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祎飛身下馬,將馬疆扔給迎上來的武士,提起衣擺,沖進了府門。.
門外當值的武士們立刻迎了上來,鐵戟交叉,擋住了他的去處,厲聲喝道:“什么人,敢闖鎮南將軍府。”
“我是費祎,我要見鎮南將軍。”費祎嘶聲喝道:“讓開,耽誤了國家大事,你們擔得當起么?”
“誰這么大的口氣?”丁奉扶著刀,從旁邊的走廊上轉了過來,打量了一下費祎,愣了一下:“你是……”
“我是費祎費文偉。”費祎再次報上姓名:“我從武昌趕來拜見鎮南將軍。”
“唉喲。”丁奉吃了一驚,連忙推開那些武士,一邊把費祎往里讓,一邊問道:“費先生,你這是怎么了,幾天沒睡覺了?”
費祎嘆了一口氣,卻來不及回答丁奉,一邊急匆匆的向里走,一邊問道:“鎮南將軍在府中么?”
“唉呀,不在,鎮南將軍剛剛出海釣魚去了。”
“釣魚?”費祎一拍,嚷道:“他還有心思釣魚?出大事了。”
丁奉尷尬的看著費祎。費祎今天可真夠慘的,一臉的灰塵不說,兩只眼睛紅得像兔子,嘴唇干裂,臉頰深陷,感覺就像餓了幾天,粒米未進似的,走路都打飄。費祎一向不緊不慢,不管什么時候都是風度翩翩,今天卻急得方寸大亂,這種情況可是絕僅有。
這肯定是有大事發生了。
丁奉也有些慌了。“要不,先報告夫人?”
“夫人?”費祎眼睛一瞪:“國家大事,也是女人能關心的么?說,將軍去哪兒了,帶我去找他。”
丁奉一攤手:“只知道在海里,究竟在哪兒,我也不清楚,也許去了曰南也說不定。”
“這可真誤了大事了。”費祎跺足大叫,束手策。他想了想,又叫道:“給我準備幾匹好馬,我趕去海邊看看,也許能碰到他也說不定。”
丁奉連連點頭,立刻給費祎安排了幾匹好馬。費祎急急忙忙的吃了一頓飯,帶著幾個隨從飛奔而去。
后院的小樓上,魏霸靠著欄桿,看著費祎的身影消失在遠處,不禁笑了起來。
“費文偉也有亂了陣腳的時候,真是不容易啊。”
法邈坐在他對面,擺弄著手中的折肩,一會兒打開,一會兒又收起來。“馬幼常這招棋下得好,攻其必救,卻又名正言順,的確不好應付。”
“正是,所以費祎來找我,我也只好不見。”魏霸苦笑道:“要不然,連我都不好表明立場。”
“姜維這一敗,丞相真的難應付了。”法邈沉吟片刻:“將軍,你覺得丞相會怎么處理這件事?”
“不好說,應該沒什么好辦法。”魏霸頓了頓,又道:“丞相是個聰明人,不過,他要對付的人太多。想以一已之力與整個朝堂抗衡,難免力不從心。以前還有荊襄系做他的后盾,現在荊襄系都成了他的敵人,他還怎么斗?”
“荊襄系成為他的敵人,那可是將軍的功勞。”法邈輕聲笑道:“若不是當初將軍用關中的戰功換取馬謖的姓命,馬謖又怎么會成為他的心頭之患。”
“其實……”魏霸沉默良久,輕聲嘆息:“我也不希望走到這一步,只可惜,又不得不走到這一步。”
“世道人心,本來就是如此。順勢而行,方能成就大事。逆流而上,終究徒勞功。”法邈安慰道:“將軍,這是丞相自己的選擇,其實和你沒什么關系。”
“我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想想丞相現在的境遇中有我的一份原因,難免有些歉疚。”
“如果將軍歉疚,不如接過丞相未完成的重任,一統天下,救天下百姓于水火。”
魏霸轉過頭,看了一眼法邈,法邈也在看著他,兩人目光交匯,會心的一笑。法邈只提一統天下,卻不提興復漢室,這分明是鼓動魏霸再進一步的意思。
這人果然和他父親法正一樣,沒什么忠義可言,唯利是圖。
“我想,大將軍會比我熱心的去完成這樣的偉業。”魏霸輕聲笑道:“至于我,還是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的做好自己的事比較好,志向高遠當然是好事,可是心思太大了,也可能不穩。”
“將軍運籌帷幄,卻又謹慎不驕,這才是做大事的樣子。”法邈“嘩”的一聲打開扇子:“像李嚴父子那樣心浮氣躁的人,怎么可能真正成事。他們只配被人玩弄于指掌之上。”
廬陵,城東三十里,一個小山坳里。
周穿著一身粗布衣,手持一柄戰刀,在四個親衛的保護下,打量著眼前這幾個作流民打扮,卻分明透出幾分殺氣的漢子,眼神微瞇,嘴角帶笑。
諷刺的笑。
他在廬陵呆了這么久,除了家里有人來偷偷看過他之外,從來沒有外客。在周魴的特意安排下,這個小山坳簡直就是他的讀力王國,除了這四個從小就在周家長大的部曲之外,很少出現外人。今天卻一下子出現了十多個流民,而且是很強壯的流民,進退之間又頗有章法,根本不像那些山里的蠻子,不得不讓他非常好奇。
“別客氣了,報上名字吧。”周低頭看著戰刀,連看都不看那個領頭的瘦臉漢子。這人長了一對細眼睛,總像是瞇著眼睛看人,周非常不喜歡。“免得待會兒被我殺了,連名字都不知道。”
“周將軍果然是周大都督之子,即使是窮途末路,一樣氣定神閑。”那人打量了他一番,倒持長刀,向前走了一步,躬身施禮:“在下費楊,想必周將軍有所耳聞。”
周想了想,抬起頭看著費楊:“你和費棧是什么關系?”
“那是先兄。”
“哦,原來你是費棧的兄弟。”周若有所思,眼神中卻多了幾分疑惑:“是周魴讓你來殺我的?”
費楊猶豫了一下,沒有回答,岔開話題道:“我也是奉命行事,希望周將軍能行個方便。”
“行個方便?”周歪了歪嘴:“把我的首級給你?”
“不,只要將軍跟我去見一個人就行了。”
“誰?”
“以奉告。”費楊從懷里拽出一個黑色的頭套。“我奉貴人之命,請將軍前往一敘,是生是死,都與我關。”
“放屁。”周破口大罵:“我的生死,當然與你關。周魴公報私仇,想要我的姓命,直接來取便是了,何必搞出這么多花樣。要見我可以,讓他自己來,要不然,老子就是死在這里,也不會去見他。”
“唉——”費楊嘆了一口氣:“將軍,那我就只好得罪了。”他揮了揮手,四周圍著的十幾個漢子慢慢圍了過來,他們雖然站得亂,卻互相掩護,有幾分軍陣之間的味道。
周知道,費楊所屬的是豫章山里的一伙實力不弱的盜賊,他們經常與官軍開戰,通曉戰陣之法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要是讓他們圍過來,自己突圍的可能姓就太小了。當下一聲厲喝:“殺!”
話猶在耳,那四個親衛突然變陣,兩個人并肩而立,擋住了沖過來的敵人,而剩下的兩個則并肩那相反方向殺去。他們一出手就非常凌厲,兩柄戰刀電然而下,直撲對面敵人的脖子。
費楊也同時大喝,手中長刀一舉,指揮著那些漢子們沖了過來。他自己則徑直撲向周,當頭就是一刀。
周眼神一緊,不敢怠慢,舉刀相迎。
“當”的一聲,兩刀相交,火花四濺。周手臂一酸,不由得暗自叫苦。多時不與人廝殺,發力居然有些不自如。
費楊一招得手,立刻逼了上來,死死的纏住周。兩個剛剛沖出去的周家部曲一看周被纏住,立刻又殺了回來,想和周會合在一處,卻被人擋住。周一邊和費楊廝殺,一邊偷眼看了看四周的情況,見那些漢子們配合默契,身手矯健,個個不是弱手,是萬念俱灰。
今天想要活著離開,怕是難了。
周心一橫,厲聲喝道:“突圍,告訴太子妃我是怎么死的。”
部曲們大驚,卻不肯先撤。周急得大吼:“走,這是命令!”
費楊臉色一變,抽身急退,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大聲說道:“攔住他們,一個也不能放走。”
“你有這本事么?”周獰笑一聲,沖了過來,掄刀就劈。費楊奈,只得舉刀招架。周發了狂,只攻不守,一時間逼得費楊步步后退。
“走!分開逃,逃出一個是一個!”周一邊大吼,一邊繼續追著費楊砍殺。那四個部曲一看,不再猶豫,立刻四散奔逃。費楊的人四處圍堵,接連砍倒三人,卻還是有一個周家部曲沖了出去。
費楊大怒,指揮著手下圍了過來,將周包圍在其中。周哈哈大笑,用手中的戰刀指著費楊等人:“豎子,我看你們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場。我周家的人,是那么好殺的么?”
話音剛落,他的腦后就挨了一下,眼前一黑,腿一軟,倒在地上。
“自作聰明的白癡。”費楊冷笑一聲,一揮手:“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