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岱有一萬三千多大軍,還有五千多包括雄溪部落在內的蠻人輔助攻戰,總兵力超過魏霸的二十倍。不過魏霸有地利,沅溪部落的山寨經過他的改造,已經固若金湯,沒給呂岱留下一點機會,要想發動攻擊,呂岱就只有一個辦法:派人從陡峭的山路爬上去,以巨大的傷亡為代價,慢慢的耗盡他的有生力量。
這顯然是一個非常笨的辦法,以雙方目前的地利,只怕呂岱把這些人都耗光了,也未必攻得下山寨。因此,呂岱采取包圍而不是強攻的辦法就成了不是辦法的好辦法,至少可以避免大量的傷亡。
呂岱在山下扎營,甚至沒有帶逼山寨,而是把守住幾個要道,然后就耐心的等著。
與此同時,潘濬率部經過長途跋涉,逐漸逼近三山谷。前鋒大將正是朱績,麾下還有在辰水和魏霸惡戰一場的周與周峻兄弟。
朱績字公緒,征北將軍朱然之子,弱冠為郎,后來拜建忠校尉。他的叔叔朱才也是領兵的將領,年前剛剛因病去世,兒子還年幼,所以孫權就拜朱績為中郎將,率領朱才留下的兩千多兵。
朱績雖然年輕,卻不莽撞,相反非常謹慎。有周等人的前車之鑒在前,深入辰溪之后,朱績步步為營,不敢有絲毫大意,生怕和周一樣遭了魏霸的道。他始終和潘濬保持五里左右的距離,確保一旦遭受攻擊,潘濬能夠及時的支援,而他又能為主力提供足夠的預警。
也許是因為他們的謹慎,一路上太平無事,除了看到零星的斥候外,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有威脅的騷擾。他們要對付的更多是崎嶇山路和激流帶來的麻煩。時近冬日。水量大減,過了錦灣之后,大船已經無法行駛,只能用竹筏。竹筏的載貨能力遠不如大船,吳軍的輜重運輸一下子變得艱難起來。
等潘濬挺進千里,趕到三山谷外圍的九龍山時,已是年關將近。吳軍將士疲憊不堪,面對早已嚴陣以待的趙統,幾乎所有人都希望能休息一段時間。恢復一下體力再戰。可是潘濬卻下令立刻開始攻擊。
朱績等人不理解,大軍遠道而來,士卒疲憊,而敵人以逸待勞,又占據了地利。倉促之下發動攻擊,怎么可能取得勝利呢?為什么不等一段時間,讓士卒們有時間恢復體力,打探地形,到時候再攻擊豈不是更好?再者,蠻子糧食不足,不利持久。等的時間越長,對他們越不利啊。我們完全可以以守代攻,困死他們。
潘濬解釋說,五溪部落之所以選擇這里暫避。為的就是拉長我們的補給線。你們一路上也看到了,我軍行進得有多難。我們只帶了三個月的糧食,來就花了一個時間,回去還要一個月。留下的時間也就是一個月。就算能克服困難,再運一次糧。也不過增長兩三個月的時間。要說不能持久,我們更不能持久,更需要速戰速決。你們以為蠻子真的沒有補給?如果他們得不到補給,又何必遷到這里來?如果不出我的所料,恐怕益州的補給已經運到了。你們想緩口氣再戰,恐怕會正中敵人的下懷。
朱績等人恍然大悟,不再猶豫,驅使著將士們發動了攻擊。朱績和周作為前鋒,義無返顧的首當其沖。在辰水之側,周已經和趙統交過手,又犯下了大錯,現在孫魯班已經回到了武昌,周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與死在孫魯班手上相比,他更愿意戰死沙場,是以一開戰,他就身先士卒,向趙統的陣地發動了猛攻。
趙統準備多時,哪里肯輕易放棄,他依托有利地形,頑強阻擊。
雙方惡戰一場。
秀山,步騭率軍猛追。
酉溪部落精夫帥增跑得非常狼狽。他一路西撤,原本以為逃到了秀山就算安全了,可沒想到步騭窮兇極惡,一路追到了秀山。酉溪部落雖然還有千余勇士,可是面對數倍于已的步騭,帥增根本沒有一戰的勇氣,他只能帶領部落繼續西逃。
可是要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老老少少的都跟著,還帶著各種家什,他們的速度根本快不起來。步騭麾下的將士是在叢林里征戰的好手,雖然地形不如酉溪部落熟悉,跑了一些冤枉路,可是他們跟蹤的本事一流,很快就能重新捕捉到帥增的蹤跡,越追越近。
帥增后悔莫及,早知如此,他應該和魏霸一起撤往三山谷的。為了保持獨立,他不肯和魏霸一起行動,結果現在只能單獨承受步騭的壓力。
帥增被逼無奈,只得向益州涪陵郡發出請求,他已經逃到了延水邊,馬上就要進入涪陵郡界,如果不給涪陵人打好招呼,他這個部落很可能會被一掃而空。
步騭顯然也預料到了這一點,早在行動之初,他就以西陵督的身份通告鎮守永安的都督陳到,并傳書諸葛亮,要求他們不得接受五溪蠻,否則,他將率軍追擊,進入益州境界。諸葛亮為了避免與吳軍發生直接沖突,不能明著接受酉溪部落,還要派人在郡界看護,以免步騭趁勢越界。
接到這個消息,帥增欲哭無淚,只得掉頭向南,企圖與三山谷的其他部落會合。
步騭隨即也追了上去,像趕羊似的把酉溪部落趕往了三山谷。
趙統接到消息,大吃一驚。以他現在的實力,抵擋潘濬一路還勉強能行,如果步騭趕到,他很難保證守住三山谷。到時候只能撤入牂柯郡。如果牂柯郡和涪陵郡一樣不能接收他們,他們將進退維谷。
趙統不敢怠慢,立刻給魏霸發出消息,請他立刻出動,騷擾吳軍后路,減輕三山谷的壓力。
接到趙統的消息,魏霸也有些意外。吳軍來勢洶洶,居然這么快就突入到三山谷,步騭更是把酉溪部落一路趕向三山谷,他們的行動速度也太快了些。戰局的發展有失控的跡象。
魏霸立刻召集眾將議事。
看完了趙統的求援信,關鳳、王雙和靳東流沉默了很久,氣氛一時有些壓抑。過了很久,靳東流輕輕的吁了一口氣:“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吳軍前進速度太快,必不能持久。我看趙中郎應該能堅持得住。”
魏霸看看靳東流,眨了眨眼睛:“你細說說。”
“喏。”靳東流躬身致意,伸手在地形上劃了劃。“吳軍三路大軍,除呂岱一路行程較近外,步騭由西陵出發,潘濬由辰陽出發,行程都在千里以上,又是山路。時近冬日,水淺難運,他們帶的輜重必然有限。若非如此,大可不必攻擊得如此迅猛。攻堅,若無大型攻具,損失必大,以吳軍的統兵方式,沒有誰會愿意承受這么大的傷亡。只有在迫不得己的情況下,他們才會不惜代價的猛攻。因此,我認為只要趙中郎頂住最初的壓力,待吳軍的銳氣受挫,接下來就是僵持的局面了。”
靳東流笑了笑:“趙中郎父子都是善守之人,他又在三山谷經營了這么久,守上一兩個月,應該不成問題。”他掃了一眼眾人,又慢慢的說道:“更何況相隔數百里,就算我們想去救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我們一撤,呂岱必然跟進,三山谷的形勢更加緊張。”
魏霸沒有表態,目光從其他人臉上掃過。王雙揪著胡子,無所謂,關鳳卻是連連點頭,對靳東流的看法深表同感。
“那我們就靜觀其變?”魏霸問道。
“那卻不然。”靳東流搖搖頭:“呂岱一直不敢攻擊,顯然是知道攻擊的難度太大,舍不得傷亡,轉而想把我們困死在這里,好讓其他兩路人馬放手施為。如果我們也靜觀其變,那豈不正中他的下懷?”
“昭明,你的意思是出擊?”
靳東流點了點頭:“少主,我們應該主動出擊。”
“出擊哪里?”
“我建議……這里。”靳東流伸手在辰陽的位置點了點,目光中有些不太自信的游移。
“辰陽?”魏霸非常詫異。辰陽是吳人防備五溪蠻的重鎮,向來防范森嚴,這可不是一個偷襲的好目標。
“對,辰陽。”靳東流舔了舔嘴唇,接著說道:“少主,你別忘了,辰陽向來是吳軍駐軍的前線,也是這次潘濬大軍出發的起點。如果我猜得不錯,在辰陽必然還有大量的物資隨時準備運往前線。毀掉辰陽,潘濬就必須撤軍。”
王雙疑惑的看著靳東流:“潘濬又不傻,這么重要的地方,他能不派重兵防守?”
靳東流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千里奔襲,以少勝多,出奇制勝,不正是魏家武卒最擅長的嗎?”
關鳳等人把目光轉向魏霸,魏霸沉思不語。靳東流的主意是不錯,打蛇要打七寸,如果能在辰陽搞出點事來,甚至于毀掉潘濬在辰陽的積儲,潘濬得不到充足的補給,只能撤退,三山谷之圍自然就解了。可是辰陽有重兵把守,不是那么好取的,魏家武卒又不是天兵天將,無所不能,僅憑不足兩百的武卒,很難完成這個任務。
“大人,何不先攻舞陽?”一直沒有說話的相夫忽然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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