著,她立刻從房里跑出來,沖傻傻站在院子里的簡元寶招了招手——小孩兒被屋子里突然傳出來的嚎哭聲嚇得早已經失了魂兒,呆愣著走到她跟前。
“寶,你長大了,你能幇姐的忙,是不?”林初荷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簡元寶朝她臉上看了看,過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那好,姐現在就有事情要交給你去做。孟大夫的醫館在什么地方,你認識吧?你馬上就去把他請過來,讓他給咱嫂子診病,他要是不在醫館,你就上他家找他去,一定要把他請來,你的任務才算完成!姐馬上就得去鎮上找咱爹和娘,咱爺和二哥,就交給你照顧,大哥那里要是需要人端茶送水,你也得去搭把手。你是個小男子漢,能做到嗎?”林初荷快速而清晰地吩咐道。
簡元寶怯怯地抬頭,見林初荷一臉信任地望著自己,也不知從哪里生出勇氣來,攥緊了拳頭大聲道:“姐,我能的!”
“好,那你趕緊去!”林初荷把他打發走,回頭又看了一眼簡吉祥。
“荷妹子,你趕緊到鎮上去吧,要是晚了,咱娘恐怕會鬧得不可收拾了。”簡吉祥苦笑著道,“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我雖然不中用,但……要是有麻煩,我就去老孫家找人來幫忙,你別擔心。”
林初荷聽他這樣說,便吁出一口長氣:“哥,那我這就去了,你要好好照顧身子,千萬……”后面那句“千萬不要給我惹麻煩”,她終究還是沒說出來,轉身跑了出去。
小葉村距離河源鎮有大半天的路程,自打重生,這還是林初荷第一次獨自來到鎮上,然而此刻事態緊急,她也顧不上四處打量,一路邊走邊問,到達徐家米鋪時,天色已經有點發暗了,零星的雪花飄了下來。
徐老爺的宅子就在米鋪旁邊,林初荷向守在門口的家丁問了兩句,得知譚氏已經將事情鬧僵,徐老爺說要告他們詐欺,二人被人從宅子里轟出來之后,心中害怕,站在門外不肯離去,非得要進去再給那徐老爺道歉,求得他原諒不可。徐老爺本待不搭理他們,后來見下了雪,這才松了口允他們進去,只不過,自那之后,他就一直在屋中忙活自己的事,壓根沒再出來和他們見上一面。
照這樣看,那徐老爺的心腸,倒應當是還不錯,就算說要告他們詐欺,那也多半是嚇唬嚇唬譚氏和簡阿貴,省得他們一個勁兒的鬧騰罷了。林初荷在心里計較了一番,便沖那小廝笑了笑,也踏進了門。
此刻正是徐家上下用晚飯的時候,簡阿貴和譚氏候在前院,不住地走來走去,頭發上沾了幾點雪花,看上去頗有些蒼涼。
“咦,荷丫頭你咋來了,你大哥呢?”簡阿貴一抬頭看見林初荷只身前來,立即詫異地叫了出來。
林初荷想著,此時簡阿貴和譚氏心中不知怎樣焦躁,韋氏那邊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又尚未可知,反正這兩人一時半會兒也幫不上忙,貿貿然把韋氏見紅的事說出來,除了火上澆油,再沒有別的作用,于是便沖簡阿貴笑了笑,道:“大嫂身子有點不舒服,哥不放心,所以我就一個人來了。我知道爹娘是讓大哥回去叫人,但我估摸著,現在這種情形下,若真個帶了人來,只會壞事,所以……”
“你估摸著?你算是個什么東西?敢情我全家上下都得聽你指派調遣了是吧?”譚氏一嗓子吼了過來,“簡阿貴,你看看你生出來的好兒子,連這么個死丫頭,都能騎在他頭上拉屎了!”
“吵啥吵,荷丫頭來都來了,難道你還把她趕回去?”簡阿貴心里憋氣,壯著膽子喊道,“當初我就說,那碎雪醞動不得動不得,你聽進去了嗎?這可好,賠了夫人又折兵,酒沒了,錢也沒掙著,你還好意思在人家家里頭胡亂嚷嚷!”
譚氏氣得臉都歪了,指著簡阿貴鼻子就罵:“你個不要臉的老貨,要不是你不中用,老娘能千方百計想轍給家里弄錢?你自己想想,這些年,你對這個家有過什么貢獻了?要不是老娘撐著那破酒坊,你早就上街要飯了!”
吵吵吵,除了罵人,你還會點什么?林初荷偷偷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耐地轉過頭,朝左右張了張。就是這一望之下,她忽然見到,這前院之中栽種著一株白梅,梅樹下,一個弱伶伶的少女正仰著臉,滿面凄惶。
這姑娘有幾分面熟啊,可是……在哪里見過?林初荷立刻皺起了眉頭,無意識地抓了抓自己的額角。
正在這當口,從屋子里跑出一個青衫丫頭,徑直來到梅樹下,擔憂地小聲道:“小姐,老爺讓奴婢請您進屋吃飯呢!天兒這么冷,婚期眼看將至,您要是凍出個好歹來,那可怎么辦呀!”
少女回過頭來,唇邊浮出一抹苦笑:“小環,你看,下雪了……他果然說的沒錯,這梅花,果然要開在雪中方顯真正的美麗……”
就是這寥寥幾句對話,令得林初荷登時猶如醍醐灌頂,喜得立時想在地上翻兩個跟頭。
這多半就是徐老爺的千金,即將出嫁的徐小姐了,她不正是自己去翠巖山打柴那天,在山腳下遇見的那個衣衫單薄的姑娘嗎?
之前譚氏就曾透露過一句半句,說這徐小姐在家中是極受寵的。她對這株白梅如此鐘愛,倘若是這樣……
徐小姐跟著丫頭小環進了屋,里面立刻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期期艾艾地嘆息道:“鶯兒,我的乖女兒,你這是干啥嚜!大雪天的你還在院子里,你是要讓你爹我心疼死啊!”
林初荷摸了摸下巴——果然很受寵啊!
她眉頭一皺,已經有一個計策從腦海里蹦了出來,于是立馬轉過身,對著簡阿貴脆生生地道:“爹,娘,咱家的碎雪醞沒了,你們也不必太過心焦,我就想問一句,這筆生意,你們還想不想做了?”
譚氏剜了她一眼,嘴里哧了一聲沒有說話,簡阿貴嘆息搖頭道:“你這孩子,問的啥話?我們要不想做這生意,又何必巴巴兒地跑來?只是事情鬧成這樣,還做啥生意?”
林初荷抿嘴一笑:“爹,這事兒還沒到毫無希望的地步,我倒有個法子,說不定,咱還有機會呢!只不過,我有兩個條件,爹若是能答應我,接下來的事,就全不用你們操心了!”
如果覺得這篇小說好看,請分享給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