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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帝國的死生
將軍11《》縱橫,知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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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當山
作為大隋道宗正統的圣地之一,武當山三清觀其實歷來不缺少關注,只是武當山的道人們全都很低調,不似清樂山一氣觀那樣打開門迎客,所以武當山三清觀也歷來都很冷清,冷清到幾乎見不到客人。
相比于一氣觀來說,這里要純粹一些。
所以很早很早之前,蕭一九拜訪武當山的時候曾經說過,若有一日我心里也只剩下道,那么就跑來武當山做一個低輩弟子,而非一氣觀的觀主。這話是說給武當山的人聽的,當然是對武當山三清觀的溢美之詞。不過,后來再想想,蕭一九說這話的時候未嘗沒有什么發自真心的感慨。
不過有些讓人唏噓的是,本來一心權勢的蕭一九現在沉心修行。而武當山的道人在怡親王叛亂的時候開始走出山門,在張真人護送天佑皇帝楊易一路回京之后,武當山三清觀似乎開始和這個朝廷這個天下變得更加親密起來。
張真人軍中穩坐,羅耀就不會如步入龐霸軍中那樣閑庭信步一般殺人。
張真人在雍州殺撲虎,又何嘗不是一種態度?
現在看來,原來武當山的道人們比一氣觀的道人們態度還要明確些。江湖上有人說,一氣觀這個道宗圣地,是世俗道宗的圣地。三清觀這個道宗圣地,才是道的圣地。
可誰又能想到,變化這么快。
一氣觀的道人們開始走另一條路,三清觀被推上了風口浪尖。蕭一九遠行,項青牛進了黑旗軍,江湖中人都看的明白,一氣觀是要將賭注壓在朝廷之外了。在這樣的亂世,這賭注押的似乎并不讓人詫異吃驚。反而是武當山三清觀,在大隋已經崩亂之下將賭注押在楊家人身上,讓人有些不解。
不過,現在很多江湖客提起道宗的時候已經自動忽略了清樂山一氣觀,因為那觀里沒有什么高手坐鎮了,只有一個莫名其妙到了一氣觀里的卓布衣,莫名其妙成了一氣觀的支柱。但是,有些自以為一氣觀可欺的江湖敗類跑去想占便宜,被那個自稱布衣道人的卓布衣前后廢掉二百一十六個。
一大部分都挺慘的,一小部分更慘的。
如果這樣說顯得一氣觀很牛逼的話,那么應該用另一句話形容武當山。
張真人一步邁入天之上后,再也沒人敢來武當山提切磋二字了。哪怕,張真人不在山里的時候也一樣。江湖說大很大,說小也很小,有些消息傳遍天下也用不了多久,也正是因為張真人自己說已經在天之上,那些以為九品就是極境的修行者們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也正是在此之后,江湖境界再也不是九品最高。
何須什么武林大會?
九品之上為通明,通明之上為近天,近天之上,便是天之上。
如往常一樣,武當山的低輩弟子早早的起床,洗漱之后拎著掃帚開始打掃庭院山門。從武當山下到三清觀門前,一共要走三千三百三十三級石階,每天武當山的弟子都要認認真真的把這石階掃一遍。
一個胖乎乎白凈凈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小胖道人揉了揉發酸的腿,有些抱怨:“師兄,山門里又沒有客人,為什么天天要掃這石階?昨天已經掃過了看起來很干凈呢,今天為什么還要掃……”
十六七歲的師兄陰陽怪氣的回答他:“你昨天吃過了飯,今天為什么還要吃?”
這話,是他師兄當年這樣回答他的,據說,是他師兄的師兄這樣回答師兄的。
“吃飯和掃地有什么關系……”
憨態可掬的小道人嘟囔了一句,卻不敢停下來,依然認認真真的掃著,一個臺階要掃三下,絕不會少一下。因為武當山的道人們都不敢忘了觀主的話,張真人說過,每日的功課該多少就要多少,若是連最基礎的事都要偷懶,那么以后你得到的修為也會偷懶,盡量來的少一些。
“咦?”
他忽然看到山下來了客人,有些驚奇:“師兄,那邊來的是男還是女?”
師兄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撓了撓腦門:“這個……看不清。”
因為來的人太漂亮了些,所以他不敢確定。師兄師弟兩個人仔細看了看,然后同時確定了一件事。這個人如果是男的,可以迷死一群女人。這個人如果是女的,可以迷死他們倆……
來的人穿一襲月牙白的長衫,沒有一絲褶皺。腳上穿的是一雙月牙白的布鞋,一塵不染。看起來他就好像一朵開在半空里的蓮花,連水珠兒都不沾一滴。他的頭發很隨意的在腦后束了,比姑娘的馬尾辮還要好看。
“請問……”
師兄微微俯身:“您來武當山干嘛?”
那白衣男子回答的很正式卻偏偏讓師兄有些惱火:“看武當山。”
“對不起,除非是已經約好,否則三清觀是不見外客的。”
師弟仰著肉嘟嘟的下巴頦說:“就算是約好了的,也要在山下等著我們回去通稟。你若是游山,就從另一條路上去,這邊只通三清觀,另一邊的景色也漂亮些。從那條路走到半山腰有個瀑布,瀑布有深潭,深潭里有四鰓魚,可好吃了。”
“謝謝”
白衣男子微笑著點了點頭:“我就走這條路吧。”
說完,他邁步繼續往上走。
小道人拉了他準備上前攔截的師兄一把,壓低聲音說:“師兄就莫要阻攔了,這么漂亮的人應該不是壞人吧?”
師兄愣了一下微怒道:“漂亮有什么用?漂亮的蘑菇都有毒!”
白衣男子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微笑著對小胖道人說道:“你師兄說的對,越是漂亮的東西……越應該小心些。”
小道人剛要說話,就聽見山門那邊有一聲嘆息傳過來:“我已經很小心了,還是避不開漂亮的毒。”
白衣男子抬起頭往山上看了看說:“因為你已經有資格。”
三清觀
大殿后面的庭院并不深,從大殿后門出去走一百步就出了后院的后門。這后院里種的都是松樹,據說是三清觀建立的時候老祖師種下的,現在最小的那一棵也有四人合抱粗。正因為院子小而樹太大,所以常年不見太陽。
松樹下有一張石桌,石桌上放了兩杯清茶。
武當山三清觀觀主,道宗里最有資歷的人坐在石桌一側,看著杯子里熱氣怔怔出神。
在他對面,白衣男子則也看著茶杯,只是他在想的和對面張易陽想的完全不一樣。張易陽在想對面這人要做什么,他想的是這茶真好。
“觀里有古茶樹?”
張易陽點了點頭:“有一株幾百年的茶樹,生在古井沿兒上歪歪斜斜的偏偏不肯死,這是今年采下的新茶,昨日我親手炒的,還帶著些潮氣。”
“聞著就妙,幾百年的茶樹為什么新芽比新茶樹的新芽還要新嫩?”
這話問的有些拗口。
張易陽搖了搖頭:“活的時間久了,總會有些優勢。”
白衣人覺得有道理,點了點頭:“這話也妙。”
張易陽笑了笑:“我從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這江湖中肯定有些老怪物,只是想不到這老怪物看起來比那幾百年老茶樹的新芽還要新嫩。”
白衣人微羞:“越老就越喜歡裝嫩。”
張易陽的笑容有些發苦:“那我豈不是在裝老?”
他看了白衣男子一眼:“在我還是個小道童的時候,有一天師父從外面回來就把自己關進屋子里不出來,我問他為什么,他說覺得自己很失敗。他是一個最注重相貌儀表之人,活了一百歲看起來就好像三十幾歲,他總說自己是中年男人中最風度翩翩的一個,一百歲下山還能哄騙到少堊婦投懷送抱。”
“他回來那天很沮喪,說自己看到一個穿白衣服的中年男人,那才是風度翩翩,自己和他比起來簡直就是云泥之別。就連村子里最粗魯的村婦也看得出來自己不如那個人,所以覺得很失敗。別人修行,有的是為了打架能打贏,有的是為了可以延年益壽,有的是為了追求極限……我師父修行,只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永遠都比年紀年輕些,就這么簡單,還敗了……”
白衣男子端起茶品了一口慢慢道:“你師父覺悟的早,比你早。等你老到自己看著自己的臉皮都覺得難受的時候,你就會也想裝嫩了。樹老,換新皮。人老,換新顏。如果他活的久一些,一定比你修為高深,因為他目標單一。”
張易陽搖了搖頭:“那天之后他的修為就再也沒長進過,他后來一日比一日蒼老,臨死的時候告訴我,他其實是被人破了道心。”
白衣男子微笑:“這事說著好玄,偏偏我信。”
張易陽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問:“你來干嘛?”
“看看你。”
白衣男子回答。
張易陽問:“就好像當初你看看我師父那樣看看我?那個時候你還是個中年男人,現在是個青年了。”
白衣男子道:“如果你像古井沿兒上那棵幾百年的老茶樹一樣,一直藏在深山古觀里不出來,我也不會來看。可你偏偏走出去散發茶香,便引得我好奇。就好像當初你師父一樣,他每日要是對著鏡子自賞而不走出去的話我也不會看看他。”
“不過也有例外,很多很多年前,我就是這樣好奇的看著一個人邁步而上,邁的那般高。一大步一大步的邁,快到讓我覺得吃驚。所以我想看看,你這個人比他如何?”
“當年你看他不動他,為什么來找我?”
張易陽問。
白衣男人微笑道:“我走來半路的時候,口渴去一個小村子討水喝。村口老樹上拴著一頭牛在啃草,牛不遠處兩個小孩兒在摔跤,小孩兒打架這種事,自然是個子大身體壯的那個打瘦弱些的那個,打的真狠……挨了打的小孩趴在地上哭,問那個壯實的小孩說,村子里有那么多小孩,二胖背地里罵你是蠢牛,三妮背地里說你生的丑,他們你不打,為什么偏偏要來打我?”
他問:“你猜,那個壯實的小孩怎么回答?”
張易陽想了想:“因為他瞧那瘦弱小孩不順眼。”
“錯了啊……”
白衣男人的笑容好像樹葉吹動的時候才會漏下來的陽光:“那個壯實小孩兒回答……因為我愿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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