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希走出了大帳,向已經等候了一段時間的布爾點了個頭,向校場走去。依然是光著上半身,露出一身的腱子肉,僅僅在要害位置上佩戴著護心、胸甲和肩甲,背后背著兩柄泛著微光的雙刃戰斧,面孔兇獰而威猛。雖然他在自己的肩膀上掛了一個士官長的徽章,但依然不像是個職業軍人,而是個徹頭徹尾的冠軍角斗士,還是每次角斗比賽的時候必須都要把對方的頭蓋骨捏碎,打得血肉橫飛腦漿四濺的那種。
這位只要一瞪眼便能讓第四軍團這群新兵百分之九十九都嚇得不敢喘粗氣的牛頭人士官長,被一些軍官們私下稱之為“小貝倫卡斯特的牛頭梗”的人,就這樣邁著仿佛食肉猛獸一般的步子,跟在了陸希的身后。一路下來,所有碰到的人竟然都不敢和陸希對視,都嚇得躲在了路邊先行敬禮致意。
陸希能感受到這些人的恐懼,卻不是沖著自己,更不是沖著存在感已經被搶完了的瓦萊里烏斯先生——真可憐,這位已經在里世界成名了三十多年的前奧克蘭貴族,明明是個風度翩翩的老年氣質型帥哥呢,雖然偶爾是會露出了很傭兵化的諂媚,可大多數時候卻都很有氣場,舉手投足都很有魄力。照著陸希的說法,若是在家鄉,完全是可以和康納利、麥克萊恩甚至帕西諾和得羅尼之類的一較長短的。就算是那些對陸希的任命不以為然的人,也不得不承認,至少從外表上看,當個典廄長還是完全合格的。
然而,此時此刻,同樣是跟隨在陸希身后,長了一張英雄臉的瓦萊里烏斯先生,卻完全被布爾這頭好牛搶光了風頭。一路上遇到的人們,看到布爾卻仿佛是看到了天敵似的,卻都下意識地忽略了老騎士的存在。
真是的,身后跟著一個風度翩翩的酷大叔,以及身后跟著一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雙花紅棍,這逼格是完全不一樣的好的伐?前者是王,后者頂多就是個街頭地痞老大罷了。
陸希表示自己很不滿意。
然而,對于眼力一般的凡人來說,村民B布爾boy的存在感和威懾力都實在是太強烈了,無論是黃金級的騎士還是跨入傳奇的施法者,對普通人來說似乎都太遙遠太缺乏現實感了一些。除非你拔出劍砍翻一百人或者搓火球炸死一千人,否則這群凡夫俗子們也實在感受不到你身上的非凡之處。然而,一頭身高已經幾乎達到了兩米五,無論是腰圍還是胸圍都是普通人的兩個,軀干手臂上的肌肉如同鐵鑄一般的結實和堅硬,雖然長著食草動物的牛角和蹄足,但五官去分明是食肉動物,行走起來宛若移動的鐵塔一般的人家兇獸的概念卻是非常直觀的……對于大多數看臉的俗人來說,這種威懾力當然是滿格的。
“……布爾啊。”陸希忽然停頓了半步,隨即嘆息了一聲。
“嗯,怎么了?哦,聽候吩咐,少,呃,司令官閣下!”
“不,我只是覺得啊,沒有給你軍官的身份,最開始覺得還有點對不起你呢。可現在想想,你似乎是真的很適合士官長這個很有前途的職位啊!”
陸希總覺得,事情這么一直展開下去,自己似乎似乎總有點狐假虎威而且自己是那只狐貍不是老虎的既視感。
好在,他很快便來到了旁邊的小校場——說白了,就是一塊被整理過的平地。陸希的第四軍團好歹現在也有小三萬人,除了要誓師開戰閱兵,當然不可能在一起訓練。于是,軍團的駐訓場所便分為了大大小小的十幾個校場,這里是其中最小的一個,其實基本上是直屬于司令部的警衛團使用的。在全軍移動到這里之后,身為軍團長的陸希,還專門在這里擺了流水宴,宴請了所有的軍官。
“傳言說得那么有鼻子有眼的,但其實,傳說中的小貝倫卡斯特,也沒有那么傲慢難以相處嘛。”在宴會上,享受著陸希如沐春風的笑容和“掏心窩”的話,軍官們頓時對年輕的司令官的好感度和忠誠度頓時都增加了不少。
先不說是各種各樣的好感度光環和buff,外加上陸希特殊的談話和忽悠技巧,外加上春風化雨一般的名口才和名演技,就憑著那張臉,隨便展露一點點營業用笑容,便足可以讓正常人對陸希保持至少友善以上的好感度呢。他們并沒有真正接觸過陸希翻臉不認人的情況,當然那只能憑第一印象來判斷了。
然后,殘酷的事實告訴他門,所有的如沐春風一般的笑臉和貼心話,全部都是假象。
實際上,當陸希來到這個小校場上的時候,軍團中所有的高級軍團,以及有話語權的中低級軍官都到場了,有的在正襟危坐,有的在故作鎮靜,有的在交頭接耳,有的在竊竊私語,也有的在坐立不安。而作為軍團司令官的陸希,最后一個壓軸出場的時候,聲音在有一瞬間都停止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時間停止了呢。
“啊,閣下,您來了……”率先露出了一張無懈可擊的,顯得友好但是又毫不顯得諂媚的笑容,同時又邁著幅度非常自然的步伐迎上來的人,便是身為軍團的副司令官,紫菜啊不,現在的聯邦內務大臣外加上準元首(之一)的特納大人的弟弟,出生紫羅蘭維蘭巴特家族的伊蒙維蘭巴特,也是天空薔薇軍團中除了陸希以外唯一的一位中將。
司令官和副司令官在軍銜上同級,這其實一點問題都沒有。
“抱歉,雜事繁忙,稍微耽擱了一點點。”陸希非常隨口一笑,以及非常隨口地一答。
“不,我們才應該抱歉呢。這么一點點雜事還要驚動你親自前來,實在是吾等的無能啊!”
伊蒙維蘭巴特中將露出了恰到好處的無奈苦笑,在確認陸希已經看到自己這個表情之后,便立刻收了回去。
……老油條就是老油條,連陸希都忍不住想要點一聲贊了。
平心而論,如果不知道對方是紫菜頭家族的成員,陸希其實是很中意自己這位搭檔的。他雖然比自己年長了將近三十歲,但從來沒有任何倚老賣老,相反在各個方面都表現出了對自己的尊重。當然了,他同樣也會在必要的時刻,在不得罪陸希的情況下,盡量表現出自己身為軍團二把手的存在感,從而樹立起自己的一定權威和話語權。
這種搭檔或許不會是最有戰斗力的搭檔,但一定是最省心的搭檔。如果不是時間緊任務重,和對方這么虛以為蛇地相處一下,體驗一下職場上的辦公室政治和道貌岸然,這不也是很有趣的嗎?陸希想。
“閣下,我覺得……”
“不必介意,伊蒙閣下,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同樣的,問題既然發生了,要是一直回避也不好。傷口揭開了固然很疼,但等著它化膿,就是愚蠢了。”
陸希沒有再等待對方的反應,直接走到了臺前,看了看擺在了自己面前的一排柱子,以及已經被綁成了一堆的光豬“勇士”們。
嘖,真是辣眼睛!如果是一群漂亮的妹子,這樣半果的被綁在柱子上,本人說不定還能覺醒一些很了不得的屬性呢。可現在,一群臭烘烘的大老爺們,就算是全果了又能怎么樣呢?難道還能困出繩藝出來……等等,說不定還真有呢。隔著本人三米遠以及五根柱子上的那個家伙,為什么你會長了一身死肥宅才特有的肥膘啊?你不是軍人嗎?你不是軍官嗎?你不是騎兵聯隊的一個小隊長什么的嗎?什么樣的飛獸才能馱著你這樣的家伙上戰場啊?
陸希嘖嘖稱奇地打量著這些人,而校場中也出現了隱隱約約的喧嘩聲。要知道,一千五百名騎兵和五百名翼人,現在早已經全部都在校場上列隊站好了,正對著被扒了上衣幫助旗桿上的軍官們行著注目禮。面對著部下的驚愕、詫異、審視以及嘲笑的目光,他們甚至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亦或者當場自刎以謝天下了。
“肅靜!”身為軍團軍法官,兼任第一百夫長的格瑞瑪上校向前一步,對著整個隊伍發出了中氣十足的斷喝聲。
好吧,參加過兩次黑漫城大戰的他,因為不是魔法師也沒有什么后臺,這輩子都很難成為將軍,但好歹也得到過聯邦的戰場英雄勛章的,大名上過報紙,氣場和名聲畢竟是擺在那里的。他一個人的聲音便完全壓倒了在場的兩千名士兵。
校場頓時鴉雀無聲,便是幾個準備跑到陸希身邊,應該是準備說幾句好話的高級軍官,也都愣在了當場。
“格瑞瑪上校,作為總軍法官,你告訴我,為什么我的騎兵聯隊軍官們,現在有將近四分之一被綁在了柱子上!”陸希大聲道。
可不就是這樣嗎。聯邦的騎兵都算是“精銳”的全脫產職業軍人,一千五百名騎兵中便有八十四名軍官。而現在,綁在旗桿柱子上的光豬,不多不說,正好二十人。
“因為他們違反了軍紀!司令官閣下!”已經和陸希在兩次黑漫城大戰,再納摩亞山中,在法拉哈爾斯戰役中配合了好多次的老兵痞格瑞瑪上校,立正大聲回答道:“在這三天的作訓之中,他們都有三次以上不聽從教官命令的行為。而且,還在剛才準備派發午飯的時候,要求單獨的軍官伙食,在我們屢次勸說之下都不言以聽命,踢翻了送來的湯鍋。”
“哦?”陸希裝模作樣地揚了揚眉毛,對一邊的艾明少校道:“你是訓練官,兼任宿營副長,告訴我,少校,是這樣嗎?”
“是的,毋庸置疑!閣下!”同樣已經和陸希并肩作戰好多次了的艾明上尉立正行禮,用最大的聲音大聲道:“他們甚至想要挑撥串聯麾下的士兵來發動兵變!”
“胡,胡說八道!你這個索斯內斯南蠻子!”有人發出了大聲地叫罵聲。
“誰說我們要兵變!我們,我們只是要請司令官閣下為我們做主!”
“你連軍官的伙食都要克扣!一定是和那個奸商合伙貪墨了公款!”
“我們是在為了正義發聲!為了讓司令官大人聽到我們的聲音!”
“是啊是啊!這是親司令官閣下支持正義!低賤的索斯內斯狗,還不放開我們!”
好吧,雖然這群被綁在了柱子上的光豬們大部分都還算識時務,或者說懂得審時度勢的道理,在陸希出現了以后,便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對方的動作。然而,在任何一個場所任何一個時間段中,也總有混不吝的“純爺們”嘛。于是,也有將近三分之一的人應和這大聲叫囂著。
陸希隨便掃了一眼便知道了,他們都是有點家底背景的世家子弟,就算是天賦和努力不夠,當不了施法者,但大家族出生,自然也會有一定的前途的。在之前的宴會中,這幾個人還很有眼力見地跑來向自己敬酒,各種馬屁話更是不要錢似的往外甩……呃,還真的不要錢。那個管艾明為“索斯內斯狗”的家伙,還偷偷地塞了一張金燦燦的圣穆蘭銀行的不記名匯票過來呢。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上等人在遇到比他們更上等的存在的時候,節操往往會比**還低。
他們以為陸希身為七彩薔薇島的領主,奧法貴族中的奧法貴族,一定是會站在他們這一邊的,大概是這樣吧?
陸希聳了聳肩,用輕描淡寫的口吻道:“埃爾斯帕拉德瓦中尉,我讓你以傳令官的身份配合艾明少校的整訓工作,不是讓你坐著吃干飯的。”
年輕的腦殘粉三號頓時抖了一個激靈,忽然覺得陸希學姐啊不,陸希學長,啊也不,司令長官閣下,在腹著黑開始抖S的時候,卻似乎比以往更有魄力呢。于是,他就仿佛得到了信仰上的最高指示似的,之前的一點點猶豫也不翼而飛,在腦殘粉一號和二號的注目禮鼓勵中,這位陸希的腦殘粉軍團核心成員中目測最像是一個打手,其實是廚師家庭出身的年輕人,排眾而出。
“所有插話鼓噪的人,一人二十鞭子!”他大聲道,然后又指了指之前開口說“索斯內斯南蠻子”和“索斯內斯狗”的那最囂張的兩個:“他們兩個,一人一百下!”
一百鞭子絕對是會把人的背給打爛的,如果不用魔法手段進行治療,打完了也就算是廢掉了。而在之間的過程自然也絕對不好受。這些人萬萬沒有想到“和藹可親溫文爾雅高貴典雅宛若女神”一般的司令官大人突然之間會如此地六親不認,不由得都是愣在了當場,然而,還沒有等到他們發表什么意見,嘴上便被塞入了一個麻桃。緊接著,沾了鹽水的特質帶刺三尾鞭便已經直接扇在了自己的背上,輕輕一拉便直接拽下了一層皮肉。
軍官們本已經覺得羞憤欲絕,但那種鉆心的劇痛隨即卻完全剝奪了他們所有的感官。
麻桃不是口球,讓人說不了話,卻能發得了音——當然,阿芙洛狄忒商會其實已經做出了這種充滿了藝術感的道具,但絕對不可能用在男人身上的——于是,陸希便在一群大漢的慘叫聲以及悶哼聲中,走向了臺邊的一口鐵鍋旁。
那大號的鐵鍋已經傾倒在了地上,潑出來了一地的肉湯。有個司務兵鼻青臉腫的,身上滿是傷痕,只是進行了簡單的包扎,由戰友們扶著站在一邊。
“那么,告訴我,是誰打翻了食物,又是誰傷害了炊事兵呢?”陸希回過了頭,掃視了一眼在場的高級軍官們,露出了一個陽(ze)光(ren)燦(er)爛(shi)的笑容:“艾明少校?”
“呃……是,是貝蘭凱林格爾斯上尉!”
“哦……”陸希有意拉長了音調,視線先是停在了被幫助柱子上的,唯一一個沒有被扒掉上衣的軍官,然后轉過了頭,看著自己那滿臉尷尬的參謀長,魯菲特凱林格爾斯少將,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您讓我很為難啊,我的參謀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