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道劃破夜空的光之軌跡,宛若從天而降的神之寶劍一般,撕開了黑暗的夜晚,也撕碎了混沌的迷霧,更是從這巨大魔物的背上深深地刺入了他的體內,然后撕開了他的血肉和鱗片,坼裂了他的骨骼,深入了其內臟,甚至在其中直接引爆了他的魔力源。
只看到宛若山岳一般的軀體上,就仿佛是內部有一個沉睡了許久的火山爆發似的,沿著皮膚和鱗片之間的縫隙,從內部綻放開來,出現了觸目驚心裂口,污濁的血光和更加多混沌式的“惡臭”從那傷口之中爆發了出來,就仿佛是山體在崩塌。這龐大的魔物又一次發出了痛苦的嚎叫聲,而這一次倒的確并不像是嬰兒的啼哭聲,卻反而更像是將一萬只烏鴉一起燒死才有可能發出的聲音,凄厲而尖銳,甚至震得周邊的空氣仿佛都開始騰起了漣漪。
僅僅只是一瞬間,這魔怪軀干的背部肌肉已經幾乎全部被掀開,露出了臟器和骨骼。那兩對如同骨龍一般可怖的骨翼,更是被炸裂折斷,烏黑的骨骼碎片七零八落,就仿佛是被一臺碎骨的重錘砸到了似的。甚至有一根整個都連根拔起,直接被剝離了魔物的身體,墜落向了下面的山嶺和河流。
這樣的創傷,哪怕是嗜血之王本尊都不可能表示淡定的,更何況是一頭剛剛合體成功的神侍呢?于是乎,這來自域外的混沌魔物也通過這樣凡俗的生物絕對不可能發出的慘叫聲,確確實實地表達了自己痛苦,以及憤怒。
然而,他睜開了自己憤怒的雙眼和一排血紅色的小目,扭動著頭顱尋找著對方的存在之處。可這個時候,還沒有等到他找到敵人的方向,隨著遠處的呼嘯聲響起,光之劍已經劃空而至,又一次轟向了這剛剛受到了沉重打擊的魔物。
他這一次已經有了準備,又一次故伎重演,用混沌的魔力制造出了一團包裹著自己面前要害的壁障……然而,這一次,這些轟擊明顯是經過了一點的預計,彈幕分散了很多,并沒有指望全部命中,卻也不可能讓魔物一次性全部擋住。
果然,四道光柱沖入了魔霧的障壁當中,速度和動能都在明顯減弱。此外,一道光柱完全打偏,連他的皮毛都沒有碰到,一道光柱則擦著他的身體劃了過去,只造成了一點點刮傷而已。然而,最后的兩道光柱卻切切實實地繞過了混沌魔力形成的護盾,分別擊中了他的腹部以及右側的手臂。爆炸的火光隨即覆蓋了他的半身,這一次,便是連散發著詭譎光芒的混沌障壁,也都被這將半個夜空都照映成一片白晝的爆炸火光所遮蓋。
爆炸之后,隨即便是蒼白色的火焰,緊緊覆蓋在這次元星獸的身上,持續不斷地灼燒著,也持續不斷地給這頭龐然大物制造著痛苦。他在火焰的環繞之中發出凄厲地慘叫聲,卻始終無法掙脫它的束縛,這些魔法火焰仿佛是從里到外,從它的靈魂深處騰起來的,從內臟骨骼一直掃到了血肉肌體之外,根本無法擺脫。
在這個時候,火光照亮的天空之外,數艘浮空戰艦這才從天邊漸漸顯出了它們的身影。那是五艘造型顯得尤為修長的戰艦,仿佛一群身段纖細苗條,卻也健美靈動的精靈獵手。
“那就是陸希說的那種聯邦的新型高速戰艦了吧?”娜諾卡撇了撇嘴:“好像是叫什么伊萊夏爾級高速巡洋艦……安裝的主炮也是最新型的北天十字星mk7魔晶炮!那些家伙不是剛剛才把塔圖加城給拿下來了嗎?不老老實實地和周邊列國打打嘴仗,好好整理一下他們的戰利品,跑到這里來湊什么熱鬧?”
很顯然,雖然是魔法師,但并非學識聯盟的成員,娜諾卡本人也對聯邦沒什么好感。這或許是受到了中二病的師叔他老人家的影響吧?
“不過,剛才攻擊敵人的可不是他們,攻擊的方向不對……而且巡洋艦級的魔晶主炮,威力絕不可能達到這個地步。”菲特則道。
兩個姑娘又面面相覷地對視了一眼,接著便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向斜上方的天空望去。然后,馬上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抹如同月光一般圣潔的皓白,忽然穿過了夜幕重重的深邃黑暗,如同從蒼穹天空降臨到污濁凡世,只會凈化所有的陰霾而來。
那是一艘巨大的浮空戰艦,明明距離這里有不斷的距離,但對于七曜極光號上的大家來說,卻仿佛是一艘懸浮在高空之中的山巒一般,壓得他們心里頭沉甸甸的。不過,再仔細觀察一下,其實這艘戰艦其實并沒有大到那樣夸張的地步,應該也就是聯邦二級戰列艦的大小,無論是比聯邦海軍的不沉艦納希比亞號,亦或是高精靈的先祖神舟,都遠遠比不過……只是,一方面是現在沒有參照物,而另外一方面,一身皓白的涂裝的艦體懸浮在這夜空之上,這種肆無忌憚的存在感也確實讓人相當地震撼。膽子小一點的人被冷不丁地咋呼一下,說不定還真的會納頭就拜呢。
是的,這艘戰艦的涂裝確實是月白色,整體便有了一種溫潤如玉,通體生輝的感覺。作為一個夢想要有一天能穿著白大褂背后寫著正義滿世界招搖撞騙的人,娜諾卡本人有著完全不同于普通姑娘的品味,本身對列國海軍的戰艦也都有著相當程度的了解,算得上是一個非常資深的軍武宅了。她當然可以確定,這艘突然出現在大家面前的白色戰艦,絕不是自己所知道的任何一種……更重要的是,它的外形實在是有些,呃,“前衛”,和現在利用風帆和蒂斯魯核心為主要動力的浮空戰艦完全就是兩個系統,倒是和腳下的這艘七曜極光號有著幾分相似的地方。譬如說,沒有掛著巨型船帆的長桅桿,沒有復雜的網繩線索;再譬如說,那頎長而帶著流線型圓潤線條的整體船型;以及更加譬如說的,船頭甲板前端探出來的數根黑洞洞的炮口。
那必然是導力炮,而且是大口徑的新型主炮——魔晶炮的尖端都是不規則的純天然聚能晶體,大多都是尖端和橢圓形狀,而且隔著幾百米都能看到反光,至于普通的火炮,更不可能有剛才表現出來的威力。
“我們現在……是不是該逃走呢?”娜諾卡有些混亂地擾了擾自己的臉頰,斜留的馬尾隨著她的情緒而一起一落的:“老師現在應該還算是聯邦的通緝犯吧?”
“老師還是大圣堂的通緝犯,那又如何呢?”治愈系的菲特倒是比自己的咋咋呼呼的好姬友淡定多了,從頭到尾語氣和表情都溫和平淡之極:“我們現在好歹也算得上是涅奧斯菲亞的名流巨賈,現在又是在陸希的船上呢!聯邦的海軍可不會(敢)這么不講道理的。”
可不管怎么說,這么一支看上去相當不好惹的聯邦浮空艦隊出現在了大家面前,船上的小伙伴們或多或少也都會有些緊張。隨著這艘月白色,仿佛要塞一般的浮空戰艦越來越接近,大家的緊張已經升到了最高點,但娜諾卡和菲特卻降到了最低點,完全放松了下來。她們倆的感知能力和精神力最好,眼力自然也是最好的,已經遠遠地看清了浮空船上的全貌。
那船舷的一側,用金色的紋路篆刻的聯邦軍徽,給月白色的艦體增加了一番華麗,但主桅桿上卻飄揚著一面七彩薔薇的紋章旗幟。甲板的正前方,一位男子迎風傲然而立,銀發短須,面容矍雅,氣度凜然。五十歲上下的外貌,卻有著青年人的健碩體魄和犀利的英氣,然而,眼中卻是老年人勘破實情的智慧和沉穩。
娜諾卡和菲特并沒有見過奧魯賽羅貝倫卡斯特的真人,但卻第一時間確定了對方的身份,一方面是以前看過他的畫像,一方面也是因為,這位依稀上了一些年紀的大魔法師,也確實很符合他們心目中“師伯他老人家,還是老師的克星”這樣的光輝萬丈的形象。
“他老人家也來了?陸希不是說他正在閃耀洞穴嗎?就算是以七曜極光號的速度,這么短短幾天的時間也不可能橫穿赫加羅斯山脈外加上整片奧克蘭的國土吧?”娜諾卡奇道。
“好包括小半個辰海。”菲特補充了一句。
暫且不提兩個女孩子之間的交流,這月白色的巨型浮空戰艦一邊前進著,一邊還保持著對巨獸的火力不斷。很快的,爆炸的高溫和沖擊波便在劇烈的波動之后,再一次削斷了他的一條手臂和背后的半截羽翼。這混沌的巨獸在源源不斷的火焰灼燒和爆炸沖擊波的破壞之后,卻還是勉強發動了反擊。混沌能量在它的咆哮和號召之下,凝結成了色彩凝練而深沉的光束,仿佛將星光和夜空的雅致韻味都吞噬了進去……緊接著,那道粗壯的光束就這樣呼嘯地沖向了白色戰艦。
如果是在平時,這一道光束應該是能將一座山頭都給抹去,亦或是蒸發掉一池湖泊。哪怕是納希比亞號這樣浮空戰艦中的超級巨無霸,都完全無法抵御這樣的攻擊吧?然而,或許是在遭受持續打擊,視線和射界都完全被遮擋的情況下,即便是混沌神侍這樣的紀元前大怪獸,也實在是無法保證其攻擊的準星;也或許是因為,神侍自然是怪物,但對面的船上卻又遠遠比他要怪物得多的存在呢。總而言之,這一發光束明顯是偏離了船只的本體,就算是直接命中,大概也只能在船舷上制造一道丑陋的劃痕吧?
然而,就算是劃痕,白色戰艦上的人們似乎也決不允許……便只看見一道透明的漣漪在船一側暫開,接著迅速流動盤旋起來,仿佛當場化作了光暈的漩渦。混沌能量集結而成的光束沖擊,被那流動的光之漣漪帶入了漩渦之中,一個盤旋之后,就直接被偏離了方向,直接沖著天空而去了,然后便不見了蹤影。
如果運氣好的話,它說不定能擊中某個浮空島……
“奧斯提克逆魔盾?”兩個女孩子倏然一驚,一個嘖巴了一下嘴巴,一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頓時浮起了對奧魯賽羅師伯高山仰止的敬意,某個不著調的老師也就這么被她們拋到了腦后。
陸希并不是某些武俠小說類型里滿腦子都是小農思維,學了一點神功奇技都要存在肚子里面孵卵的主角——不過這也很正常,上個世代的武俠小說大家們大多也都是小地主出生,不小農那才是怪了——很樂意把自己學到的新招數和小伙伴們共享,包括星象魔法、蒼穹言靈、以及從老帕那里學來的,失傳的龍語魔法。娜諾卡和菲特對奧斯提克逆魔盾的功能也算是很了解的了,卻根本想不到,這招“區區不過”是八環的魔法,對混沌能量的集束攻擊都能起到偏轉的效果。
“果然,就像是拉克西絲祖師婆婆的說法,沒有沒用的咒文,只有沒用的施法者啊!”娜諾卡對菲特道。
“或者說,所有咒文的上限,其實超出我們的想象,確實是應該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所學了。我覺得,我們倆想要躍過那座門,契機就在這里了。”菲特點頭道,順便又對不知道什么出了艙門,走到她身后的兩個未成年道:“你們兩個,也要務必記住這這兩句話哦!這樣,不管進步快慢,在奧法的修行之路上都不會偏離大道!”
于是,兩個剛剛步入魔法之路的未成年“魔法學徒”頓時點頭受教,從這一點來說,菲特看上去貌似是比陸希和疾風都適合當老師呢。
而另外一方面,這大概也是這存活了無數個歲月,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制造了無數殺戮、死亡和絕望的時混沌魔物,嗜血之王的神侍,最后一次勉強發起的反擊吧?隨后,他的頭上隨即又重重地挨了一發炮彈的直擊,小半個頭顱頓時被當場炸飛,雖然他還依舊活著,但動作卻遲鈍了一下,甚至連嚎叫聲都開始慢慢地虛弱了下來。身上的光紋也開始漸漸減弱,就像是失去了能量供應的燈泡似的。
這頭大家伙終于要不行了,明眼人都能夠做出這樣的判斷。
然后,其余的浮空戰艦們,也乘著這個機會迅速拉近了這頭怪物之間的距離,也開始用新型的魔晶炮集火攻擊,幾輪齊射之下,便已經將對方的手臂一條條地直接折斷。
“那個……娜諾卡小姐,我們現在該怎么辦呢?”二副摩赫亞先生,用有些迷茫的聲音對代領船長小姐道,這倒是和他之前的果敢勇毅的形象大相徑庭。不過,這也不怪他,看看前面的矮人炮術長先生,如此這般呆若木雞地站在主炮旁邊。他和他的小伙伴們方才爆發出了讓人感佩的敬業精神,用了半分鐘的時間便將沉重的主炮推回了炮位,還順便裝好了炮彈,但隨即就發現,之前的努力似乎啥意義都沒有了。
這就仿佛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格斗。己方乃是一個靈活敏捷的輕量級小個子選手,對方卻膀大腰圓,皮糙肉厚,拳腳都有千鈞重力。己方本來一直都靠著閃轉騰挪來和對方纏斗,抓緊一點點機會,打擊之后迅速撤離,看看能不能量變引起質變,而對方卻硬生生硬抗了自己好幾次打擊,總算是限制住了自己的行動空間,正準備開個大一擊必殺什么的。可這個時候,卻路過了一個全副武裝的悍匪恐怖分子,隨手掏出ak47就把對方給突突成了渣渣。完事之后,還掀起頭套沖著自己笑,笑得無比和善友好,笑得相當陽光燦爛,還順便露出了兩排相當接地氣的大黃牙。
這場面就相當尷尬了。
“哎呀呀,這個時候,我們大概就只好微笑了吧?”娜諾卡又擾了擾自己的臉皮,干巴巴地露出了無奈的干笑。
“那么,我們也該過去打個招呼了。”菲特看了看正慢慢靠近過來的白色戰艦,轉過了頭,對船上唯二的未成年笑著安慰道:“卡爾曼,弗蕾妲,你們也同我們一起去吧。別緊張,照陸希和疾風的說法,奧魯賽羅師伯其實是個很慈祥的老爺爺,尤其對孫輩特別疼愛呢。”
是的,這個時候,奧魯賽羅貝倫卡斯特已經大步地走到了船舷邊上,向七曜極光號上的大家招了招手,露出了矜持卻又友好的長輩式的慈祥微笑,示意大家過來。
而這一副畫面的背景就是正持續被各種炮火虐殺的混沌神侍,其實,就算是在這個時候,這頭山岳一般的巨獸其實依然還沒死透,似乎自以為自己還能搶救一下,狂亂地掙扎著,絕望地咆哮著。可是,奧魯賽羅的興趣,卻已經完全不在它的身上了。
所謂純爺們從來不回頭看爆炸,也不外如是了吧?于是乎,兩個未成年頓時開始兩眼放光,和擁有傳說般名號的祖師爺第一次見面的緊張感,就這么不翼而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