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血的星辰a分類:
時間已經進入了本年度的最后一個月。云中城那盛大的葬禮,也隨著新任教宗的就位,而正式召開。
按照大圣堂的禮儀規則,高階神職人員的葬禮,被稱之為安所儀式。而若是教宗的葬禮,則應該是由繼任者來支持的。可是,在啟明戰爭之后,光輝紀元的一千二百多年的時間里,云中城出現過退休的教宗,卻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戰死在任上的教宗。于是乎,為了讓婭斯媞布倫希特三世猊下走得安心,大圣堂在這段時間里,簡化了教宗的選舉儀式。原本應該是有將近一年時間的教宗選舉,在短短一個月之內便結束了。
成為了大圣堂新任教宗的,是光輝女神的最高祭司,也是大圣堂奧克蘭教區的樞機主教,安東尼圣德拉沃冕下。不過,考慮到他是人類,也是一位九旬老人,明眼人都知道,他注定將會是一個短暫的過渡式人物。而他本人其實也相當地清楚這一點。至于繼任教宗人選,應該會是某位年富力強的樞機主教吧?當然了,如果未來大圣堂的組織結構轉向戰時,直接從帶刀祭司團和圣堂騎士中誕生新的教宗,也并不是不可能的。這樣的先例,在以前也并不是沒有發生過。
然而,不管怎么說,老人準備退休的計劃,當然也就就此泡湯了。而大家也知道,像婭斯媞布倫希特這樣做了三百年教宗的安定和平期,也確實結束了。
這個莊嚴的葬禮是在一個星期五,也就是光輝紀元1226年12月8日開始的。教宗婭斯媞布倫希特三世的侍從神官們,最后一次整理了教宗猊下的遺容,然后,再把一塊白色絲巾蓋在教皇的臉上。然后,再緩緩地合上了棺木。
根據教宗身前便留下的遺囑安排,棺木是非常普通的木制材料,陪葬用的也只是她身前用過的一些小物件,并不貴重。然而,陪葬的棺槨禮物雖然這么簡單,卻終究也只能管得了她自己。便就像是奧魯賽羅所說的那樣,很多時候,充滿肅穆和莊嚴儀式感的葬禮,并不是為了死人,而是做過或人們看的。
我們終究生活在這個世界中,實在是不好太特立獨行了。
于是,在葬禮正式開始之前,整個云中城的大廣場上,便早已經聚攏了無數的人,包括早已經準備好維持秩序的僧兵,作為儀式背景板的神職人員,以及大量來自列國的參與人員。當然了,也包括了數萬自發趕來的民眾。肅穆的氣氛之中,醞釀著悲愴和慘然的情緒。女教宗婭斯媞布倫希特三世在位的三百年,是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安定和平的時期。她并沒有率領列國擊退大規模邪魔入侵的功績,也絕非能留下新的典章制度、神學理解、亦或是哲學思辨的“學者型”,當然也沒有開發出什么新的神術,相對來說,似乎是一個比較平庸的教宗。
然而,在這位女教宗的任期開始之前,大圣堂便已經有了近一千年的穩定和發展期,我們都知道,這個期間,往往也是最容易產生腐化和墮落的時期,這是所有的組織都無法避免的事情。于是乎,當婭斯媞布倫希特三世登基的時候,面對的其實是一個已經醞釀出了腐臭味的大型組織。橫行不法仿佛世俗貴族的主教和祭司們,越來越庸俗化了的神學院,淪為奴隸中裝地甚至**的孤兒院和養育院,以上的這些,雖然并不是主流,但的確存在著,也確實致命性地影響到了大圣堂的聲望。
于是,這便有了女教宗布倫希特三世任上的組織改革。在她的任期內,大圣堂組織內部開始散發臭味的膿包被完全地擠了出來,所有以神之名的不法行為都得到了有效的懲治,大圣堂隨后的工作重心,更是擔負起了國際之間的戰爭調停、治安維持、偏遠地區的扶貧和支教等等責任。
可以說,大圣堂這樣國際刑警外加紅十字會的光偉正形象,也正是在婭斯媞布倫希特三世猊下的時代中確立起來的。
她看上去是一個“平庸而沒有什么太大作為”的教宗,可實際上,當她真的離開了,卻有如此多的人在深深地緬懷著她。這從那些沒有經過組織,便自發地趕到云中城的普通人民竟然是如此之多,便可見一斑了。
葬禮是在清晨九點鐘正式開始的,那個按照教宗身前的意愿而使用的簡單木制棺材,由十二名高位神官抬到了云中城圣伊蘇斯大教堂前的廣場上大祭臺。那個地方比廣場上所有聚攏的人群都要高一些,也是為了表示對逝者的尊崇。
然后,在新任教宗安東尼圣德拉沃,后世被稱之為“安東尼卡爾維二世”的帶領之下,宗教領袖們依次進入廣場,這也代表著葬禮最重要的一環,安所儀式的開始。
安所彌撒由樞機主教團的代表,冥府女神帕羅涅的最高祭司,柯穆蘭女士主禮,并由其它的樞機主教以及來自其余分支教派的首腦們輔禮。高位神職人員的葬禮安所儀式,都是有冥府女神的祭司們主持的,這也是大圣堂一直以來的規章體系。只不過,這一次的逝者畢竟是教宗猊下,當然也應該由樞機主教親自主禮了。
而當儀式開始的時候,進堂詠唱便成了圣格利特唱詩班全員詠唱的圣詩《讓他的榮耀與諸圣靈同在》,這也是安所圣詠84篇中的第一篇,也是只有教宗去世之后,才會使用的篇章。
除此之外,即便是樞機主教,乃至于列國君王駕崩,也都不允許使用第一篇圣詠(當然,若真是奧克蘭那樣的文明大國,也有自己一套專門為皇帝至尊獨有的禮儀制度)。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早就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越是大型的組織,就越講究一套完整而成系統的禮儀典范,某種意義上,禮儀其實也是秩序的代名詞。不管教宗婭斯媞布倫希特三世本人是怎么想的,但她作為教宗最后一次在大眾面前露臉的儀式,也并不是她所能掌握的。
足足500人的歌詠團,都是擁有神術造詣和高亢而清亮嗓音的年輕人,在他們的演繹之下,悲傷的詠唱充滿了莊嚴和肅穆的神圣感。純粹只是從純音樂的角度來說,這當然是最頂級的。聆聽著歌聲的大家,確實感覺到了悲傷,但更多的,感受到的卻是一位偉人,以輝煌開始,以輝煌而結束。
于是,當歌聲停止的時候,身為主禮者的柯穆蘭樞機主教宣讀了禱詞。其后,參加葬禮的不同人士代表,亦將詠讀《圣典》中的不同篇章以做紀念,這其中包括了《圣者大事錄》的14章3140節、《圣伊蘇斯致科特羅莫書》2章2125節、《蒼空福音》6章40節《大地行走錄》1519節以及《出格爾薩記4章》的全部內容。
布倫希特教宗猊下是一位最后的格爾薩“鬼族”人,或者說是格爾薩人和泰坦的混血,這是只要大圣堂高層和少數親友才知道的秘密。以上的這些紀念選篇,某種意義上,或者也是對她血脈和種族上的一種承認,和祭奠吧?
詠讀這些紀念篇章的,也不僅僅只是宗教領袖和各國政界代表,也包括了她私人的朋友,其中甚至包括了不少平民——其實,和奧魯賽羅一樣,女教宗也是一個交友遍天下的人。
譬如說,一位在云中城下城區開店的普通面包房大叔。僅僅是是因為烤的甜面包相當符合教宗的口味,她便常常微服上門購買,來來去去便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在婭斯媞離世之前,這位普通的面包師傅甚至不知道對方便是教宗猊下本人。然而,在上臺用生澀和沙啞的語氣,磕磕碰碰地朗讀著《大地行走錄》的時候,這位大叔卻數次哽咽。在場的人都知道,他不是因為教宗離開了而傷心,卻是因為一位朋友離開了而哭泣。
隨后,便是最后的道別儀式了。作為繼任的安東尼圣德拉沃,即是安東尼卡爾維二世教宗猊下,走到了光彩的身邊,默默地開始為逝者的靈魂祈禱。當然,很多人看到的是,已經年老了的教宗,閉上了眼睛,低聲念念有詞,卻并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
“當初我來向你提出辭呈,你說等等再說。可是,我是真的想不到,我先等來的會是合理的告別啊!今年要告別的老朋友實在是太多了。你們都走了,一個接著一個,卻只剩下了我這個糟老頭子在茍延殘喘……未來的大圣堂應該會怎么樣呢?”
“我知道,你其實是想要和奧魯賽羅合葬的呢……不過請盡管放心吧,你的一縷長發,你的日記,你為他畫下的肖像,都已經隨同奧魯賽羅的遺體消散于天際之間了。你并不是一個太計較的人,這樣,應該也就足夠了吧?反正,到了天空上,你們的靈魂也一定會相會,那時候有的是時間膩歪呢。”
“你的兩個弟子,嗯,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放心他們,可是真的不用擔心。他們一直都是那么地優秀。之后,一個將前往賽瑞迪爾教區的圣艾蕾娜大教堂,給接任我位置凱爾斯當助手;另外一位,則會進入帶刀祭司團,擔任第二總長……他們都非常優秀,如果再成長一下,是可以擔負起大圣堂的未來的。嗯,為了讓他們自然接班,我這把老骨頭看來還是要多支持幾年吧?呵,如果是奧魯賽羅留下來的那個小朋友,這樣的過渡期可能根本不需要吧?呵,婭希哦,我可不是在冒犯你,但天才和天才之間,其實也是有成色區分的。”
“是的,這三百年來,你確實是很累了。原本你便沒有想過要走上這個位置,但在夢想和責任之間,你卻終究選擇了后者。你做的很出色,沒人可以否認這一點。現在,就好好休息吧!我會堅持下去的,至少一定會把這段多事之秋給熬過去。你們啊,可要在天國多等我幾年咯。”
已經上了年紀的教宗猊下,便像是一個絮絮叨叨的老人似的,用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和棺材中那位永遠不會再回應自己的好友對話著。一直到教宗的侍從神官走到了他身后,用輕微的腳步聲提醒了他一下。
老教宗便如同所有的老人一樣,發出了一聲緬懷的嘆息,慢慢地站起了身,在唱詩班隨后的歌聲中,他將親自動手將向已經逝去德爾朋友的棺木中灑圣水,并且獻上焚香。當然,這也便是儀式的最后一步了。之后,參加禮儀的教會領袖和代表們將列隊離開,而婭斯媞布倫希特三世猊下的棺木,也將送到云中城廣場的地下墓穴中下葬,和歷代所有的教宗們,長眠在一起。
而在離云中城數千公里遠的海加爾圣山,在由六棵神樹包圍的凈庭,于是,便又被外面的人稱呼為“世界樹神殿”的這一次次元交錯的空間之中。另外一個葬禮的最后儀式,也在隨即進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