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鳳等人有些糊涂,卻沒有主動發問,只是看著魏霸。魏霸卻仿佛沒有看到他們渴望的目光,不動聲色的將兩封軍報收了起來,淡淡的說道:“加緊訓練,不要有任何懈怠。”
唐千羽挺直了身軀。“請少主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不負趙老將軍的教導。”
魏霸微微頜首,轉身離開。關鳳眉頭輕挑,跟了上去。魏霸聽到關鳳的腳步聲,放慢了腳步等著她,卻什么也沒說,和往常一樣,巡視了各個軍營,了解了一下各部訓練的情況,這才回到自己的中軍大帳。
關鳳跟在后面,一直面色平靜,看著魏霸進了帳,轉身給韓珍英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守好大帳,不要讓閑人進出,這才走進大帳。韓珍英會意,立刻帶著幾個武卒,悄無聲息的將大帳包圍起來。
“怎么了?”關鳳走到魏霸身后,正好接過大氅,提著領子拍了拍,掛在衣鉤上。“吳懿不肯來?”
“吳懿那老狐貍,裝病裝上癮了。”魏霸無奈的笑了一聲,雙手撐在雙盤的案沿上,目光從四周掃過,慢慢的落到宛城上。“不過,有一點他猜個正著,曹睿回兵守宛城,以守代攻,以靜制動,形勢會對我們非常不利。”
關鳳的手滯了一下,目光中閃過一絲慌亂。吳懿留守漢中的兵力一直是魏霸寄予希望的一個因素,魏霸兵力太少,既要和馬謖一起取武關。又要準備對宛城的攻勢,僅憑手頭這點兵力是遠遠不夠的。魏霸和吳懿的關系一直保持得還不錯,對吳懿的到來也報以很大的期待,沒想到在這么關鍵的時候,吳懿卻不肯來,一下子讓魏霸的計劃陷入了危機之中。
“那怎么辦?要調臨沅的留守大軍來嗎?”
“還沒到時候。”魏霸無聲的笑了起來:“我不想動那些人,沒有那些人坐鎮,孫權不會那么老實。”他頓了頓,又道:“曹睿這一招以守代攻,受影響的絕不僅僅會是吳懿一個人。孫權更是一個不安定因素。越是這個時候。臨沅的那些人越是不能動。”
目前戰場上,魏霸帶過來的嫡系人馬只有趙統的一萬人和三千親衛營,還有一萬五千多人以訓練的名義集結在臨沅一帶,一直沒有投入戰場。偶爾負責一些糧草的運輸工作。也只是到長江而已。絕不深入南郡。
這是魏霸目前唯一還能隨時調動的預備兵力。
見魏霸搖頭,關鳳非常不解:“那你打算怎么辦,就以現在的兵力。別說包圍宛城,就是曹睿出城一戰,我們也沒有勝算。”
“那些人來了,也不夠包圍宛城。”魏霸擺了擺手,示意關鳳稍安勿躁。他笑了起來,笑意雖然很淡,卻非常平靜,看不出一點緊張。看著他的笑容,關鳳莫名的也平靜下來,仿佛肩頭卸下了一個重任似的。她忽然一笑,瞟了魏霸一眼,嘴角微挑,走到魏霸身邊,輕輕的偎著他。
魏霸沒有注意到關鳳的神色變化,他的目光從宛城離開,轉向宛城周邊的地形,一邊看一邊說道:“我們本來就是要以小搏大,吳懿不肯來,雖然有些意外,我卻也不是一點準備也沒有,只不過這種情況是不怎么理想的一種情況罷了。人嘛,怎么可能什么事都順心如意,這些人哪個不是人精,誰沒有自己的小九九,要想調動他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在此之前,我就有心理準備了。”
“那你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涼拌!”魏霸開了個玩笑,轉過身,這才注意到關鳳一直盯著他,眼神有些迷離,不禁詫異的眨了眨眼睛:“姊姊,你怎么了?”
關鳳驚醒過來,連忙掩飾的說道:“沒什么,吳懿不來,我有些擔心,一時有些走神。”說著,臉卻紅了,露出一些小女孩才有的羞澀。
“哈哈,這有什么好擔心的。”魏霸攬著關鳳的腰,將她拉到自己跟前,湊過去很響的親了一下,夸張的揮揮手臂:“且看你家夫君怎么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他一時興奮起來,怪腔怪調的說道:“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賊人巢穴。待俺殺上前去,殺他個干干凈凈。”
“我信你。”關鳳溫柔的點了點頭,一副溫順如水的小女人模樣,反而搞得魏霸有些訕訕了。他尷尬的笑了笑:“你今天這樣子,可不像關家虎女啊。”
“我是真的相信你。”關鳳加重了語氣,聲音雖然輕,語氣卻非常堅守。“我相信你這一次一定能成功,就像你說的那個人,用一根木桿撬動整個大地。”
“哈哈,其實,我就是一個稱砣。”魏霸禁不住樂了,擠眉弄眼的說道:“稱砣雖小,能壓千斤呢。”
“呸!”見魏霸又不正經了,關鳳嬌嗔的瞪了他一眼。“還是想想正事兒吧。”
“不急,這火候沒到,豬頭不爛的。”魏霸收起了笑容,聳了聳肩,放松了心情,握著關鳳的手,輕輕的揉捏著:“吳懿不肯來,我就執行另外一套方案,然后再撩撥撩他,細火慢燉,我還就不信了,這老狐貍能一直沉得住氣。”
江夏。
安陸城下,吳軍正在忙碌著,有的將一輛輛大車推向霹靂車的位置,大車里裝滿了石彈,沉重無比,車輪深深的陷進泥土里,拉車的牛喘著粗氣,士卒快要與地面平行了,才能將大車向前催動;有的扛著一捆捆的箭,飛快的向連弩車走去;有的則抬著擔架,將在剛剛結束的一輪攻擊中的傷員抬下戰場,送到輜重營集中救治。各司其職,忙而不亂。
孫權圍攻江夏已經快一個月了。連弩車和霹靂車給他幫了很大的忙,經過這段時間的轟擊之后,江夏城已經破損不堪,堅持不了太久了。吳軍雖然也很疲憊,可是士氣很旺,如果能攻破安陸城,對吳軍來說,也是完成了一個十幾年沒能完成的夢想。
孫權站在指揮臺上,眼中卻沒有一點喜色。他來回踱著步,顯得有些焦灼不安。
諸葛瑾匆匆的走了上來。抹了抹額頭的汗。拱手行禮:“大王。”
“形勢如何,還有多久能拿下安陸?”
“應該快了。”諸葛瑾底氣不是很足的說道。他學問不錯,人品也好,不過打仗實在不是他的強項。好在這次攻擊安陸也沒有太多的花招。又有大量的霹靂車和連弩車助陣。場面還算過得去。進度也不算慢。“就是石彈的供應速度太慢了,不敷使用啊。”
孫權抬起頭,看了一眼像叢林般的霹靂車。皺了皺眉。霹靂車的威力是大,五百多架霹靂車一旦同時發射,城頭上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不過石彈的消耗也是驚人的,上萬的民伕夜以繼日的加工,還是來不及供應。積儲了幾個月的石彈已經消耗一空,接下來霹靂車的威力肯定要大減。
“曹睿撤退了,把這個消息送進城去,魏軍的士氣可能會更弱一些。你準備好,爭取一舉攻克安陸。”
“喏。”諸葛瑾應了一聲,正準備要走,突然又回過神來:“曹睿撤退,那襄陽是不是……”
“還沒有攻下,不過李嚴的壓力小了,攻克樊城的機會大增。”孫權有些擔心的說道:“曹睿退守宛城,包抄的機會就沒有了,要是強攻,機會微乎其微。我擔心,李嚴攻克樊城之后,就會結束這場戰事,所以我們要抓緊時間。”
諸葛瑾聽明白了。孫權擔心的不是曹睿,而是李嚴。曹睿退守宛城,戰局必然進入僵持狀態,以雙方的實力而言,要想把魏軍完全趕出南陽幾乎不可能。如果李嚴占據襄陽、樊城之后就不再前進,那這場戰事就算結束了,而到目前為止,東吳能看得見的戰果只有安陸,占據江淮的目的還遠遠沒有實現。如此一來,東吳不僅收獲有限,而且讓蜀漢占據了襄樊,戰略上處于嚴重的劣勢。
“我擔心魏霸又在耍我。”孫權壓低了聲音對諸葛亮說道:“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親眼看到那份合約,這個協議遠遠談不上正式,萬一魏霸又耍詐怎么辦?”
諸葛瑾沉默了片刻:“那大王的意思是?”
“攻下安陸之后,暫時停止進攻,再和李嚴、魏霸談一談,看看他們究竟有多少誠意。”孫權冷笑一聲:“如果還推脫,就不要怪我不客氣,大不了到時候我善待趙統就是了。”
諸葛瑾心頭冒起一股涼氣,半天沒有說話。蜀漢軍目前深入江北,趙統、陳到已經進入豫州,魏霸也遠離他的地盤,一旦孫權決定反戈一擊,那蜀漢軍的損失將非常驚人。諸葛瑾不是呂蒙,他沒有那么強的戰斗,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成為這個任務的負責人,他就覺得手心冒汗。
孫權看了諸葛瑾一眼,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自從呂蒙病死以后,就再也沒有那么投契心意的將領了。陸遜倒是善戰,可惜終究不像呂蒙那樣貼心。步騭倒是貼心,可是步騭現在實力有限,又擔負著鎮守西陵的任務,須臾不可離。
唉,要是呂蒙還在多好啊。蜀漢因為內斗,不惜犯兵家之大忌,傾一國之兵,兩路出擊,如果能趁機吃掉李嚴這一路,正如當年劉備兵敗一樣,蜀漢至少有十年時間恢復不了實力。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干掉魏霸,被他奪走的那些土地也許不用打就能奪回來了。
這么好的機會,卻沒有合適的人去執行,想想都讓人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