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月黑之刻
陸希在塞希琉的攙扶下，走進了達羅舒爾要塞巨大的司令部。他雖然眼睛瞎了，但這種能力的超凡者實際上并不存在任何行動上的不便，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陸希非常享受這段時間塞希琉全心全意地照顧，甚至還乘機解鎖了好幾個打麻將的姿勢呢。雖然打麻將的時候看不見，但這樣不是才更有感覺嗎？另外啊，走到那里都有美人攙著，這不是才有大人物的感覺嗎？
閉著眼睛的陸希就這樣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出現在了司令部眾人的視線中，一眾原本還坐在長桌上，或是交頭接耳，或是相互審視的高級軍官們，以及沒有軍官身份但算是陸希黨核心的眾人紛紛起身，整齊劃一地行禮。
雖然眼睛看不見，但陸希覺得這個場面應該還是很壯觀的，而且相當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他倒是沒有在意，跟在自己身后的塞琳娜·穆恩萊特女王陛下已經開始翻白眼了。
“諸位，都請坐吧。”陸希理所當然地用上位者的口吻對大家說，然后自己坐了下來。等到塞希琉和賽琳娜也入座了，他這才朝瓦萊里烏斯點了點頭——真的不需要用眼睛，僅憑感知對不同氣息波動的把握，他便能確定每一個人的位置。
“前日，我們的前哨偵騎已經通過了希爾倫空中回廊，和對方的游騎有了小規模的交鋒。自然是我方取得了全勝。”
老騎士的話頓時引來了一陣側目，不少人，尤其是第六軍團和赫納斯的血族貴族們，都覺得這個家伙實在是太裝逼了，真不愧是奧克蘭孔雀啊！
實際上，瓦萊里烏斯口中的“小規模交鋒”也注定是一次會載入史冊的空天騎兵遭遇戰。當然了，戰斗開始的時候，確實只是一次小規模的遭遇戰，雙方的兵力加起來也不過是百余騎。他們都確實沒想到后來的戰況會演變成那樣。
戰斗的一開始，兵力占優勢的貴族聯合軍一方的空騎兵率先發動了沖鋒。然而直接就被對面一輪劈頭蓋臉的排槍打得當場懵逼，隊形也頓時亂了起來——他們當然不會想到，作為聯（陸）邦（希）的（的）王（私）牌（人）軍（軍）團（隊）下屬的精銳空騎兵，每一名士兵在裝備了最上等的甲胄、鞍具、騎槍、劍盾之外，六發裝的轉輪導力槍也都配備到了單兵。雖然都是北方工業流水線上下來的大路貨，說白了頂多就是一堆綠色，但子彈的威力一樣是可以輕易撕穿優質煉金甲胄的防護。
乘著敵人的混亂，率領麾下三十人小隊的亞爾格少尉，也即是瓦萊里烏斯的兒子之一，立即下令反沖鋒，當場便由干掉了十幾個。于是乎，對面的隊伍便這樣當場潰散了。好在，那個帶隊的貴族軍官雖然沒辦法約束住嚇破了膽成鳥獸散的敵人，但總記得應該求援，在被亞爾格·瓦萊里烏斯一刀削掉腦袋之前，還是扯開了身上的卷軸。
于是乎，一支穿云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在不遠處空域的貴族聯合艦隊主力，頓時有超過五百人趕來支援。
小瓦萊里烏斯不甘示弱，也干脆叫了爸爸……呃，確實是字面意義上的叫爸爸。而且叫法可比魔法卷軸的一支穿云箭逼格高多了，人家用的可是高大上的導力器通訊。
瓦萊里烏斯上校還沒有到，他的大兒子帕拉薩便先帶著百騎趕到支援弟弟，面對近乎己方五倍的敵人居然完全不落下風。而十幾分鐘后，第六軍團的洛倫斯中校也帶著兩百名翼人游擊兵前來支援。
雙方繼續呼朋引伴，到了最后，希爾倫回廊的西部出口的小型遭遇戰便生生演變成了一場數千人規模的騎兵會戰。一方是第四第六軍團的騎兵游擊兵大部，總兵力是空騎兩千三百余騎外加翼人游擊兵八百人，另外一方則動用了機動艦隊幾乎全部的游擊部隊，一共是四千五百騎和近三千名翼人。在軍團典廄長瓦萊里烏斯上校趕到親自接過指揮權的時候，戰斗已經持續了近一個小時，而且兵力只有對方一半不到的己方竟然還占據著絕對優勢。
然后，瓦萊里烏斯上校帶來的五門駕在皮粗肉厚的大蝠龍身上的毒刺A型導力炮，便成了最后的一根稻草。
威力并不大，但射程和精準度都非常優異的導力炮，幾輪齊射便造成了對方部隊的總崩潰，然后又演變成了一面倒的掩殺和追擊。要不是敵方有戰艦趕往支援，貴族艦隊的主力騎兵所有的游擊和哨戒兵力都將一戰而不復存在吧？
即便是如此，己方也的確是在傷亡不超過百人的情況下，當場擊斃了超過千人的敵軍。貴族聯合軍的主力艦隊似乎是惱羞成怒，很快便有五艘巡洋艦氣勢洶洶地趕了過來。然而，這個時候，早已經緊急啟動的七曜極光號也已經到達了回廊口。每一艘敵艦的噸位都在極光號的四倍以上，但它們像是目睹了雄獅踱過來的鬣狗，當場落荒而逃。蒂斯魯核在船尾后拉出來的華麗的魔力光帶，此時卻宛若被嚇出來的屎尿屁一般……
然后，尚有幾十艘完好的大小戰艦和五萬多兵力的貴族聯合軍主力艦隊，開始再一次撤退。
“經過此一戰，貴族聯合軍……”
“以后就叫叛軍吧。不用給那么長的稱呼來水字數。”陸希打岔道。
瓦萊里烏斯聞言微微一笑，迅速改口道：“叛軍主力的游騎已經再沒有和我們作戰的勇氣，低于五百人的編組甚至都不敢單獨脫離大部隊行動。我們也可以因此貼近偵查，現在可以確定，他們的艦隊主力已經退入了東岸天區，以奧克塔利亞城為主要支點，在薩蘭哈爾城以及普維茨要塞一帶集結。”
有第六軍團的參謀軍官走到了墻面上掛著的地圖上，將代表敵方主力的圖標掛在了那個位置上。
“奧克塔利亞城是聯邦東部最大的城市，船塢的規模足夠大到讓對方艦船都得到維修。另外，普維茨要塞也算是聯邦本土的東大門，常年有五千人的駐防部隊，還安裝了至少十二門要塞一級魔晶炮。”塞希琉低聲提醒了陸希一句。
“我知道，那里還是紫羅蘭維蘭巴特家經營了數百年的自留地，所以不能指望城防方面會灌水。叛軍主力估計已經不敢和我們正面交戰，就是準備以這里為支點，進行防御戰吧。如果我們冒然進擊，就得要承受要塞魔晶炮的轟擊了。”
所謂的要塞一級魔晶炮，其實還有個非官方說法叫做“天使級魔晶炮”，大約就是指威力和珍惜度僅在“太陽神之瞳”、“雷神之錘”和“海神之嘯”這三門珍貴的鎮國神器之下。的確，一級魔晶炮的威力的射程都相當可觀，依托著固定據點的能源供給，倒是完全可以和白船上的導力主炮對轟。
“叛軍主力艦隊在進入希爾倫回廊之前應該分過兵。現在，其援軍應該會源源不斷地抵達的。”一個第六軍團的中年準將道。陸希不知道這位的名字，也不準備知道。
“我們現在可以動用的艦隊，包括奧魯賽羅號和……閣下您的座艦，以及從辰海艦隊繳獲修復的戰艦，最多也只有十五艘。兵力方面，就算加上了赫納斯的援兵，也只有一萬能戰之士。可是，光是這達羅舒爾要塞內，我們就有超過一萬五千人的戰俘。”
全部都坑了就好了。陸希想，只不過這么做本主角光偉正的人設就完全崩塌了。
赫納斯王國的內務大臣薩維爾侯爵，看了自己一言不發的女王一眼，沉聲道：“赫納斯相信自己的朋友，也愿意付出一切報答朋友的大恩，所以，在這里的三千血族勇士愿意接受陸希大人的一切命令。”
言外之意就是，我們的態度都這么端正了，您忍心讓我們去沖要塞當炮灰嗎？忍心嗎？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在場人還是有不少能聽出對方的意思的。
“阿斯特雷少將，您的意思呢？”陸希對從頭到尾都一言不發的赤色雷光道。
第六軍團的司令官依然沉默著，擺著一副酷斃了的冷臉。以前自己庇護過教育過的菜鳥現在卻成了上司這種讓人唏噓感慨坐立不安的事，大概也并不會影響他的作風。過了將近五秒鐘，才用緩慢的口吻道：“閣下，我們的兵力依然不足。”
兵力“依然”不足的意思是兵力“遲早”會足的，而這些兵力是什么，大家也是聽得懂的。
陸希不置可否地一笑：“塞希琉。”
塞希琉點頭起身，開始匯報：“第四軍團和黑漫城的第十三軍團已經在五大湖區會和。另外，我們把黑漫城所有能征集到的運輸船都調集到了五大湖區集結了，從這里出發的船隊，算時間在后日也應該可以抵達那里。只不過……”
“運力不夠是嗎？”
“原本是可以勉強坐下的，但是，維吉亞方面的恩萊科殿下為我們準備了超過五萬噸的谷物和各類食品，說是您提早就訂下了的。如果算上這些，現有的船隊至少要跑三趟才可能把所有的軍隊和物資送到了達羅舒爾。”
“我們可以暫時先拋下糧食……”另外一名第六軍團的軍官剛剛開口，便被一直在旁聽的安德莉爾厲聲打斷了。
“從東岸行省到奧爾索和伊萊夏爾，一路上所有的聯邦市民現在都在挨餓，貴官明白嗎？”
“對，對不起……”堂堂的一個上校，面對著年紀最多只有自己一半的下級，囁喏了兩聲，隨即便悻悻地低下了頭道歉。
“糧食必須要第一批上路。”陸希用毫無波動的聲音下了一個結論，大家自然也不能說什么了。
“另外，格羅倫港那邊如何？”陸希又道。
“我們的雇傭兵共計一萬五千人已經全部抵達，完全接管了格羅倫港周邊的防務。”塞希琉道。
“雇傭兵！？”安德莉爾大聲道。
“是啊，由次子團、火吻大隊和雷霆兄弟會的主力組成的。嗯，全涅奧斯菲亞乃至整個南大陸，幾乎所有最著名的傭兵隊伍都過來了呢。”娜諾卡皺了皺線條優美的細眉，語氣中帶著一絲肉痛：“陸希，需要那么大的陣仗嗎？你這樣每天花掉的錢都是天文數字呢。”
“哼，我以前玩下半身之王時，把所有的傭兵團雇過來才是最愉悅的撒錢方式，這樣的快樂娜諾卡你根本不懂。”
在這個時候就不要講大家都聽不懂的冷笑話了吧？塞希琉覺得如果不是在場有這么多外人，自己現在就要忍不住糾正一下了。
“可，可是……”安德莉爾還想說什么。
“放心吧，都是我私人掏的腰包，沒有花國家一分錢。”
“私人”請的雇傭兵是能用“萬”來計算的嗎？在場第六軍團的高級軍官們看著理所當然的貝倫卡斯特上將閣下，一時間都不知道應該說什么了。
不對，這不是重點。同樣也被某人的壕氣震住甚至在一瞬間忍不住向自己的好閨蜜翻了一個羨慕嫉妒恨的白眼的安德莉爾率先反應了過來，道：“可是，大規模傭兵進入城市……”
“嗯，會有軍紀問題的，所以陸希還掏錢雇傭了游擊士協會負責格羅倫港的治安，說白了就是做憲兵的工作啦。目前確實發生了一些擾民的事件，但總算是沒有惡性事故，受害者都得到了賠償。嗯，一些想來亂來的家伙已經被當場正法了，現在大家都很老實的。”娜諾卡道：“哦，對了，陸希，次子團的帕加團長他們的請罪書已經送過來了，你要回信嗎？”
“你幫我回吧。告訴他們，只要老實約束好手下，我是不會讓他們在天涼了就破產的。”娜諾卡以前和這些傭兵大佬們倒是經常打交道，由她來回信倒是會讓他們比較安心；當然了，不是陸希親自的回信卻又說不定會讓他們更加煎熬。這種安心和煎熬交雜在一起的雙倍快樂，一定會讓他們更加戰戰兢兢地約束手下，這就是所謂的馭人之術了。
娜諾卡笑吟吟地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
總而言之，一萬多精悍的傭兵進入格羅倫港，損害確實是被壓倒了最低點。以這個世界軍隊的平均軍紀來說，他們幾乎是做得最好的了。
不對，這根本不是重點啊！全國最能打的軍隊效忠的是私人，而且這個私人還能擁有雇傭以萬來計量的傭兵的財力，這意味著什么？這個世界歷史上，禁衛軍繼承法和雇傭兵繼承法的國家又不是沒有過。
安德莉爾還想要說什么，但坐在她對面的“赤色雷光”已經隱蔽地甩了一個眼神過來，她只能帶著一半恍惚和一半似懂非懂的恍然閉了嘴。
“我們在格羅倫港也已經囤積了五萬噸左右的糧食，這是由奧克蘭方面提供的。那邊的運輸船也是夠的，而且到伊萊夏爾會更快。只是，沒有戰艦護航，不能貿然啟動的。”塞希琉繼續補充說明。
“嗯，我只需要他們在格羅倫港維持存在，就足夠了。”陸希道。
“所以，閣下，我們是要在達羅舒爾駐扎一段時間嗎？”阿斯特雷問道。
等待第四軍團和第十三軍團抵達，那時候便有了硬啃對面防線的實力。雖然戰艦依然嚴重不足，但運輸船改造一下也是可以當戰艦使的，而且總兵力至少不會捉襟見肘的。只不過，全部兵力要分三次才能全部抵達，這至少也花掉一個多月的時間。
“……伊萊夏爾的市民等不了那么久。”安德莉爾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悶悶地道。
“是的，我也不想等太久。大家再修整三天，然后進攻。再我進入伊萊夏爾的路上，不允許再有那么大規模的敵人存在。”陸希道。
此話一出，屋內的大家一怔，隨即，“嗡嗡”的交頭接耳聲和各種驚詫、疑惑、不滿乃至于隱藏起來的憤怒情緒都噴涌而出。如果不是陸希此時的威望已經足夠鎮得住場子，已經有人當場起來質疑了吧？
這就是需要我們這些閣下的死忠說話的時候了吧？這樣一來，他一定會感謝我的。奧夫雷沙上校和自己的好基友凱米爾中校交換了一個眼神，確定了對方的眼神是在鼓勵自己，頓時“呼”的站起了身，頓時便引來了幾乎所有人的注目禮。
“如果您下令，閣下，我和我的小伙子們愿意作為敢死隊先發！用牙齒都會啃開普羅茨要塞的城墻！”魁梧的奧夫雷沙上校大聲道，一副我愿意為您抽煙喝酒燙頭戰斗致死的模樣，端的是一位勇烈和血氣并存的猛士一枚。
馬屁精！大家都在想。
嗯，雖然沒什么誠意，但至少態度值得肯定。陸希想。不過，這家伙是誰來著？
陸希當然不會很煞風景地問“你哪位”，于是便微笑著道：“感謝您的忠勇。只不過，我又怎么會讓我忠誠的勇士冒著生命危險去強攻對方有要塞炮防守的城墻呢？您的忠誠理應得到更大的榮譽和獎賞。”
閣下說了，“我忠誠的勇士”！奧夫雷沙上校美滋滋地又坐了下來。以他的腦子倒是想不到隨后的事情，然而，卻有人敏銳地捕捉到了陸希的意思。
“閣下，您的意思是說……不進攻要塞？”
“我不是說過了嗎，讓艦炮和要塞炮對轟，這是連昭和參謀都干不出來的蠢事。叛軍的主力，讓他們出來再和我打一場不就好了？”
這話倒是很和邏輯很有道理啊！可是，這里難道不存在一個小小的技術難題嗎？被您一艦當千之后，您確定叛軍還有膽子出來接著打？
不過，在大家把這個問題提出來之前，陸希便已經開口道：“好了，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為止，大家準備好三天后開拔的準備。塞希琉，把我們的老朋友，魯道夫·蓋澤特準將請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