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魯道夫·蓋澤特的人格就這low,為了找人救命沖著誰都能叫爹。實際上,這個一身黑衣黑袍還戴著面具,平平無奇就像是個龍套反派的老年男子,還真的是他的實在的七舅老爺。
他的名字是卡東·維蘭巴特,紫羅蘭家的老族長·維蘭巴特的七弟,也是他們這一輩唯二還活著的老怪物了。這么一算的話,他便是紫菜爹,已經掛了的紫菜叔,以及估計不會再出場的蓋澤特他媽的親叔叔。
前面也說過了,有不少門閥貴族有天賦的近支子弟,為了家族利益而選擇學習奧術之外的“外道”魔法。當然,這是一種冠冕堂皇的說法。實際上,在學識聯盟和各種魔法支派、邪教團體、隱秘巫師組織千年鏖戰的過程中,對方的傳承或多或少都落在了聯盟的手中。身為現實主義者的魔法師們,雖然面上會擺出和“邪魔外道”勢不兩立的樣子,卻又怎么簡簡單單就把對方的魔道知識束之高閣甚至付之一炬呢?
相比起奧術來說,這些外道魔法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缺陷和副作用,但對于追求力量,追求魔道極致,乃至于追求更強殺傷力的施法者來說,肯定是會打這些知識的主意的。
門閥子弟中的廢物占了九成,但畢竟是奧法門閥,咱們得允許剩下的人有這樣的追求。譬如說,那位一直以交際花肉食系示眾,卻成功率領眾人鎮壓了外勤廳,幾乎全滅了所有暗行御史的小姐,再譬如說,這位卡東·維蘭巴特老爺子。
當然,畢竟身為聯盟成員卻去研習“外道魔法”,傳到外界和民眾那里實在是不好聽,所以普通人,甚至大多數議員和官僚都并不知道這一位的存在。可是,蓋澤特卻很清楚,某種意義上,這個不為外人所知的老頭,才是紫羅蘭維蘭巴特家現在的最強戰力。
而他,也是瞇瞇眼和自己準備的最大的底牌。
……只不過啊,我們都知道,魔法師這個團體其實真的不是好的兵員。因為他們都是自由散漫的神秘主義者,越是強悍的,便越是受不得約束。
果然,蓋澤特的七舅老爺瞥了對方一眼,慢條斯理地道:“不著急,我還得看看。”
“……看,看看?”
“這小丫頭,應該也算是七彩薔薇一脈中人吧?聽說奧魯賽羅那老東西也帶過她幾天,手里有點硬本事也不奇怪。讓孩子們多堅持一會吧,堅持得越久,暴露得就越多。”
暴露你大爺啊……蓋澤特心想要不是看在你真是我七舅老爺我罵出來就把我自己也罵進去了,現在我已經開罵了。
不過,話雖這么說,他還是小心翼翼地道:“那個……舅姥爺,您看出什么了呢?”
“那小丫頭應該攜帶著精靈的寶具。哼,那群裝模作樣的長耳朵花匠的德魯伊魔法,一半都要依靠各種自然精靈的協助,最怕的就是次元閉鎖法陣。處心積慮地弄出這種反制寶具也不奇怪。至于別的嘛,她這個年紀,就能同時操縱這么多神制傀儡,無論是魔力的總量還是利用效率都超出常理。我倒是聽說,他們七彩薔薇一脈有特殊的冥想和操魔手法,通過這小丫頭的呼吸,手印,魔力運轉,是可以找到一些規律的。”
你就吹吧!七彩薔薇一脈都特殊的冥想和操魔手段,這又不是多大的秘密。所有的奧法門閥都對其垂涎三尺好幾百年了,可能是僅次于拉克西絲禁咒了。可那又如何呢?七彩薔薇島的不傳之秘,千年后的今日依然是他們的不傳之秘。你說你看上一會就能分析出來?特么的把我當棒槌呢?
蓋澤特明顯是不信,而卡東也知道對方不信,當下便只是不陰不陽地冷笑了幾聲:“我修行的是影魔法,知道影子的本質是什么?”
“……額,不可捕捉?不可琢磨?沒有實體?”
真是個沒有想象力的家伙,你這輩子的成就也就如此而已了。“是能完美地復制實體的一切啊!”
蓋澤特沉吟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
“影魔法的博大精深,雖然被斥為外道,卻也需要人一生的精力去探索,專研。一直到了今日,我才真正掌握了其核心的真諦。而我,而擁有了神賜予我的力量,可以復制萬法的朧影之瞳。”他看著自己的侄孫,露出了面具后的一只眼睛。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眼白的部分呈現著漆黑的色彩,看不到任何別的雜色。瞳仁卻反而是顏色稍淺的灰色;在那眼仁之中,斑斕而奇詭的猩紅陰影不斷跳動變幻著,卻根本難以捕捉到切實的形態。
蓋澤特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那根本就不應該是屬于人類的眼睛……不過,仔細琢磨一下,超凡者們把自己的身體部分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先例還是不少的,尤其是眼睛部位,一方面確實是很有用,一方面,這其實跟染發和發型一個意思,也確實是很裝逼。
據說,在遠古的時代有一個封閉的島國。因為太封閉了,文化便自成體系。上面的施法者不老老實實地專研施法,非要學著野猴子一般上躥下跳。在那里啊,要是沒有一雙特殊點的眼睛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主角呢。
當然,這是傳說,確實只是傳說。
“所以,您這個,通過敵人的動作和法力軌跡,就能分析出他們的咒術嗎?”
“當然了,越復雜便越需要時間。我現在呢,大概分析出了個兩三成了吧?哼哼哼哼,在這雙能夠勘破世間萬物之影的朧影之瞳面前,一切魔咒都沒有秘密。只要給我時間,就算是拉克西絲禁咒,都將會是我的囊中之物!”
是是是,前提是必須要給您時間是吧?關鍵是,你們已經打了快二十分鐘了,到現在還不到三分之一?要換成拉克西絲禁咒豈不是得要幾個小時?甭管對方是在實話實說還是在吹嘴,魯道夫覺得自己肯定是等不下去的了,無奈地道:“舅姥爺,第四軍團的飛騎已經突擊到要塞上空了……”
“哦,這樣啊!”對方的聲音有些意外。
“哦”個鬼啊!你到現在才知道嗎?就算是你集中了全部精神用來山寨啊不復制,這未免也太沒神經了吧?
蓋澤特剛想吐槽幾句,對方卻搶先開口:“所以,那就是至少一千多騎了?居然就這么被人輕松地摸到要塞上空了?你和蒲公英家那小子花了那多時間布置的邊境警戒網,結果都是用卓爾婊(喵)子們的內(嗚)褲糊的嗎?”
警戒網是萬全的,我們甚至還在原有的基礎上分配了更多的人力呢。可是,他們就是來了,我能有什么辦法?我也很絕望啊!
蓋澤特真恨不得把這個看不清狀況的老家伙綁在魔晶炮的聚能結晶上當場轟出去,但考慮到對方畢竟是自己的七舅姥爺而且十個自己一起上也打不過他,只能陪著笑道:“我,我會檢討的,可現在,情況是真的很緊急了。倉庫區那邊的情況好像也很不妙,我已經和那邊的伏兵斷了聯系……卻反而那感受到一股相當強力的魔力威壓正從那個方向靠近。”
說到這里,蓋澤特忍不住看了看倉庫的方向,卻只見到紅光沖天,熾焰肆虐。火光之中,似乎隱約能看見巨大的蛇形身形,但再眨一下眼睛,又只看見了呼嘯而去的烈焰和爆炸,以及各種混亂的吼叫聲、奔逃聲和慘叫聲。
他可以確定,那蛇形絕非是自己的幻覺。身為施法者,第一課要學會的便是相信自己的第一眼映像,這是超卓感知和精神力給予自己的直覺。
“嗯,我也感覺到了。這么肆無忌憚地炫耀力量,甚至是愚蠢地浪費力量,若是施法者,那便是個連基礎學前教育都沒通過的蠢蛋,在練到這個程度之前就一定會死于非命的。所以……一定是哪個家伙呼來的幻獸吧。呵,魯道夫,你們不只是讓小貝倫卡斯特的軍隊騎了臉,而且由一個這般強力的施法者潛伏在眼前卻一無所知。”
……你這個老不死的也兼修過預言學,而且還吹過嘴,說自己若是愿意出手,軍團這些負責情報偵察的法師全體加起來也都是渣渣!怎么著?這會就不認了啊?
就在魯道夫·蓋澤特心里已經把自己的七舅姥爺用二十多種方法虐殺了一道之后,他終于緩緩地點了點頭:“好吧,看樣子,你們的確是有點吃力了。”
蓋澤特就像是在沙漠流浪了十天已經彈盡糧絕的倒霉蛋,終于看到了綠洲和水源似的,已經灰暗了的雙目頓時生機盎然,差點就可以當燈泡使了。
“是啊,您總是要允許我們這樣不成熟的晚輩們犯錯誤嘛。可是,我們之所以把正在閉門鉆研法之真理的您請出來,就是為了不讓這些錯誤無法挽回嘛。”他想了一想,又道:“而且,您也說過了,那丫頭也算是七彩薔薇一脈,我們只要保住她的性命就可以了。若是能拿下,您會有很多時間慢慢從她那里探尋那些大賢者傳承下來的絕密奧義,哪怕是拉克西絲禁咒都不在話下!”
“你當我是什么?下三濫的綁匪嗎?我卡東·維蘭巴特何時淪落要靠這種下作手段竊取他人的絕技了?”
“可,可是,您現在……”
“用朧影之眼是我自己的本事,乃是施法者的手段,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和綁架脅迫是一回事嗎?”
……到底光明正大在哪里啊?
“不過,你說得對,這小丫頭太囂張了。哼,他們七彩薔薇一脈一直就是這個德行,讓她吃點苦頭也好!”卡東沉吟了一下,慢吞吞地站起了身,忽然猛地一揮手。
蓋澤特只覺得身側有細微的魔力輕巧地波動了一下,幾乎不可查,就算是最基礎的揚塵術和照明術怕都比這動靜要大一些。然而,他卻有一種被毒蛇舔了一下脖子的感覺,渾身下意識便毛骨悚然。
下方大廳的火光的映照之下,形成了無數交錯而成的陰影。在卡東的施法下,那些光怪陸離的陰影就像忽然有了自己的生命力似的,忽然凝結成陰沉沉的濃霧,從地面上騰起,沖著人偶們便撲了過去。
率先受到攻擊的便是那臺精巧玲瓏的小型刀刃傀儡。它還來不及有任何舉動,便被陰影的狂風當頭罩住,頓時便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動力,停在了當場。它腳踩著的地面隨即被那些扭曲的陰影完全覆蓋,自己的影子更是再看不清了。
傀儡隨即下沉了,不過一秒鐘不到邊完全沉入了地面的陰影中。此時此刻,那被陰影覆蓋的結實地面就像是變成了無底的沼澤似的,可以吞噬一切。
……確,確實很犀利啦!可您剛才不是偷襲嗎?這到底算哪門子的光明正大啊?
躲在柱子后面的蓋澤特忍不住想。
陰影一擊得手后并沒有停歇,直接張牙舞爪地撲向了被兩臺傀儡掩護在身后的塞希琉。
她的確是被嚇了一跳,卻沒有進退失措。面對撲面而來的黑影,她一揮法杖,在自己和傀儡的身前展開了螺旋狀的魔力屏障。螺旋盤旋形成了流轉的光幕,竟然生生地把黑影風暴逼得無法前進一步。
“奧斯提克逆魔之盾?誒嘿,小丫頭的好花樣不少呢,我得好好記下!”卡東的雙眼滿是興奮,那種貪婪無論如何也都掩飾不住了。
不過,他總算還沒有來得及把奧斯提克逆魔之盾復制下來,因為不知道何時,一臺巨大的狼形傀儡已經立在了大廳中,身體兩側伸出彈倉,沖著陽臺卡東的方向便是一陣狂轟濫炸。
一半的陽臺被覆蓋在爆炸中,而卡東的身影被魔力的也被完全遮住。
然而,交錯的陰影在爆炸的閃爍下流轉跳動著,不知道何時,這個修行陰影魔法的術士已經來到了大廳中。他身穿黑袍的身影忽然從影子中長了出來,在大家反應過來之前,便已經出現在了狼傀儡的身前。
卡東·維蘭巴特冷笑了一聲,伸手,輕輕地按在了傀儡的狼頭上。
就和之前的刀鋒傀儡一樣,狼傀儡也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動力,徹底變成了不能動彈的死物。
做完了這一切,一副高人風范的卡東這才看向了塞希琉,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老氣橫秋地點了點頭,不陰不陽地贊賞道:“很好,小丫頭,你的確是我見過的年輕人中,素質最好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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