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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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陸希第一次在蔚藍宮中停留了超過半天的時間。
當然了，嚴格意義上，他現在的官方身份其實還是“聯邦海軍上將，禁衛艦隊提督”等等，現在卻堂而皇之地住進了當年拉瑟爾大師的辦公室。雖然沒有人覺得有什么不妥的，甚至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但他卻總有一種軍政府沐猴而冠的既視感。
既然都成軍政府了，那就直接一點吧。陸希想。
難道就因為我成軍政府的獨裁者，所以你們壓力都那么大嗎？像馬卡洛夫中將這樣的秘密警察頭子，從進門開始的時候就有點坐立不安了呢。到底是因為我呢，還是因為我身邊的秘書小姐姐呢？
陸希一邊用惡趣味的目光打量著垂下了腦袋的馬卡洛夫，一邊從身邊面無表情的秘書小姐姐手里接過了一份報告：“這是安洛斯總督提出的關于黑漫城連通米蘭公國綠港的大道擴建計劃，我已經同意了。最遲一個星期，就會把第一筆工程款撥付到黑漫總督府。當然，我覺得，安洛斯先生，您完全可以更近一步，譬如說，把大道往南直接衍生到龍爪半島最南端的霍安港，往北可以直接穿過鐵巖峽谷，連通凱旋自治領。當然，這么龐大的工程肯定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啟動的，但可以把先期的勘探工作做起來。”
安洛斯總督點了點頭。他倒是沒有問這筆錢從哪里出，反正現在陸希的第四軍團嫡系天天就是在忙著抄家，中央財政一時半會倒是真的不缺錢了。
“當然了，這些倒是不用您親自處理，首要的是推薦一個可以接受您現在工作的得力人選出來。”陸希又道。
安洛斯總督微微一怔，隨即便陷入了思考狀態。他倒是沒有露出太驚訝的神情，微笑著道：“看來，我在黑漫總督的位置上做不了太久了吧。”
“是的，安洛斯先生，我們已經研究決定了，就由您來擔任奧爾索天區行政長官，和聯邦內務大臣吧。”
陸希對安洛斯先生說這話的時候，上一任聯邦的內務大臣剛剛被掛上了伊萊夏爾最高的絞刑架。這位維蘭巴特家的家主就像是一只正在膝條反應的青蛙似的，兩條腿不斷地抽搐著，在數萬人的目睹中足足掙扎了三分鐘，這才慢慢地斷了氣。
然后便又是一陣歡呼和掌聲。大多數人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歡呼鼓掌，只是知道別人都這么做了，自己也就跟在做吧。
不過這一切，蔚藍宮內的大家看不到，只是普通人的安洛斯總督也聽不到。
這位黑漫城的總督，在列國已經有了能吏之名的行政大佬大概五十歲上下，體格中等，相貌平平，氣質樸素無華，更像是個鄉下小鎮鎮長，而是那種經常夏天干活的那種。就連眼神也不存在什么睿智啊犀利之類的形容詞，最多就是平和且堅定。
安洛斯先生當然是普通人，不懂魔法也沒什么神眷，力量頂多能提著鋤頭耕田，但面對陸希這個早已經邁過傳奇之門，滅過魔神，干掉的深淵領主和同等級老魔頭必須要按打來算的超凡者，卻完全什么躲閃的意思，略一沉吟便道：“那么，這是以什么名義下達的命令呢？”
陸希點頭，示意其繼續說下去。
“我是個直接了斷的人。閣下，這個職務，我確實是目前最合適的人選。至于黑漫總督那邊，我的副手隆伯先生可以接任。他前是第八軍團的首席精怪工程師，還管理過屯田的輔兵。論起農業開墾、治安維持，以及主持后續的商路擴建工程，應該會比我做得更好。”
“嗯，我也聽說過這位的名聲，值得信任。就這么決定吧。”陸希點了點頭。
而且這位隆伯先生好像還是薔薇島的老管家咖姆查老爹的表弟，那就更值得信任了。
這不是任人唯親而是內舉不避親，真的！
而且很快的，聯邦乃至列國的歷史上就會出現第一位精怪省級封疆大吏了，這才夠文明夠燈塔而且夠政治正確。
一石三鳥啊！
陸希是越來越看重這位安洛斯總督了。不等到正式命令，就已經先準備好各種近乎完美的后續計劃了，這是絕對的宰相之才啊！
然后，卻聽安洛斯又道：“只是，聯邦內務大臣需要通過元老院和下議院投票，奧爾索天區行政長官則需要聯邦執政委員會的正式任命。那么，上將閣下，您到底要以什么身份對歐文下令呢？”
是的，嚴格意義上陸希還只是一介提督，連軍務大臣和軍令總長都不是，甚至都不是元老，理論上連一點文官的身份都沒有。
“現在說這種話可能顯得有點矯情，但是……已故的拉瑟爾大師一直追求的都是制度上的合理化。這才是治國之本。陸希大師，您現在當然有資格以天空之王的身份下令。您有實力，有名望，有列國的支持，所需要的只是一個加冕典禮罷了。可是，一個新的王國，并不是我，以及拉瑟爾大師追求的目標。”
陸希還沒有什么表示，在場的阿格羅爾上將已經露出了“就知道你是這樣”的無奈表情，另外一旁的馬卡洛夫中將則不斷地向其使眼色。然而，安洛斯總督卻像是沒看到似的，繼續用平靜的口吻道：“若您已經打定了主意想要加冕為王，我也沒資格反對……只是，還請您允許我退休回家養老。”
屋內的氣氛頓時沉重了下來，所有人都沉默不語，但陸希知道，所有人又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實際上，需要自己這個回答的人有太多了，但卻是安洛斯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率先提出來的。
真的有幾分國士風采了。陸希想，停頓了一下，示意他身后的人開口。
陸希·貝倫卡斯特上將的首席軍務秘書，現在已經開始客串其政務秘書的
“雖然有相當一部分元老正在受到審查，但是大魔導師都是聯邦終身元老。帕隆大師已經答應，會在明日要求召開議會。首先，授予為陸希聯邦元帥軍銜，學識聯盟也會正式授予他大魔導師的稱號。以這個身份擔任軍令總長接管全部軍隊指揮權。然后，會有議員提議由他重新組閣，組織新的執政委員會。而在投票程序其間，全國將暫時進入軍管狀態。至于您的話，則代理伊萊夏爾市長之職。”
“說白了就是走個過場。聽起來是不是有點虛偽。”陸希笑道。
“不，就算是過場，也是經過了合理合法的程序，這非常重要，怎么能是虛偽呢？”安洛斯總督卻正色道。他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認真地思考，過了一會才道：“那么，就直接更近一步，請您正式就任聯邦最高執政官吧。”
就連陸希也得微微一怔。他猜到一定會有人提出這個建議——就算是勸進表估計都有人寫好了——卻想不到會是安洛斯先生提出的。
你這個濃眉大眼的還隱藏得真深啊！
這話要是傳出去，估計會有相當多政客這般想的了。
然而，安洛斯總督卻坦然地道：“上一位聯邦最高執政官是梅洛·格林，這說明聯邦本來便自有成例。因為梅洛之亂，這個真正意義上的聯邦最高元首便不在設立，我個人以為，只是一種虛偽的回避罷了。聯邦政壇有太多虛偽的妥協，也太多不負責任的回避，這些自然是權力的制衡引起的，但一國之政，卻也不能因此而荒廢。現在的聯邦需要有穩定的局勢和強力的執行能力，這才能把拉瑟爾大師生前所有的改革執行下去。所以，也是時候有一個堂堂正正的國家元首了。”
他大約是覺得自己的態度有點過于沉重了，便也擠出了一個笑容，道：“您知道的，執政委員會并非合法元首，法理上只是元老代表議事。在外交場合，按禮儀可是要向奧克蘭皇帝行禮的。我對此已經不爽好久了。”
現任奧克蘭皇帝我把她放船上，想擺什么姿勢就什么姿勢。陸希想。
下一任奧克蘭皇帝，我隨便打他屁屁都沒人敢說什么。陸希又想。
“那么，就這樣吧。”陸希很直接了斷地同意了。沒有什么三請三辭也沒有什么你推我讓，就這么不講究地決定了聯邦未來五年之內的最高國政。
之所以是五年，是因為陸希已經決定在這個位置上最多只呆五年了。他不準備把聯邦變成王國也不準備把這個“最高執政官”變成“終身獨裁官”什么的。
共和國體制下的最高元首，哪有在背后控制一切的跨國資本家舒服呢？
陸希一邊盤算著未來的幸福人生，又對阿格羅爾道：“蔚藍宮這邊已經受到了基林斯元帥的辭呈，雖然我勸過幾次，但老人家還是去意已決。那么，軍務大臣就只能由您接任了。”
剛剛才從監禁中被解救出來的阿格羅爾上將倒沒有顯得特別虛弱，應該沒有受到虐待，但卻顯得有些頹喪，聞言只是苦笑道：“國賊們發動如此的叛亂，我這個軍令長官兼禁軍作訓總監卻一無所知，只能坐看如此浩劫發生，甚至連拉瑟爾大師都……嗨，我已是如此愚拙遲鈍的老朽，又有什么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呢？”
“無所畏懼的雄獅偶爾也會看不清身邊的陰霾，被骯臟的鬣狗傷害嘛。您必須要理解，整個聯邦，現在也只有您有這個資格和人望接過這個千鈞重擔了。您現在正值壯年，就算是拉瑟爾大師活著，也不希望您就此荒廢之后的幾十年大有可為的光陰啊！”
阿格羅爾露出了意動的表情，但又有些猶豫，這時陸希又道：“另外，我已經請求基林斯元帥在正式退休之前，再做一項工作，任命第一軍團的萊爾特中將為軍令次長，代理主持軍令部工作。”
萊爾特中將是第一軍團軍團長，阿格羅爾的老部下老朋友，也是聯邦難得的平民派宿將，可惜和他的老基友一樣，政變時就被關押了，于是便打了一整場內戰的醬油。
當然了，和第二軍團最終率眾投降的曼茵中將不一樣，這位始終沒有都沒有屈服，甚至還把上門勸降的某個門閥子弟噴得生活不能自理，因此還被那個惱羞成怒公子哥打折了一條右腿。這種從來沒有動搖過立場的硬漢，可不就得大力提拔嗎？
陸希的意思很明確，萊爾特已軍令次長的身份主持全軍事務，再等到老朋友阿格羅爾正式成為聯邦最高軍政長官之后，便能順理成章地再進一步了。
阿格羅爾沉重地點了點頭。陸希都做到了這個地步，他再不答應就有點不識抬舉了。
“另外，我這里還有一些人事推薦，您可以拿去先研究一下，等到正式上任之后再酌情處理吧。”陸希揮了揮手，旁邊的安德莉爾聞言又上前遞給阿格羅爾上將一份名單。
他肯定是會全部同意的。人事說白了就是分蛋糕，自己把軍令總長那么重要的蛋糕分了過去，阿格羅爾上將若是還傻乎乎地不明白，那就不可能有今天這個地位了。
別以為外號“食尸鬼王”就是什么有勇無謀的匹夫莽漢，人家其實粗中有細，上前線帶兵之前可是當過軍務部的人事局長的。
當然了，陸希也是給講究人，不會讓同僚為難的，無理取鬧的人事推薦肯定是不會有的，都是些理所當然的，譬如說“說格瑞瑪接任第四軍團，瓦萊里烏斯接任第六軍團，奧弗雷沙擔任憲兵總監”之類的。
當然了，這三個兇猛的大叔都是上校，所以將以平叛大功立即晉升，然后半年之后再次獲得一次晉級，這就非常得體了嘛。
再次申明，絕對不是任人唯親，而是內舉不避親！
另外，第六軍團的原司令官赤色雷光將出任伊萊夏爾中央艦隊參謀長，原參謀長里弗斯中將則自然晉級為提督。后者雖然是個沒啥大本事也沒啥骨氣滑不留手的老鱔魚，但至少內戰中給門閥派吃了個軟釘子，還想辦法保住了艦隊里一些有能力的平民軍官，算是有功于國。
陸希表示自己是個有功必賞的人，哪怕只是為了千金買骨也一定要把這個態度做出來。當然，這種只會鉆營不會打仗的老鱔魚主官身邊確實應該配一個情商不高但是真有本事的參謀長，“赤色雷光”就是最完美的人選了。
你看，這是多么完美的人事安排！絕不是明升暗降削人的兵權，絕對不是！
“程序合法吧？”陸希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沖安洛斯總督多問了一句。
“至少從目前來看，完全符合聯邦法律。”安洛斯總督倒是一點都沒有玩笑的成分，反而鄭重地向陸希道謝：“謝謝您。閣下。”
“哦，您應該不是謝我讓您成為聯邦歷史上第一個非魔法師的內務大臣吧？”
“不，感謝您如此地尊重一個共和信仰者的任性。”
陸希又多看了這位相貌平平的能吏一眼，笑道：“您只要不馬上怪罪我再搞神秘主義和特務政治就好……那么，請您，還有阿格羅爾閣下先離開一會吧，我和馬卡洛夫中將有一些不太好見光的事務要談。
這才是正題了吧。馬卡洛夫看了看陸希身后的安德莉爾小姐，她從頭到尾都是面無表情動作僵硬，只是一絲不茍地完成了陸希交代的所有工作，仿佛一個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要不是身為超凡施法者的馬卡洛夫還是能感受到秘書小姐的生命氣息，差點都懷疑對方已經被干掉做成僵尸了。
躲不掉的東西，終究還是躲不掉的啊！暗行御史的領導者可憐巴巴地看著總督大人和上將閣下離開，巴巴地看著安德莉爾又關上了門，頓時覺得自己仿佛被隔離在了全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