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兒心里邊總惦記著外邊那些人怎么樣了,忍不住一直在心里邊想著外頭的事情,連夢里邊都在迷迷糊糊的,好像夢到了些什么。不過她起來以后,已經完全不記得那些夢了,好像不是什么好夢,記不住也罷了。
因為心里邊一直擱著事情,蘭花兒早早地就爬了起來。
現在還不到立夏,又一直持續著的是陰雨連綿的日子,天色一直很暗。蘭花兒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邊的天還是暗著的,雖然已經有了一點亮光,可四周還是模模糊糊的,看得并不清楚。
她在床上好躺了一會兒,突然就覺得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只是她剛起來,腦子還處于一種迷糊的狀態里邊,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隔了好一會兒,她才猛地反應過來——雨聲停了。原本不分晝夜噼里啪啦的聲音,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聽不見了。
蘭花兒趕緊從炕上翻了起來,只披了個薄薄的外套,就著急地推開了炕邊的一個小竹窗子。
外頭果然已經沒有了大雨落下來的聲音。
雨仍然在下著,可比起昨天那種猶如潑水一樣激烈的大暴雨,現在這種隨風飄灑的細雨可以說是跟雨粉一樣。就是落下來,也不過是在人頭發上沾上一層水霧,根本就沒有辦法和之前的暴雨相比較。
就這樣的小雨,在蘭花兒看來,根本已經算不上是雨了。就是落得再多,也就是給植物濕潤濕潤葉子的。
她抬頭瞧了瞧外邊的天空,只見外頭的天空還是陰云密布的,黑沉沉的烏云壓在上頭,好像不一會兒就還要落下來一樣。明明層云看上去那樣的糟糕,可不知道為什么。雨卻好像是憋在了天上似的。
蘭花兒詫異地眨了眨眼睛,最后只能認為是天上下雨已經下夠了,終于肯給大家一個喘息的機會。
她惦記著前邊大廳的情況,匆匆梳洗了一遍,換好了衣服,就往前邊走過去。
才走了一半,突然聽到有人在旁邊喊她,“趙小娘子。”
蘭花兒一回頭就看到了長梧先生站在走廊的陰影里邊。她趕緊沖著那邊施了個禮,“先生早。灶間一直燒著水,先生想要洗漱。可以到那邊去打水。”
長梧笑了笑,又搖搖頭,“我已經洗漱過了。現下天氣不錯。你最好趁著這時候把人喊回去。”
蘭花兒正是這么想的。
而且現在這個時候雨突然地停了,正好讓村里邊的人有機會到田里邊去,將地里頭的積水清理一遍。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田里邊還有些作物的根部沒有被泡壞,還能搶救回來一些。
她心里頭著急。匆匆又跟長梧招呼了一句,就急急忙忙地跑到前邊去了,也沒看到長梧在她身后用一種笑瞇瞇的眼神打量著她的背影。
等蘭花兒跑到大廳去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片凌亂不堪的景象。
臧狼原本就起得很早,昨天晚上喝得又不算特別的多,這會兒已經起來了。正一個一個搖晃著那些趴在桌子上的男人,讓他們趕緊清醒過來,家去吃早飯什么的。那些人果然是橫七豎八的。有的躺在桌子上,有的滾到了桌子底下去,除了村長被拖到了炕上去以外,其他喝醉酒的人躺哪里的都有,讓蘭花兒看著都有點插不進腳走不過去的感覺。
臧狼好不容易才叫起來了幾個喝得比較淺的。推著他們出門家去洗漱,一回頭就看到蘭花兒滿臉笑意地看著他。不由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小娘子你別笑話我。”
“我哪里是笑話你,”蘭花兒看了看地上的那些人,伸出腳尖小心翼翼地踢了一下。地上的人毫不在意,連翻身都沒有,還是接著呼呼大睡,“我笑的是這些躺著的。我瞧他們一時半會的是醒不過來了,要么你先吃點早飯,到田里邊去忙活著。回頭我再想法子把人給喊起來?”
臧狼想了一下,卻還是搖了搖頭,“小娘子你先燒飯去吧,我來喊。都是喝醉的,誰知道醒沒醒,也不知道做出什么來。”
蘭花兒倒是覺得再酒醉的人,隔個一夜,至少已經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干什么的了。不過既然臧狼心疼她,她也就不再爭辯,點點頭到后邊燒早飯去了。
早飯是很簡單的南瓜粥,加一點之前做好的餅子,重新燒熱。她想著臧狼昨晚上喝了酒,還特地為臧狼開了點兒蜂蜜,只想著能稍微解解酒。
等她把東西準備好,再到外邊去瞧的時候,臧狼已經把喝醉的人都喊起來了,一個一個趕家去。只剩下村長一個人躺在炕上。
臧狼大概是覺著村長年紀比較大了,家里又不怎么缺他這一個勞動力的,也就沒有把村長給喊起來。蘭花兒和他是一樣的心思,兩人到廚房后邊去,將早飯吃了一半,蘭花兒才突然想起來長梧還住在家里邊,不由得暗呼了聲糟糕,一下子將碗給放了下來。
“小娘子這是怎么?”臧狼被蘭花兒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趕緊跟著也放下了碗。
“沒事沒事,你繼續吃就是了,”蘭花兒揉了揉指尖,跟著就站了起來,“我都忘了先生還住在家里邊,得喊他出來一塊兒吃早飯的。你待會要到地里邊去,趕緊先吃了吧。我去喊先生就是了。”
這會兒,蘭花兒也不由得慶幸家里邊做的吃食總是比較多。這是因為臧狼吃起來就沒個準,還要給小蝶備著吃一天的稀粥,因此早飯總是準備得更寬裕一些。她也用不著準備,再拿一套碗筷出來洗干凈,到后頭去喊長梧先生一聲,也就是了。
蘭花兒其實有些鬧不準那個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過來的時候,蘭花兒并沒有看到他帶著換洗的衣物或者是財物什么的,空著手就到坳子村來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突然就說要在坳子村里邊住下。
要說他是真的喜歡蘭花兒燒的飯——這理由不管是誰都不可能相信的吧。
可要說有什么別的理由,蘭花兒又實在想不出來到底在坳子村里邊有什么,值得這個先生突然就決定要這樣倉促地換一個地方生活。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了。
蘭花兒沒兩步就走到了長梧先生的房間,敲了敲門,喊道,“先生,早飯燒好了,你要出來一塊兒吃么?”
長梧也不知道是在房間里邊做什么,隔了一會兒才答應了一聲,開門走了出來,點點頭,說要去吃早飯。
蘭花兒的性子原本就有些安靜沉默,這會兒和長梧走在一塊,也想不到能有什么話題。她幾次想要開口問些問題,都覺得好像有些太過突兀,于是又將話咽了回去。最后一直走到灶間去,她也還是沒能開口講出話來,兩人就只能尷尬地一路走著。
還好臧狼還在灶間沒有離開,蘭花兒看到了臧狼的時候,簡直是要高興得哭出來了,趕緊跑到了臧狼身邊去,又將桌子上零碎的東西收拾了一下,給長梧勺了些吃的。
可臧狼也不是個愛講話的人,只跟長梧打了個招呼,和蘭花兒交代了兩句話,就先往田邊去了。今天天氣好,可天上烏云還是成片成片的,要是不趁著今天整理一下田里邊,說不準明天又要下雨了。
等臧狼匆忙離開以后,灶間的氣氛就顯得更加地怪異了起來。蘭花兒好幾次想要張口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才是。她偷偷用眼角看了看長梧,之間長梧坐得端端正正的,好像一點都不在意旁邊有多少人,或者有沒有人。蘭花兒覺得兩個人都不講話實在是有些尷尬,可他好像完全沒有那個意思,只是默默地吃著東西。
蘭花兒便想起昨天晚上在大廳的時候,大家都在熱熱鬧鬧地喊著喝酒,只有長梧自己一個人坐著,完全沒有融入到那些人的氣氛當中。
她猶豫了很久,才終于鼓起勇氣來,小聲地問,“先生……你這是……為什么突然想要在坳子村住下啊?”
剛開口蘭花兒就覺得后悔了。她說話的時機有些奇怪,突然開口問這種問題,說不定會讓長梧覺得不高興。
不過,長梧好像一點沒有那種感覺。他仿佛一直在等著蘭花兒說話一樣,聽到蘭花兒問他,扭頭笑了笑,就講,“你們坳子村是個風水寶地,我要借著你們這的風水修行成仙。如果是在你們村里邊的話,再過個三五百年,應該就可以了。”
“……”蘭花兒被他這答案震得有點說不出話來,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長梧一眼,“真的?”
“假的。”長梧還是一臉笑瞇瞇的表情。不過現在這表情已經看不出一絲親切來了。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大概是狐貍吧,有點像麥青給人的感覺,“我說過了,就是喜歡你燒的菜呀。你燒飯太好吃,我舍不得走嘛。”
如果面前這人不是個貴客的話,蘭花兒一定會把手里邊的粥碗扣到他頭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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