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樺不過來，常光輝與羅重向前走去。現在的情形，二人是不占據主動的，別看兵強馬壯，人多勢眾，但確實不敢動手。
要知道，如果是幾個城管打了一兩個小販，在網絡并不發達，新聞監管比較的年頭，事情并不會被大肆渲染，很容易就能壓下來。但是，如果上百名城管和攤販們打起來，那就是大事兒了，絕對是壓不住的，起碼常光輝就是第一責任人，這個替罪羊，他當定了。
于是，二人按照上面的意思，和對面的小商小販們再談談，給點好處，料想這些市儈的商販心肯定不齊，只要有人答應，問題就好辦。
局長向前走，城管們紛紛讓開，很快，常光輝和羅重來到最前面。隊長見到二人到來，連忙點頭打起招呼，“局長、羅主任。”
常光輝微微點頭，跟著問道：“哪個是郭樺呀？”
隊長伸手指向郭樺，說道：“局長，他就是。”
郭樺現在站在所有商販的最前面，常光輝過來的時候，其實已經猜到。現在確定，常光輝再次微微點頭，跟著看向郭樺，打量了郭樺幾眼，說道：“郭樺，你的情況，政府現在已經清楚了。你的母親身體不好，當初你在監獄里的時候，你的母親為了生計，只能以販賣水果為生。現在你從監獄里出來，也是找不到工作，唯有自食其力，在街上擺攤度日。你沒有去做壞事，也沒有給政府添麻煩，這種做法，值得稱贊，也是值得鼓勵的”
常光輝終究是當領導的，場面上的話，當然會說。他先是對褒獎了一番，說到這里，話鋒突然一轉，接著又道：“可是，眼下咱們春江市正在進行四城聯創，要求街面整潔，市容市貌必須要達到要求。所以，不許在街頭巷尾擺攤。為了這個，政府已經做出很大的努力，建設地下通道，爭取在不影響你們生計的基礎上，完成上級交代下來的任務。政府這么為你們考慮，我想你們也應該為政府考慮一下吧。”
既然是來軟的，那上來就必須打點感情牌。常光輝也是有一套，所說的一番話，倒是在情在理。不過，似乎他所說的這些，都是高書記做的。
常光輝這人，雖然膽子大，但是性格上有個特點，那就是吃軟不吃硬。現在常光輝一來軟的，他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即便心里清楚，大家伙絕對不能聽對方的話，只有在這里擺攤，高書記才能回來，可是在這一刻，他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對方的話。
不過這時，在常光輝身后，突然有一名攤販說道：“政府為我們考慮，我們當然也會為政府考慮！可是這話，你們為什么早不說，我記得你們城管最早的時候，只知道一味的攆我走，打我們！現在你倒是會說，是在為我們考慮，那我現在很想問問你，難道當初打我們，搶我們的東西，也是在為我們考慮嗎？”
這個攤販，身材不高，衣服上還掛著點菜葉，很顯然，是一個賣菜的。可是，在這條街上，賣菜的人，大多都互相認識，也就是此時此刻，大家伙同仇敵愾罷了，否則的話，不少人都會注意到，以前怎么沒見過這位仁兄。當然，街上擺攤的賣菜的，也有一定的流動性，也許以前在別的地方擺，現在跑到這邊了。
他的這番話，十分管用，立馬說到在場所有的心里去了。在場的人中，站在前面的，有不少是被城管打過，被城管沒收過貨物的，也不在少數。所以一聽這話，大家伙立馬就跟著叫道：“就是！既然說是為我們考慮，那當初打我們是什么意思！”“沒錯！還搶我們的東西，我們要是不給，你們就動手！這算是為我們考慮嗎？”“你說為我們考慮，那為什么早不說呀！”
在場的攤販們，群情激昂，你一句我一句的，可謂聲勢浩大。
聽了這番話，這一次，輪到常光輝不知道如何應對了。好在，他不知道該怎么說，有人知道。政府辦公室主任羅重，為人圓滑，插科打諢，是他的強項，能做到這個位置上，最在行的自然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羅重一臉的謙和，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親切地說道：“諸位，稍安勿躁。你們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以前的事情，都是綜合執法局的問題，是政府用人不當造成了。因為此事，我們已經將前任的綜合執法局局長開除公職。在此，我再向諸位，真摯地說一聲對不起，希望諸位，能夠體諒。請諸位放心，政府方面一直都在為你們考慮，在為你們著想，偶有不當的地方，也都會盡全力改正。”
“沒錯”在羅重話音落地之后，常光輝馬上跟著說道：“以前的城管執法態度，確實不對，因此政府很是生氣，不僅將前任的局長開除公職，甚至還對打人的城管法辦，并賠償受害者的醫療費，以及損失。在此之后，城管的執法態度，不是已經改變了么，凡是以商量為主。就像前些天，他們來執法的時候，就是跟諸位商量。希望彼此之間，相互體諒，元旦之前，諸位不出來擺攤，也就好了。等到元旦之后，地下通道竣工，諸位就可以到地下通道擺攤了。我聽人說，有人質疑地下通道在元旦之后，是否能夠落成的問題。在這里，區領導已經發話，考慮到諸位的吃飯問題，元旦后地下通道完工最好，如果不能如期完工，也會特批，諸位繼續上街擺臺。到時候，絕不會有城管阻攔。”
聽了這話，不等在場的攤販們有所反應，在角落里的趙先華心中暗笑，好一個面子工程，知道元旦前我們來檢查，就先把這幾天對付過來，等我們檢查完了，你們再出攤唄。
心里雖然這么說，但是趙先華其實也清楚，很多地方，似乎都是這樣，形式主義罷了。
“兩位領導，我們這些人，一向都是手停嘴停，全家上下，都指望我們在街上擺攤，賺錢糊口呢。眼瞅著就元旦了，平時都可以湊合，過年的時候，總得吃點好的吧。大人隨便穿點舊衣服過年，倒不算什么，可是孩子呢，總得買身新衣服吧。我們響應你們的號召，這么多天都沒開張了，家里都快沒米下鍋了，這讓大伙怎么過年呢。你們不是說，會體諒我們么，那希望年前這幾天，準許我們在外面擺攤，這幾天購物的人多，要是不出攤，對我們是個很大的損失不說，大家伙也沒法過年了。等元旦之后，我們停幾天，你們看行不行呀。”還是剛剛說話的那個生面孔小販，此刻又站了出來，大咧咧地說道。
他的話，再次引起所有小商小販的共鳴，胖頭魚率先跟著說道：“沒錯！我家里一個禮拜前進了不少魚，就指望著元旦前賣出去呢。前幾天沒出攤，魚全都窩在家里養著。江里的魚，在家里哪能養的活，一來二去的，都死好幾條了。這魚一死就不值錢了，要是再耗幾天，我先前進的這些魚，就要死光了！既然你們說，在為我們考慮，那就等我把這些魚都賣出去，然后再停幾天不出攤吧。”
“就是！我們家還進了不少黃瓜，就算冬天菜能放的住，可要是等過了元旦，黃瓜也得蔫了，到時候，賣給誰去呀！”“就是就是，我們家”
一時間，在場的小販們，又開始大言自家的難處。其實他們的話，倒還真就不假，一個禮拜前，大家伙都進了不少東西，只能著元旦前都給賣出去呢。這個季節，菜都貴，提前進貨，能稍微便宜一些，要是趕元旦前最后一個禮拜上貨，東西肯定要比提前幾天要貴。
這些之所以這么心齊，一方面是為了幫助他們的高書記，另一方面，也實在是不想前些天進的貨，徹底砸在手里。這要是再等一個禮拜，元旦后再說，估計這些貨，也就賣不出去了。
如果沒進這些貨，今天也不至于出來這么多攤販，總有老實的不敢說來。不過也別說，今天早上才一出攤，那些喜歡早上買菜的大叔大媽都出來了，大家伙的效益還真不錯。
等到對面的聲音全部落定，羅重馬上打起了哈哈，笑著說道：“這就對了么，咱們面對面的溝通交流，這樣才能了解對方的困難，相互體諒，相互幫襯。政府和百姓，都是一家人，政府也希望你們生活的好，希望你們豐衣足食。此刻聽你們說了自家的苦難，我認為你們提出的問題，很是客觀，這件事，確實需要解決。年底了，你們也想盡快把貨賣出去，吃點好的，給家里的孩子買新衣服過年，這都是人之常情。雖說政府也有難處，但必須先解決你們的問題。我看要不然這樣，我在這里就做主了，你們手里的貨物，政府全收了，你們賣多少錢，政府一分錢不少的，把東西全都買了。你們看怎么樣？”
羅重為了息事寧人，為了解決眼前的難題，確保四城聯創，只能讓步。不過一想，他的法子還算不錯。所有街上的攤販的東西，加在一起能有多錢呀，拿出一兩百萬，足夠支付了。就算差，也差不了多錢。而且這筆錢，也用不著他羅重掏腰包，自有區財政來掏。尚區長都說了，要給予這些攤販們一點好處，花點錢不算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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