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文
光輝紀元1228年11月28日的凌晨兩點過,負責圍困奧拉赫蘭要塞的薔薇軍團士兵們早已經吃飽喝足,拍拍手,各自回船上,亦或是島上的營地中休息。不過,架設在伊特島上的炮兵陣地卻依然在熱火朝天的忙碌之中。
雖然有矮人工程師和煉金法師們的幫助,而且也有了實戰經驗,但架設那么大型的超級導力巨炮,對薔薇軍團的炮兵們來說依然需要小心萬分。炮管過長,需要臨時拼接,拼接時不能有半點差錯,必須要借助一流工程師的手藝。炮身過于沉重,后坐力更是能整得地軸顫動,浮空島的地基可比不上大陸,那就得借助煉金術師的手藝了。此外,任何一發炮彈走火了都有可能把大家送上天,更是得小心再小心了。
從晚飯后忙到了后半夜,大家都有些累了,但看著這門光是炮管就要有十層樓高的巨炮抬起了炮管,指向了云天,卻都覺得心中一陣火熱。炮兵們迫不及待地想要開炮試試,嗯,炮口下那個大而無謂的要塞就是很好的目標嘛。
這算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武器了吧?就算是要塞里那門“太陽神之瞳”都無法媲美的。已經是第四軍團(事實上的)炮兵統領的村名A童鞋,格蘭特上尉神往地看著巨炮的炮神,宛若神劍指天,想到了它們的前任當年將屹立千年而不倒的雷霆崖要塞一舉摧毀的場景,心中也是一陣澎湃。
不過,作為一個務實的好青年,他卻總覺得,架設這樣的巨炮有點大炮打蚊子的嫌疑。實際上,就憑布置在這里的二十門崩山將軍便能夠覆蓋要塞全部了。他也完全有信心徹底壓制住要塞所有的火力。所謂的鎮國神器“太陽神之瞳”,那玩意開一炮需要至少五分鐘充能呢。只要一露頭,他就能來個萬炮齊鳴,把對方連炮帶人都摧毀在炮座上。
這樣一來,這兩門古斯特法二號和三號有什么意義呢?嗯,話說回來,為什么要叫古斯特夫呢?
“也許,只是為了威懾?”格蘭特自言自語地道。
“不,是有別的用途。眼前那個要塞不是目標呢。”一個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格蘭特倏然一驚,要不是對方的聲音確實相當的悅耳動聽,清澈溫潤不帶著半點惡意,而且依稀在那里聽到過,他或許已經把劍和導力槍拔出來了。
當他回過頭來,看到的卻是向自己頷首致意的女子……嗯,或許說是外貌介于英姿颯爽的美少女和清秀可人的美少年之間,超越凡人的更高維存在。雖然她現在已經收起了光翼,身形也只是普通人的尺寸,自帶的華麗圣光更是完全被收斂到了體內,隱于無形。然而,那精致到甚至有些夢幻的美貌卻足夠能證明其非人的存在了。
“薩蕾莉爾小姐。”格蘭特低頭行禮,心中卻想你不是天使嗎,怎么現在出場的方式活脫脫一個黑暗兄弟會的骨干啊?
對于主君這個來頭最大的“家臣”,他一直以來的壓力都是很大的。不過,他倒是有些疑惑對方此時出現的原因。要知道,在之前幾個月的連場大戰決定著聯邦的未來,卻也更決定著主君陸希的王權,他們這些家臣自然也一個都不拉的全部到場了。可唯獨薩蕾莉爾小姐這個最強大,據說也統率力也最高的——畢竟是在上古時代帶著天使和光靈軍團參加過諸神大戰的主兒——卻一直都沒有出現。
要么說明人家壓根就不屑這種“凡人們”的斗爭,要么她就是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做。
“我去取了一些東西,現在總算是在恰當的時間趕回來了。”天使長小姐回答道。
格蘭特沒有去問是什么東西。身為陸希小伙伴中穩重擔當的他從來就不是一個過度好奇的人,而若是需要他知道的信息,不問別人也會主動告知的。
“格蘭特先生,讓您的士兵們輪流休息,但一定要做好隨時戰斗的準備。”
格蘭特可不覺得要塞里的那些惶恐不安的守軍還有膽子造次,他相信薩蕾莉爾小姐也一定能看得出來。畢竟,這看上去笑得很甜的天使小姐姐,論起帶兵時日,可是比自己的一眾小伙伴們活著的日子加起來還長呢。
那么,只有一個可能了。會有比面前那個門閥們經營了數百年的奧拉赫蘭要塞更夸張的敵人,或者說是更值得轟上幾炮的目標。
格蘭特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便準備去傳令,卻聽天使小姐又道:“另外,再轉告一下吾等主上陸希·貝倫卡斯特大人的指令,現在馬上是凌晨三點時分。時間一到,立刻向伊萊夏爾的方向發射三發信號彈。”
既然是由古斯塔夫大炮這種玩意發射的,那就算是信號彈也是驚天動地的。
其開炮的聲音頓時震得奧拉赫蘭內部的士兵們全部都醒了過來,他們在懵逼了幾秒鐘之后,頓時覺得敵人是吃飽喝足準備來夜襲了。可是,大多數人不說是上城墻抵抗了,更是直接抱著頭縮在某個墻角開始喊起“媽媽”來了。
為什么沒有軍官去集合鼓動他們?因為這個時候,在剛剛結束的東門島戰役中嚇破了膽的貴族軍官們表現得可比普通士兵們還要不堪呢。
好在他們雖然沒了膽,但至少還有腦,亂成這樣也沒人傻乎乎地去開太陽神之瞳。否則的話,在外面整裝待發的二十幾門大炮,轟過來的可就不是信號彈那么簡單了呢。
總之,整個奧拉赫蘭就這么混亂了將近一個小時,這才有人戰戰兢兢地上了瞭望臺,露出腦袋向外觀察,發現圍城的敵軍并沒有太大的反應,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然后這才上報到了門修斯元帥那里。后者可能是這座要塞中唯一還能保持鎮定的人了了。
“所以,請您放心吧,敵人沒有攻擊。大概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見元帥沒有說話,尤彌爾上校又強打著精神安慰道:“大概是敵人被奧拉赫蘭堅不可摧的城防給嚇破了膽,所以才會用上這等見不得人的小伎倆謀吧。”
“見不得人嗎?你們不是都被嚇破膽了嗎?”元帥面無表情地道:“如果他們這個時候真的全軍突襲,你們守得住嗎?”
尤彌爾上校無言以對,但門修斯卻曬笑了一聲,嘆道:“不過,這也已經不關我的事了。”他難得和顏悅色地拍了拍尤彌爾的肩膀,然后走到了窗邊,一把推開了窗戶。天空之上寒冷的夜風頓時撲入了室,吹得上校差點睜不開眼睛。
“校長,您……”
“伊萊夏爾已經徹底大亂了。我們在這里堅持已經沒什么意義了……不,或者說,我們從政變開始的那時所做的一切,都是沒什么意義的。”門修斯元帥一邊說著,一邊已經一步踏上了窗臺。
“您您,校長,您可不能這么做啊!您要是走了,我們怎么辦?”
“想怎么辦就怎么辦咯。逃跑也好,投降也好,頑抗到底也好,你們就自己決定吧。還有,別露出這個表情,我要自殺也不會選跳海這種方式,我現在要趕回伊萊夏爾,和家人們在一起。就這樣啦。”留下來這番話,門修斯元帥已經從窗臺上一躍而下。
當他的副官跑到窗臺邊的時候,當然不會看到一個墜入云海的自殺者,卻只看到元帥騎在元素凝成的光之鳥身上,早已經飛出了要塞的范圍,朝伊萊夏爾的方向去了。外面的軍隊雖然把奧拉赫蘭圍了個水泄不通,但也拿這種手掌輝煌神器的傳奇法師沒轍。當然,他們實際上也并不準備去阻止。
“所以,他就這樣拋棄我們了……”尤彌爾上校呆呆地望著統帥揮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般消失在了天邊,一時間便如同一個終于發現了男人都是大豬蹄子的小女人,茫然無措,甚至來不及怨憤,便已經要被即將而來的現實壓垮了。
再說到伊萊夏爾這邊,在后世的歷史上以打響起義第一槍而名垂青史的塔蘭先生,倒也真的不負他的“灰蟲巷之王”的名號,在貧民中的號召力真的不是蓋的。這幾天時間便私下串聯發動了不少人。于是,當三枚“赤色的流星”劃破長天的時候,便有超過兩千人的青壯同時起事,幾乎沒經過什么戰斗,就把上百個警備隊員給全部繳械了。
大家這時候才終于意識到,平時騎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的“狗腿子”,看上去耀武揚威的,但動起真格來的話,真的不比他們這些“陰溝里死不掉的蟑螂”們能打。
起義民眾們手里也有了一點像樣的武器,甚至有人激動地表示要去攻打軍械庫或者附近的憲兵駐地,但總算塔蘭還沒有被沖昏頭腦,勸住了大家。他帶著起義的民眾從東城區向南,繞過了會有憲兵隊重兵設防的大路,一路向南,大聲呼喊著““打開城門迎陸王!陸王來了不納糧!”的口號。
越來越多的民眾加入了他們的隊伍,這其中不僅僅是貧民,還有相當數量的市民甚至知識分子。等大部隊離開東城區時,總人數已經超過了一萬人。塔蘭便在這時候進行了分兵,一路向著倉庫區去了,則沿著踏龍橋沖進了南島的農業區中。
這時候,起義軍和“政府軍”的戰斗才算是真正地打響了。
守備嚴密的軍用倉庫自然是碰不得的,但只是貴族私兵們和豪商打手們看管的倉庫倒是可以使勁地碰,用力地碰,碰壞了才算是勝利。
至于南島那邊的農業區,說白了都是老爺們的特供品生產地。明明全國糧食一大半都沒辦法自產,伊萊夏爾的市民就連臭咸魚都得依賴進口,卻就在首都邊上空出那么大一個島放羊牛羊。除了上等精飼料之外,還經常要排專人去給這些牲畜按摩和演奏音樂啥的,據說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最出色的肉質。至于是不是真的,反正老百姓們也沒吃過,現在總算是有機會試一試了。
既然是專門給魔法師老爺們的特供,既然這幫畜生光是日常飼料的開銷都能完爆百分之九十市民的生活費了,既然它們比絕大多數的人活得更像上等“人”,那一定是很好吃吧?
既然都已經是“吃他娘,喝她娘”了,那也就沒什么好怕的了。
事實證明,人對于食物的怨念是無窮的,已經連續多日只能勉強維持半飽的起義市民們,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氣,在付出了百人傷亡的代價之后,終于還是沖垮了踏龍橋的哨所。
各位大老爺們養在這里有三百多頭安蒂斯黑牛和上千頭紅巖羊,卻在十分鐘內就被起義者們砍倒了一大半。瞧那狠勁,市民們對這幫日子過得比自己還好的畜生們的怨念還真是蠻大的。
另外一邊,起義將士們也很快攻下了民用倉庫區。那些一直作威作福表現得比老爺們還橫的狗腿子們自然也落不了什么好下場,狀況可比那些投降交出武器就能免死的警備隊員們凄慘多了。
不出所料,倉庫中確實囤積著相當數量的糧食和各類生活物資,分明就是貴族和豪商們勾結起來準備發國難財的。塔蘭下令直接把他們拉到了街上,任由普通市民們過來取用。
一直到了這個時候,緊急狀態委員會的大人物們才終于反應了過來。
“怎么,造反了?”特納·維蘭巴特接到消息的時候,直接呆滯了片刻,然后才用不相信的口氣道:“難道不是叛軍的士兵偷襲進城了嗎?”
對于高高在上的奧法世家之首的家主,統治聯邦數百年的門閥派系的話事人,以及現在的“聯邦合法元首”,特納·維蘭巴特始終無法相信,那群狗一般的賤民們真的敢奮起反抗。
五百年多年了,你們不是一直匍匐在我們的威嚴之下嗎?你們不是一直將我們視為神祇的化身嗎?你們不是一直只是在乞討幾根骨頭茍延殘喘地活著嗎?
五百年了,大家這樣不是一直都很相安無事嗎?為什么這個時候還會反抗?
“這不可能!那群賤民,哪怕來上一千人能對付得了一個剛出校門的施法者嗎?他們憑什么造反?”特納·維蘭巴特大吼道。
“可事實上卻已經發生了。”過來報告的卡緬斯克準將道:“丹迪萊恩上將已經保證,他會盡快鎮壓叛亂,恢復這里的穩定。可是,這件事絕非孤立事件,叛軍確實會有人滲透到伊萊夏爾城內了。為了安全起見,還請委員長閣下前往蔚藍宮主持大局,一路上我將親自負責護衛。”
“明,明白了。”特納·維蘭巴特點了點頭,剛準備出門,又想到了什么,將自己最信任的家臣管家喊了過來,低聲吩咐道:“你……你帶上幾個可靠的護衛,先護送杜伊德到港口那邊去吧。”
管家很想說,就算是去了也很難逃得出去呢。說不定“叛軍”的艦隊已經兵臨城下,馬上就要封鎖所有的航路了。不過,作為給紫羅蘭家服務了三代的家臣,他最終也只是沉重地嘆了口氣,艱難地點了點頭,滿臉悲切。
這對主仆大約正要上演一場生離死別的基情苦情戲的時候,卻又有一名憲兵小跑進了屋,對卡緬斯克耳語幾句,后者的表情也頓時難看了起來。
“怎么了?”維蘭巴特喝問道。
“……一切都被您猜到了呢。獨孤堡上的叛軍已經開城出擊,我軍不敵正在潰退。而學院區、南十字區、海梅茵區也都發生了相當規模的魔法戰,應該是敵人潛入的魔法師。不過沒關系,憲兵隊有信心保護您的安全,也一定有信心恢復伊萊夏爾的和平。”
我都沒信心你有個哪門子的信心啊?特納想。這情況分明就是四處起火顧此失彼了吧?而且,就算你們真的勉強把局勢控制住,等那小子的大軍來了又如何呢?
紫羅蘭家的家主沉默了幾秒鐘,卻反而平靜了下來,他就像是有了什么覺悟似的,心平氣和地道:“那么,準將,我們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