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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咱們敬趙廠長和兩位黃州電器廠的領導一杯,對三位領導百忙之抽出寶貴的時間來這里表示感謝。”等在座的眾人都倒上酒后,老廠長端著酒杯站起來,高聲說道。
“我們只是三個小干部,不是什么領導。”一機廠的人聞言相繼站了起來,趙東升沉吟了一下,也端著酒杯站起來,吳雯和周軍這才起身。
“無論是領導還是干部,既然來了都是客。”老廠長微微一笑,沖著趙東升一舉酒杯,一飲而盡。
一機廠的人隨即喝干了酒,齊刷刷地望著趙東升。
“老廠長,我這次來不是喝酒的,你知不知道今天的新聞給我們黃州電器廠帶來了非常大的麻煩,現在記者們都盯著我,我不希望這件事情再繼續下去。”趙東升掃了一機廠的人一眼,沉聲向老廠長說道,“希望明天老廠長能開個新聞發布會,向外界澄清這件事情。”
“謝謝款待,告辭了。”說完后,趙東升一口氣喝干了杯里的酒,沖著老廠長點了一下頭,起身向房門走去,表現出一副強硬的姿態。
吳雯和周軍見狀,喝完酒后追向了趙東升,一機廠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覷,誰也想不到趙東升說走就走,現場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趙東升打開房門后禁不住微微一怔,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廊里竟然聚滿了男女老幼,看樣子像是一機廠的家屬和職工,見到他出來后紛紛向前涌來。
“趙廠長,我們大家知道你在這里,都想過來看看你,感謝你能在我們廠子這么困難的時刻伸出援手。”在趙東升的注視,站在人群前面的一個十多歲、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綠軍裝的獨臂老頭從邊上的人手里接過一籃子雞蛋,微笑著遞向了趙東升,“也沒啥好東西,這是自己家里的母雞下的蛋,給你補補身子。”
“大爺,我們有規定,不能隨便收別人的禮物。”趙東升感覺獨臂老頭是一個退伍軍人,斷了的那條手臂可能充滿了故事,他歷來敬重那些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軍人,于是微笑著向獨臂老頭說道,不動聲色地拒絕了,他現在要與一機廠撇清關系,怎么可能收一機廠的人的禮物。
“你以后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自家人哪里還有這么多的規矩,再說了這也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不犯紀律的。”獨臂老頭聞言,笑呵呵地向他搖了搖頭,不以為意地說道。
“這位是我們廠的前治保主任,一級戰斗英雄,他的那條手臂是抗戰的時候與鬼子拼刺刀的時候沒的,身上有十幾處傷疤,至今有三塊彈片留在身體里沒法取出來。”這時,老廠長從身后走到趙東升的身旁,向他介紹獨臂老頭。
“既然是老英雄的心意,那么我就卻之不恭了。”趙東升聞言,伸手接過了那筐雞蛋,他總不好讓獨臂老頭就這么單臂拎著。
“走,一起進去喝幾杯吧。”老廠長見狀微微一笑,向獨臂老頭說道。
“你們是領導,有大事要談,我進去不合適。”獨臂老頭搖了搖手,笑著回答。
“今天晚上我們只喝酒,不談公事。”老廠長走上前,伸手將獨臂老頭拉進了房間里,然后向走廊上的人揮了揮手,“大家已經看見趙廠長,都回去吧。”
聽聞此言,聚集在走廊上的一機廠的人隨即離去,走廊里很快就清靜了下來,只不過有幾個包廂的門打開了,里面的食客站在門口沖著這邊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趙廠長,這菜都已經上了,吃了再走吧,要不然大家可沒法動筷子。”老廠長笑著向趙東升一伸手,向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他回酒桌。
趙東升沒想到老廠長今天晚上竟然做了如此充足的安排,沉吟了一下,坐回了酒桌上。
就像老廠長說的那樣,在隨后的時間里,老廠長沒再談注資的事情,而是給趙東升講起了一機廠的歷史以及在三十多年的歷史里涌現出來的感人事跡。
當然了,一機廠職工和退休職工目前的困境老廠長肯定不會忘記,像魯曉娥這種情況的人一機廠還有不少。
趙東升在此期間一直沉默不語,一邊喝酒一邊靜靜地聆聽著老廠長以及其他一機廠人員的講述,雖然他早有心理準備,但不得不承認老廠長等人的講述至情至理,具有很強的感染力,令人無形就對一機廠充滿了同情。
“其實,都怨我,如果我能放下面子,不怕被人說成是戀權,及時站出來糾正范廠長的錯誤,那么一機廠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說到最后,老廠長神情痛苦地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隨后老淚縱橫,“我是一機廠的罪人呀。”
“老廠長,這事情不怨你,是我們工作做好。”聽聞此言,現場的那三個一機廠的廠領導不由得面露愧色,眼眶也跟著濕潤了。
屋里隨即籠罩著哀傷的氣氛,一機廠的人在老廠長的帶領下紛紛落淚,神情無不哀傷,如果將一機廠比作一個家的話,他們的家就快沒了。
面對著眾人的悲情攻勢,趙東升沉默了,他心確是欽佩老廠長,為了救一機廠,竟然這么大年紀了還能在他這個小輩面前哭出來。
看得出來,老廠長這些人是真的對廠子有感情,也是真的為職工和退休職工好,因為他們這樣做很顯然已經違反了規定,是要受到市里的嚴厲制裁的。
“趙廠長,你就幫幫我們廠吧,我們實在不想廠子就這么沒了。”就在現場一片沉寂的時候,用手遮在眼前流著眼淚的老廠長在桌子下面用腳踢了踢邊上掩口哭泣著的方芳的腳,方芳咬了一下嘴唇,梨花帶雨地望向了趙東升,苦苦可憐地哀求道。
“對不起,我雖然很同情你們,可是我們廠的利益我必須要維護。”趙東升看了方芳一眼,十分遺憾地回答。
方芳畢竟是年輕,見趙東升拒絕了自己,以為趙東升不會管一機廠的事了,于是再也控制不住心的感情,捂著臉哭著跑了出去,屋里的氣氛不由得更加壓抑。
“廠長,你就幫幫他們吧。”這時,坐在趙東升身旁的吳雯眼眶袖潤地向他說道,女人都多愁善感的,她雖然清楚老廠長這是故意做給趙東升看的,但是還是不由得被這悲情的氣氛給感染了。
不過,吳雯并不是冒失地開口,她是除了古連成外唯一一個知道趙東升打算兼并一機廠的人,因此這個時候不適時宜地給趙東升找了一個臺階,同時也是緩和現場的這種沉重的氣氛。
“趙老大,幫幫他們吧。”隨后,周軍也開口向趙東升說道,眼圈也有一些泛袖,他是個性情人,最見不得的就是這種悲情的場景。
“既然我們廠四個廠領導有兩個已經同意了,那么我尊重大家的決定,可以啟動投資一機廠的項目。”趙東升望了望吳雯和周軍,皺著眉頭沉思了一下,抬頭望向了老廠長,鄭重其事地說道,“你們廠的情況我已經有所了解,為了保護雙方的利益,同時也是為了盡快解決這件事情,我的想法很簡單,如果你們市里可以給出優惠條件的話,我們廠可以全部接收你們廠的債務以及人員,不過我們廠要你們廠的全部股份。”
趙東升口所說的四個廠領導指的是他、書記牛保國、副廠長周軍和廠長助理吳雯,在黃州電器廠,也就只有他們四個稱的上是廠領導,王建軍等八大部的主任確切的說是廠里的高層領導,距離廠領導還差那么一點兒。
“全部股份?”老廠長聞言吃了一驚,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一臉愕然地望著趙東升,“你的意思是……兼并!”
“對,我們廠將兼并一機廠,這樣我才能對我們市里有個交待,也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糾紛,對一機廠進行更好的規劃。”趙東升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這是我的底線,如果你們市里不能同意的話,那么我只能表示遺憾了。”
“非常感謝今晚的款待。”說完后,趙東升向老廠長等人微微一頷首,在一機廠眾人愕然的注視下起身離開了,吳雯和周軍隨即跟了過去,事情既然已經說開了,那么他們現在已經沒有留下來的必要,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江州市市zhèngfǔ的回應。
“老廠長,他要兼并咱們的廠子,我沒有聽錯吧?”等趙東升離開后,屋里的人才回過神來,那名國字臉廠領導一臉驚訝地望著老廠長,要知道一機廠可是副廳級的企業,而黃州電器廠只是副處級企業,雙方相差兩級,哪里有低級別的企業兼并高級別的企業的?簡直聞所未聞嘛!
“不是一個省的,cāo作起來應該沒有那么多的顧忌。”老廠長沉吟了一下,笑著望向了在座的眾人,“不管怎么說,這對咱們廠來說是件好事,只要市里能跟趙廠長談成了,那么咱們廠就能擺脫目前的困境。”
“老廠長,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是如果廠子被兼并了,趙廠長肯定會啟用黃州的人,到時候咱們廠的人會不會成為后娘養的?”坐在國字臉廠領導邊上的高個子廠領導不無擔憂地說道,他擔心一機廠的大權落在黃州電器廠手里后,一機廠的人會受到黃州電器廠的人排擠。
高個子廠領導的擔心也是其他人的擔心,如果出現這種情況的話,那么一機廠將再也不是他們心目的那個一機廠了。
“廠子以后肯定會有變化,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了。”老廠長環視了一眼酒桌上的眾人,微笑著說道,“趙廠長如果一心發展廠子,給大家謀福利的話,咱們還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國字臉廠領導等人聞言,不由得對視了一眼,隨后心也就釋然了,只要一機廠能發展好了,職工們的福利上去了,他們還有什么好苛求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