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住手!都是誤會!誤會……這都是誤會啊!”一個聲音從樓梯樓那邊傳了下來。于是,正在船艙中,機關室之前對峙的兩邊似乎一瞬間都如釋重負。
要知道,無論是賽希琉身后的矮人們,亦或是這些憲兵們,其實在亮出了兵刃的那一刻起,其實都有一種騎虎難下的感覺。矮人們原本都是工程師,從來沒有想過一定要和聯邦的軍隊見個生死。至于聯邦的憲兵這邊嘛……當帶頭的幾個最炸刺的家伙——其中還包括巴爾塔托和薩維家這樣名門出生的魔法師,被賽希琉摩爾少校像是拍蒼蠅一般的拍倒之后,憲兵們便知道,這項“控制機關室”的任務就是一個大坑。他們若是還敢亂來,一定也是同樣的下場,或者很有可能更慘——至少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兇神一般的摩爾少校并沒有下殺手,或許是看在對方好歹也是魔法師“上等人”的份上吧?可自己這些當兵吃餉的廝殺漢卻只是炮灰下等人,在魔法師老爺和大小姐眼中,怕是不比他們身上那件法器貴重呢。
抱著這樣的念頭,憲兵們自然一個個都不敢造次,但同樣也沒辦法就這么扭頭離開,僵持的場面一度非常尷尬,一直到有人終于出現打破了這個平靜。
啊!你終于出現了,要是再不來,我們可就真的不知道怎么辦了。在場一定有人是以看救星一般的眼神看著這位剛出現的人吧,他本人或許也就被這樣眾目睽睽的注目禮閃得快要瞎了,頓時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這是一個大約四十五歲上下的中年人,沒有批甲胄,更沒有穿法袍,于是“只”戴了一個上校的軍銜。他的臉上掛著溫文爾雅的無害氣質,說白了就是一個一團和氣的面瓜——就算是在軍隊這樣的暴力組織中也是會存在這樣的人的,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同時也和氣生財誰都不會得罪,和誰的關系貌似都不錯,但誰又不可能百分之百信任他。這樣的人,當不了大家的領導,卻也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威脅,很適合從事基礎的事務和組織性工作。他當然沒有什么太強烈的存在感,但若是真的缺少了這種人,大家也都會覺得可惜吧?
很多人都認得出來,這是艦隊的后勤參謀莫森上校,一個沒有什么存在感的老好人,只知道他是司令官歐倫蒂安上將的心腹,據說也是赤絨草家族的譜系老家臣了。
這樣一位一看就很適合辦公室工作的上校先生,也確實是像賽希琉摩爾小姐,一個軍階比自己低了兩級,年紀輕了一半多的年輕姑娘,露出了也特別辦公室性質的笑容,重復了他從上場以來就一直在念叨的臺詞:“……所以說啦,這真的是誤會,尊敬的摩爾少校。我代表機動艦隊司令官歐倫蒂安上將來此,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的。”
然后,他的面色沉了下去,竟然望著一大群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憲兵隊,竟然真的生生地在自己的臉上醞釀出了幾番凜冽的威勢出來,揮了揮手,沉聲喝道:“拿下!”
他的身后隨后涌出來了數十名同樣全副武裝的士兵,全部都是艦隊陸戰隊員的打扮,相比起打扮相對輕便的憲兵們來說,這都是披著包裹全身的重甲,提著沉重的戰斧、戰錘和塔盾的彪形大漢,人人身上都帶著血氣彌漫的煞氣,一看就是能在戰場上扛正面或者進行第一波次沖鋒的陷陣士。相比起大多馬路標本一般的憲兵,那可實在是精銳多了——這些人說不定原本就是準備和惡魔軍團主力扛正面的,只不過抵達以后,卻發現戰斗早已經結束。結果還沒有來得及卸甲,就被派來對付自己人了。
不過,很顯然的,這群大漢們雖然一個個都戴著煞氣凌人的敷面甲,看不到臉上的表情,但氣息似乎倒是滿輕松的。相比起對付兇殘暴虐的惡魔,對付自己這邊的“走狗”和馬路標本,無疑是一件相當輕松的工作。
瞧瞧這出息……沒有對抗強者和未知的勇氣,柿子就知道撿軟的捏的家伙,就算是再精銳,也精銳不到哪里去呢。
當然,我們得知道,不管聯邦的軍隊不管是有多水,但好歹也是世界強國之一,一些能壓場子的精銳士兵也是存在的。而各級將領和軍頭只要不是傻子,也都會知道籠絡這樣一批死黨的。這批著沉重鐵甲也能健步如飛地布陣的陷陣勇士,一部分是歐倫蒂安上將的精銳家臣,一部分則是他在出征之前,專門在正在整編的中央近衛軍團中挑選的,也是他能夠掌控這支機動艦隊,兩萬名水兵和陸戰隊員的底牌。上將閣下很有信心,只要自己一聲令下,這些人甚至敢去攻打蔚藍宮,更不要說是對付這群小小的憲兵了。
憲兵們發出了“我們是憲兵!”“你們不能這么對我!”“要造反了!”“我要見中將閣下,我要見中將閣下!”諸如此類特別烏七八糟的喊聲,然而當其中的幾個鬧得最歡騰的家伙卻被陷陣士們毫不猶豫地砍翻在地,憲兵這才被嚇得閉上了嘴。另外,出生巴爾塔托家和薩維家的兩位名門奧法貴族,在普通士兵眼中仿佛天之驕子一般的存在,現在卻直接被禁魔鎖給扣住了手腕、手指和脖子,他們這才恍然地意識到問題不對。
蕾切爾歐倫蒂安小姐懵逼中,不過她是赤絨草家的大小姐,這群鐵甲大漢自然不會去難為她。于是,小姑娘便持續懵逼中。至于另外兩個稍微上了一點點年紀的魔法師,面面相覷后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慢慢地走到了墻邊。他們并非是什么名門出生,混到今天這個地步,靠的是永遠都是謹慎和敏感。他們已經敏感得察覺到,現在的情況很像是傳說中的“神仙打架”,他們這樣出生普通中產階級,好不容易才混成魔法師的“凡人”,可不想這樣卷進去當炮灰還死得不明不白,自然是躲得越遠越好。
這算是警報解除了?賽希琉看著眼前拳打腳踢鬼哭狼嚎的一幕,看著那位上校先生對自己諂媚地笑,一時之間,覺得自己似乎處于了一副荒誕的鬧劇現場,眼中的一切似乎都缺乏現實感。不過,賽希琉就是賽希琉,身為陸希小伙伴們中的常識和責任感底線,換成外面那些扮演傻白甜角色的妖艷賤貨或許就已經完全放松了警惕了,但她卻依然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法杖,冷眼旁觀著。兩臺用煉金金屬制造的戰斗傀儡不知道何時出現的,一直屹立在她的身前,保持著隨時準備沖鋒的機會。
一直到她熟悉且信任的面孔,自己的學姐安德莉爾尤利西斯小姐出現在陸希身邊的時候,她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司令官閣下又改主意了嗎?”她帶著微笑,但口吻中卻充滿了譏諷。
“原本就不是他的主意。只不過是巴爾塔托中將自行其是罷了。”安德莉爾中校無奈地道:“至少我們的司令官閣下是這么說的……當然,照現在的情況,他老人家應該是決定重新站隊了吧,在你們家那口子的壓力下。”
“他不是我們家那口子,唉,算了……”賽希琉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位幾乎相當于是自己親姐姐的學姐,老是用這種事情來調笑自己,她早就已經從習慣到麻木了,現在連臉都懶得紅上一下了。
“陸希,他……沒有事吧?”賽希琉低聲問道。
“至少,從表面上倒的確是什么都看不出來有什么問題的。”安德莉爾用擔心的目光看了賽希琉一眼:“可是,這又怎么可能呢?畢竟剛剛失去了那么多……仔細想象,若是拉瑟爾老師死了,我會怎么樣呢?這真的很難想象!”
是的,奧魯賽羅貝倫卡斯特已經離世了,賽希琉似乎這才后知后覺地恍然意識到了這個事實,不由得一酸,眼淚差點便留下來。在她心目中,那位偉岸而瀟灑的身影就仿佛神祗一般強大的存在,就應該就如同天上的日月星辰一般,是這個世界上的某種客觀真理,將要永遠地存在下去。可現在,卻有人告訴她,那個偉大的人已經不在了,即便是學生會主席小姐這樣務實的人,一時之間竟然也缺乏實感。更何況,在方才,那群憲兵們在幾個惡形惡狀的紈绔子弟的率領下雇來造次,賽希琉一時之間甚至都顧不上去琢磨這個
可是,這一刻,當方才那劍拔弩張的環境消失,忽如其來的悲傷便如同雪崩一般從四面八方壓了過來。她并沒有和奧魯賽羅相處太長的時間,按理說也遠遠談不上感情深厚,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依然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哭出來似的。
……不行,我不能哭!陸希一定比我傷心的多。如果我要先哭出來,陸希豈不是會更加地不知所措了嗎?更何況,如果這個時候哭,豈不是讓這些人看笑話嗎?
一想到這里,賽希琉的心便不由得沉了下去。她忽然意識到,當奧魯賽羅離去之后的世界,便輪到陸希一個人來面對這個世界上所有而已的目光了……而更重要的是,他本身便擁有一座讓大家都覬覦的寶庫。
“鄧博萊丹迪萊恩準將閣下沒有過來嗎?”賽希琉微微蹙了蹙眉,忽然這樣地問。
安德莉爾意識到賽希琉方才是在稱呼鄧博萊準將的全名,看上去很正式,但實際上卻顯得相當的不客氣,不由得微微一怔,然后才道:“剛才被我們新上任的司令官閣下叫到辦公室。當然了,陸希小弟現在也在一起,或許會坐下喝一杯,緩解一下現在的氣氛吧……哎呀,我倒是失言了。他也是準將,現在在軍中,我自然也應該稱呼一聲閣下才對啊!”
“果然……是這樣嗎?”賽希琉用幾乎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果然,這點小把戲也是瞞不過他的呢。”
“怎么?你不準備去看看他嗎?”安德莉爾看著留在原地的塞希琉,有些驚訝地挑了一下眉毛。
“我得到的最后的指示,是守住這條船,這是奧魯賽羅大師……奧魯賽羅老師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指示。這艘白色戰艦是七彩薔薇和聯邦軍部共同建造的,尚且沒有決定全部的所有權!那么,為了不發生不必要的誤會,在身為當事人陸希貝倫卡斯特和聯邦軍部代表同時抵達之前,聯邦軍方和聯盟都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能單獨進入這里的機關室。”塞希琉道:“當然,這些需要進行檢修工作的矮人技工除外。他們可以算得上是聯邦政府邀請的貴客,自然值得信任。”
“……賽希琉,你也是聯邦軍人外加聯盟的成員啊!”
“是的,所以我現在正站在門外,擋著這個必經之路,阻止你們進來而已。”中央魔法學院的前任學生會主席小姐,用毋庸置疑的口吻沉聲道,一時間,氣場甚至蓋住了另外一位前任主席小姐。
“沒毛病……”被自己最看中的學妹壓倒,但安德莉爾卻并沒有在意,反而以相當欣慰的目光看著對方,喟然一嘆:“那家伙真的太好運了!是嗎?賽希琉?”
到現在還不確定發生了什么事的蕾切爾小姐看著傲然屹立的賽希琉,目光復雜,心中的充斥著混亂的情緒。對方明明只是一個新晉的海軍少校,但卻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將軍還要有氣場。
……不愧是號稱五十年來最優秀的天才學生啊!無論是能力還是決斷,都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超越的呢。不過,她都已經如此優秀了,那個比她還要耀眼的人,又當時何等地驚才絕艷呢?
可惜的是,在這個時候,驚才絕艷的陸希貝倫卡斯特,卻并沒有如安德莉爾所希望的那樣,和鄧博萊丹迪萊恩,也就是那位一看就很有心計的瞇瞇眼準將舉杯共飲。
“給我一個理由,讓我不現在敲碎你身上的每一寸骨頭!”這是當瞇瞇眼走進司令長官的辦公室時,陸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