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希一行人是在山路上和海克托爾侯爵的軍隊碰上的,地點是在他們離開天穹圣所后的第一個宿營地,那里依舊還殘留著當時的篝火和余燼。
上山的軍隊大約有五百人,其中三分之一的人都擁有白銀級的實力。這些人大多都是維吉亞北地大小領主們的直系子弟或者譜系家臣騎士,這也很正常,在封建時代,家有余財的貴族家庭絕對比平民家庭更容易誕生強者,因為前者能夠給孩子充足的營養和教育。
如果這三四百人全部死在亞特拉斯山上,帝國北地怕是有一半的貴族會痛失繼承人甚至家主,而為了召集他們的力量,海克托爾侯爵在履任北方之后第一次動員了自己北境守護的職權,下令轄區內所有的領主率領軍隊在天穹圣所的山腳下集合。
大部隊是沒有辦法上山的,于是,除了這五百個武裝到牙齒的諾德貴族兄貴外,還有一支兩萬人的軍隊正在山下待命,并且在所有進出山的口子上布下了哨卡和營帳。
可以說,整個帝國北方已經雞飛狗跳,一切都要拜陸希的那封飛鴿傳書所賜。
按理說,藏于亞特拉斯山的英靈之路是不允許普通人隨便進入的,更不用說阿爾托莉亞還在進行這坑爹的皇儲繼位試煉……雖說如此,侯爵大人終究不是那種死腦筋的老頑固,依然還是力排眾議,帶兵進入了這諾德人的禁地。
在陸希他們遇到侯爵所率領的部隊時,一場小規模低的戰斗才剛剛結束。全副武裝的諾德武士們正在打掃戰場,將被他們斬殺的惡魔尸體堆成了一個小堆。陸希仔細看了一下,大多都是一些劣魔的尸體。這是惡魔軍團中最下等的雜兵炮灰。力量大約是一般成年男人的兩倍左右,但在這群彪悍的諾德兄貴面前也就是送菜的。
穿著一身雕紋鋼板甲的海克托爾侯爵杵著劍。向大家露出了和藹的笑容,如果忽略掉他額頭上的一絲污漬和臉頰上的血跡,怎么看都是一個和藹可親的鄰家大叔。當他從人群中找到阿爾托莉亞的身影時,侯爵也不由得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在接到殿下的信時,我還有些將信將疑呢。”侯爵道,用鐵靴撥弄了一下地面上的惡魔首級,那是一個角魔,是被他親手砍下來的:“想不到雪山里竟然真的出現了惡魔,嘿。一直以為只有獸人才是我的宿敵,但想不到有生之年也有和惡魔交手的時候呢……”
“如果您再早來兩天,您一定可以遇到的。”陸希道。
“哦?看樣子,我錯過了很多東西呢。”海克托爾侯爵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打量了陸希一眼,又仔細看了看阿爾托莉亞,卻再一次露出了釋然的笑容:“但不管怎么說,最初的目的總算是達成了。”
以侯爵的實力和眼界,自然能夠看出阿爾托莉亞身上已經發生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力量層次更是上漲了好幾個能級,一股奇特的感覺也在騎士公主的身上凝聚成幾為實質的凜然壓迫感,讓自己都不由得暗暗心悸。
除了亞特拉斯圣紋,便已經沒有別的可以解釋了。
海克托爾侯爵俯下身子。用恭敬而沉穩的態度鞠躬,鄭重地道:“亞特拉斯大神庇佑,帝國后繼有人啊!”到了這個時候。阿爾托莉亞在這位帝國重臣的心目中才終于從身份特殊的晚輩,上升到了未來的主君。
“您實在是過獎了……如果。如果沒有大家的努力,我其實什么也做不到。”雖然已經確定了帝位。但阿爾托莉亞本質上依然還是個天然呆一根筋的吃貨軟妹,她也是第一次受到叔叔輩的重臣如此認真地對待,頓時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而且,因為我的判斷錯誤,好幾次都把大家帶到了險境上。這樣的我,到底能不能變成一個合格的君王呢?”
“沒有人天生就是合格的君王啊,我的殿下。當您真的為自己犯的錯誤苦惱和后悔的時候,說明您擁有一顆懂得自省的仁心,這對君王來說是最為寶貴的東西。”
“是,是這樣嗎……”阿爾托莉亞還有些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自古以來,將國家由盛轉衰的并不是傳統意義上資質平庸之輩,卻往往都是那些不恤人心,一意孤行的獨夫。即便是雄才大略之人,也難逃暴君昏君的考語。殿下,現在的您,至少是有成為名君的潛質啊!”
騎士公主的臉上終于露出了開心的表情,陸希則在一旁聽得嘖嘖稱奇。怪不得能從一介士兵變成堂堂的北境守護,除了手里確實有幾把刷子外,還得仔細看看人家是怎么拍馬屁的。簡直就是不著痕跡,潤物無聲的最高境界,而且態度還如此地不卑不亢,比起拍馬屁來說更像是在進諫,瞬間就將睿智、正直外加忠誠的光偉正形象確立了起來。這樣的優秀的臣子,哪個主君會不大用啊?
是誰說諾德“蠻子”都是一根筋的來著?
“那么殿下,您現在可以詳細對我說說,山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嗎?”侯爵一邊如此說,視線卻不動聲色地停在了隊伍中多出來的不速之客的身上,也就是疾風她們。
“這個,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該怎么講起呢……”阿爾托莉亞有些苦惱地蹙眉,認真地思索了一下,似乎是在考慮從哪里講起,這項工作對一只天然呆來說實在是太難了一些,過了好一會她才終于用無奈的口吻道:“陸希,還是你來說吧。”
陸希能夠很明顯地看到侯爵閣下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自然的抽搐,明顯是在憋笑,但他的眉頭卻又皺了一下,卻又顯得有點苦惱。看樣子,即便是騎士公主擁有優秀的資質,但就憑這天然呆屬性引起的智商,名君之道依舊是任重而道遠。
“首先介紹一下吧。這是疾風小姐,嗯,我的師妹……好吧,師姐師姐。”疾風的表情讓陸希趕忙改口,“這是海克托爾侯爵,冷山堡領主,維吉亞帝國北境太守。”
“奧魯賽羅大師的門下都是一表人才呢。”侯爵用得體的話語客套了一下,總算是收回了審視的目光,卻有些疑惑,看樣子是不明白為什么會先介紹一個不相干的女士。
“疾風不是家師的弟子,而是出自師叔門下,”陸希解釋道:“她是此次事件最重要的當事人,這山里的惡魔其實都是她招來的。”
雖然明知道對方是在開玩笑,疾風依舊忍不住白了陸希一眼,套著小牛皮靴子的玉足很是自然地往陸希的腿肚子上踹了一下,這才對滿面狐疑的侯爵道:“請不要聽他胡說,侯爵閣下。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在陸希和疾風這兩個頭腦清晰,言語合理的魔法師的描述下,海克托爾侯爵很快便聽明白了,于是,饒是見多識廣并且早已經有心理準備的侯爵也不由得為這段經歷的豐富和離奇而驚嘆。
“這,這可真讓人驚嘆啊!”海克托爾好不容易才沒有失態,但眼神中的驚愕是怎樣都是掩飾不了的了:“想不到,理查王和拉克西絲大賢者的陵寢就這么藏在亞特拉斯山中……更想不到,那些白鬼竟然是如此的來歷啊!”
“那些白,呃,卓爾精靈已經同意在最短的時間內遷出大山,隨著疾風小姐前往冷港坐船南下。海克托爾叔叔,我們可以沿途調派軍隊護衛嗎?”阿爾托莉亞問道。
“這么大的事情,可就不是我一個北境守護能做的了主的了。”侯爵苦笑道:“好在接到您的信后,我通知了卡梅洛方面。那邊的回應是,夏亞殿下已經連夜快馬加鞭往這邊趕了,就等他抵達以后再商量決定吧。”
“夏亞哥哥怎么來了?”阿爾托莉亞不由得一愣。
廢話,就憑你那女兒控的鬼父和妹控的哥哥的性格,聽到這邊山里有異變,怎么可能還坐得住呢?如果不是奧托大叔身為君王不能隨意離都,怕是他已經準備御駕親征把整座大山犁上一遍了吧?陸希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夏亞殿下一定會為您驕傲的。這樣一段足可以記錄為史詩流傳后世的傳奇歷險,可惜我卻不能參與其中。”
的確是一段波瀾壯闊枝節橫生九死一生的經歷呢,也怪不得侯爵如此的感慨,當他知道“龍之心”阿索格率領的獸人也潛伏在山上,甚至于那條傳說中的魔龍也再次現世的消息后,即便是以海克托爾侯爵的沉穩也不由得變了臉色,趕緊選派了好幾撥精干的戰士下山送信。
其實,為避免節外生枝,陸希他們已經隱瞞了不少了,至少世界樹權杖的事情就被人為地省略了。畢竟那是輝煌神器,對于任何一個國家來說,都是不可失去的至寶。雖說海克托爾侯爵看樣子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但他更是一個忠心耿耿,文武雙全的帝國重臣,對于他這種人來說,道理和國家利益從來就不可能放在一臺天秤上衡量。
如果海克托爾侯爵,甚至在那之后趕到的夏亞大舅哥,真的勒令陸希交出世界樹權杖,那卻是交還是不交呢?如果不交,那卻是打還是不打呢?
本來就是兩難之事,這個時候最好的選擇恐怕也只有難得糊涂了。
兩人有意抹去了世界樹權杖的存在,阿爾托莉亞即便是再天然也聽出來了,但她只是用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目光多看了陸希兩眼,終究是什么也沒有說,卻直接把后者嚇出了一聲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