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和七月初的時候又下了幾場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得外邊地里頭一陣響。
蘭花兒忙亂了好久,盡力想著保證自家地里頭那些剛長出來的菘菜苗子不被淋壞了。
這個時候還沒有塑料膜一類的,倒是有油紙的,可惜她家里頭根本買不起。只能盡量加深排水溝,又用烏拉草編了些歪歪扭扭的草簾子,掛在外邊,想著好歹能減緩一下水珠打下來的力道。
自然比不上現代的時候用的那些遮雨的薄膜,可總比沒有的要好。
蘭花兒冒雨到外邊去看了幾回,這個年代里邊,人們也沒有特別好的對抗澇災的法子,只能任著雨水打在新長出來的植物苗子上。
因為沒有更好的法子,也就先只能這樣。
對于蘭花兒這種編草簾子的方式,周圍的人看著也只不過是笑笑,并沒有將這種方法放在心上。這實在是太麻煩了。蘭花兒只有門前那么一方地,也算是可能應付。要真是有好幾畝田地的人家,哪里有這個去編那么大的一片簾子。
下雨的時候,還不能到后山去捉鳥。
采蘑菇和野菜是可以的,卻會弄得渾身濕透。
楊郎中趁著沒有下雨的日子,背著藥箱在村里邊轉了一個圈,跟村里頭的人都打了個招呼,讓大家注意別在雨季的時候太往外邊跑,淋出毛病來可就糟糕了。
雖說是醫者父母心的,蘭花兒卻都好有些懷疑這個到底是天生的熱心腸還是他才是穿越的,一般郎中也沒有管這樣寬的吧。
到了七月的時候,改花終于回了一次家。
蘭花兒把他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他身上真的沒有帶很深的傷痕,又的確是粗壯了許多,這才真正地放下心來,高高興興地回頭到灶間做飯去。
因為是在外邊干苦力活,又是跟著跑的,還要學武藝的,身上自然有深淺不一的曬痕和淺淺的傷口。那些都已經不算是事兒了。
改花這次拿的錢的確比較多,人也一副更拔長了的樣子,蘭花兒自然是覺得高興的。
“花兒,給你買了頭繩。”
是根淺粉色的粗繩子,改花親自幫她系上了。
到了七歲,蘭花兒總算也有了第一樣飾品。
蘭花兒倒有點兒心疼——這還不如買個包子帶回家呢。
但轉念一想,到底是改花給她買的禮物,便又露出來個歡欣雀躍的神情來。
改花這次在家里邊待得并不很久。他說鎮上鏢局里邊正忙著。最近因為和金那邊的關系還不,鎮上恰好是個臨近邊境的,好多往來的商客都要在鎮上住一回,然后再到金那邊去做生意。
商客多了,鏢局的生意也都跟著好了起來。
“能掙好多錢咧。”
改花這樣講。
蘭花兒便很是有些擔心。
這還是她第一次住的到底是個地方。改花那句話,她記了好多天。
大這個朝代,她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但金卻是個耳熟的。在中國歷史上,大金,就是清朝的前身。不過蘭花兒現在也無法確定那到底是歷史上的大金,還是只是一個巧合。
不管樣,她現在住的地方并不安穩,這是可以肯定的。
前邊深山里頭有土匪山賊,翻鎮上再走兩天路程就是邊疆國界,這種地方能安穩才有鬼。
通常這樣的地方,要么是非常開明,要么是非常荒蠻。很不幸,蘭花兒看著坳子村,總覺得這是屬于后者。
她又想到了村里邊那個顏大郎。
看也跟他們不想象。現在想想,還真可能是外國人。
這種地方往往都充滿了危險,自然,也充滿了機遇。
蘭花兒便嘆了口氣。
再有機遇,和她也是沒有關系的。她一個小女娃子,難道還能去殺賊立功不成。就是她真做了,大概也沒有人會承認的。
趁著改花回家兩天,她就跟改花商量了一下。
由改花出面,去找楊郎中,讓楊郎中教狗蛋識字。
改花想了想,覺得這是好事,一手拎著蘭花兒準備的熏雞和萊菔,領著他們往楊郎中家去。
蘭花兒在后邊牽著狗蛋,多少覺得有些惴惴不安。
她總覺得楊郎中這位是個熱心腸的,卻不對方到底熱心腸到了份上。原本只是個藥,從來沒有做過私塾,要是拒絕了,她也毫不意外。只是,她思前想后了好久,還是覺得這是狗蛋唯一的機會。
最近這幾年里邊,她和狗蛋都不大可能到鎮上去住的。
就是真去了,鎮上私塾那高昂的束脩也是交不起的。等這樣一拖好幾年的,狗蛋也好安心娶妻生子,不再作他想。
她也不是非要狗蛋去當大官不可。就是在她的觀念里邊,五六歲的小孩子本來就是該讀書識字好好學習的,浪費了這個,才是大大的罪過。
到楊郎中門前的時候,改花不讓他們倆跟著一塊進去。
蘭花兒有些焦急,扯著改花的衣角。
狗蛋一看,也跟著一塊拉扯。
改花好不容易將他們給安撫下來,一個人進到屋里邊去了。他講:
“大家伙一塊進去,不是好像逼著郎中要答應啊?”
蘭花兒在外邊直跺腳。這可不就是逼著郎中答應么。改花這人,有時候就是憨過頭了。
于是改花進去了小半柱香的,蘭花兒一直在外邊滿心的忐忑。唯獨狗蛋還并不太害怕,被蘭花兒牽在手上,還兀自東張西望的。
楊郎中從屋里頭走出來的時候,蘭花兒的心幾乎是提到了嗓子眼上去。楊郎中看了她一眼,就笑了。又蹲下身子看了看狗蛋,然后講:
“你要跟著我學識字不?”
狗蛋抬頭看了看改花,又看了看蘭花兒,這才懂事地點了點頭,說,“要”。
楊郎中就說:
“那你以后每日早飯后到我這來。你還沒有名字是不是,往后我叫你趙競則,你答應嗎?”無錯不跳字。
狗蛋還是抬頭看了看。蘭花兒跟改花一起沖他點頭,他又跟著點了點頭,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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