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澤滔審慎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仍是一絲不茍地把握著方向盤。
陸部長的話很簡短,但透露出的信息卻很豐富,永州撤地建市已經進入倒計時,南門市即將改為南門區,成為永州市管轄的唯一的行政區。
陸部長親自率隊進駐永州,應該還肩負著推薦考察撤地建市后的永州市第一任黨政領導干部的重任。
換句話說,陸部長此行,還真有那么一絲欽差大臣的味道。
永州撤地建市,跟他應該沒有太大的關系,陸部長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當他回頭想說話,卻發現陸部長不知道什么時候又睡了回去,車內酣聲大作,難聞的酒氣頓時彌漫整個車廂。
第二天金澤滔一進辦公室,翁承江就告訴他今天城關鎮有人跑地委告狀去了,翁承江反應的這名干部為原副鎮長,大名劉孟山,因抗旱不力遭撤職處理。
劉副鎮長資格很老,是城關鎮甚至組織部都掛了名的刺頭,平時怪話牢騷話不斷,干工作從不帶頭,有好處從不落后,市里領導見了他都頭痛。
私下里,人們議論起他時,都直稱流氓山,而他的言行舉止流氓習氣重于干部氣質。
金澤滔提出給予他撤職處分,組織部舉雙手同意,市委常委會全票通過,被處理后,金澤滔作好了流氓山上門理論的準備。
但不知出于什么考慮,凡觸及個人利益輕則當眾辱罵,重則上門打鬧的劉副鎮長。這一回吃了這么一個大虧。居然一聲不吭做起了縮頭烏龜。
人們還在嘲笑劉副鎮長欺弱怕硬時。他卻趁著省委工作組進駐永州,跑永州地委告御狀去了。
金澤滔淡然一笑:“行了,他愛告讓他告吧,現在不過撤了他的椅子,再胡鬧下去,就小心他的飯碗。”
劉副鎮長敢鬧事,除了資格老,仕途無望也是一個重要原因。所謂無欲則剛,他以為在現體制下,只要不收不貪,不嫖不賭,就是省長也拿他沒奈何。
劉副鎮長能抓住這個關鍵節點鬧事,也是受了高人指點,借省委工作組進駐永州之際,給永州地委施加壓力,可收到事半功倍之奇效。
地委高度重視,王如喬作為組織部長。親自接待劉副鎮長。
人還未進門,王部長就先聽到有人罵罵咧咧:“他媽的什么玩意兒。狗眼看人低,黨員干部進娘家反應情況,都要放狗咬人,這個衙門還真他娘的難進,信不信我直接跑省委工作組告狀去?”
王如喬眉頭皺得老高,這到底是干部還是流氓?換作往日,王部長早就轟他出門,干部隊伍五花八門,但敢上咆哮組織部的也少見。
辦公室主任首先推門進來,面色鐵青,嘴唇哆嗦,后面跟著一位干部模樣的中年人。
這人一進門,不是先看向王如喬部長,而是打量起辦公室,嘖嘖稀奇:“地委組織部就不一樣,氣派,豪華,這桌子是紅木打的,值不少錢吧?”
王如喬坐這個辦公室不短時間了,也不知道桌子是什么木頭打的。
他冷冷地打量著來人,人是地區信訪局轉過來的,從今天一早就開始大鬧信訪局,差點沒有將接訪干部罵哭。
來人正是劉副鎮長,他橫行南門黨政機關十數年,有個心得,軟怕硬,硬怕橫,碰到橫的領導,也不用怕,你就裝愣,橫的也怕愣。
第一回進地委組織部長的辦公室,劉孟山心里有些發虛,就先在門口罵上一通給自己裝膽,進了辦公室,不看部長論桌子,這是裝楞。
地委組織部長對于一個鄉鎮干部來說,那是需要仰視的大人物,劉副鎮長一邊漫不經心地掃視著王如喬的辦公室,一邊卻用眼角余光小心地打量著面色不善的王部長,暗暗給自己鼓勁。
因為省委工作組進駐永州,地委領導高度重視,大家都小心翼翼,唯恐這個時候出點什么差錯,工作組組織實施新條例的任務背后,還有推薦選拔干部的使命,大家都不敢掉以輕心。
信訪局打電話請示王如喬,因為涉及到干部處理問題,本來用不著部長親自出面,但考慮到特殊時期,王如喬準備放下架子親自接待劉副鎮長。
更何況他反應的問題還涉及到金澤滔,讓他產生了興趣,但一看劉孟山這副吊兒郎當的流氓嘴臉,態度就冷淡了許多,道:“你想反應什么情況?”
劉副鎮長這才將目光投向王如喬,他似乎對王部長的冷淡態度有些不滿,沒有不理會他的問話,自己動手,嘩啦啦地拉開座椅,大刺刺地坐了下來,抬著下巴說:“你就是王如喬,王部長?”
站在后面的辦公室主任恨不得踹他一腳,道:“王部長問你話呢,你什么態度,不懂得什么叫尊敬領導嗎?”
劉孟山刷地站了起來,一雙不大的眼睛瞪得滾圓,露著兇光,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這個人很賤知道嗎?剛罵惡狗擋道,那還高看了你,沒點眼色,我跟領導談話,也不知道自己滾遠點。”
辦公室主任是個斯文人,什么時候碰到過這樣的滾刀肉,一路上就因為多問了一句話,就一直罵罵咧咧,現在當著王如喬部長的面都敢指著鼻子叫罵。
不要說他,就連王如喬部長,都氣得兩手發抖,簡直無法無天,跋扈乖悖!
這樣的干部居然直到現在才處理,這本身就是組織部門的失職,到現在,王如喬部長對他的申訴再也沒興趣了解。
王如喬伸手去摘電話:“保衛科嗎?辦公室來了個瘋子,馬上報警。”
劉孟山也不驚慌,瞪著王如喬部長說:“王部長,我受到不公正待遇,要求組織部給予平反。”
王如喬沒有說話,只是他急促的呼吸卻出賣了他內心的憤怒。
劉孟山表面鎮定,心里開始不安,是不是表現太過火,畢竟他還是第一次上地委鬧事,還沒捉摸出王部長的脾性。
劉副鎮長說:“我要向組織反應金澤滔,他把抗旱工作當作到處安插心腹的工具,他假公濟私,打擊異己,我就是最大受害者。”
就你這副德性也配稱異己?王如喬譏笑說:“你在抗旱工作犯了啥嚴重錯誤?”
劉副鎮長跳了起來:“屁的嚴重錯誤,不就是有幾次沒有到聯系村點卯嗎?憑什么就撤我的職?我又違反了哪條黨紀政紀?”
王如喬目光漸漸地冷了下來:“滿嘴噴糞,難怪被處理,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僅僅撤了你的職這處分不是太重,而是太輕,你還是黨員嗎?你還是干部嗎?街頭流氓素質都比你高,滾出去!”
辦公室主任嘴皮子不是太利索,剛被劉副鎮長罵得狗血噴頭,拙于應對,還在憤憤不平中,聽到王部長義正辭嚴的訓斥,眼睛都亮了,伸手就去抓他的胳膊。
劉副鎮長開始慌張,不是說王如喬和金澤滔不對路嗎?他今天到地委告這個狀是滿懷希望的,都怪自己一時嘴賤。
劉副鎮長一邊掙扎著,一邊迅速調整低頭說:“王部長,剛才我太激動,說話有點語無倫次,請你原諒,我真受到不公正待遇。”
此時,保衛科幾名干部氣喘吁吁地進了王部長辦公室,王如喬甚至不愿再看劉副鎮長那張嘴臉,揮手說:“妨礙正常公務活動,交給公安處理,通報南門市委。”
劉副鎮長傻眼了:“王部長,你不能這樣,我是按正常程序向組織部門提起申訴,怎么能說妨礙公務活動。”
王如喬說:“再向信訪部門了解一下,來我這里之前,聽說還罵過接妨干部。”
劉副鎮長被數人執著雙臂推出辦公室,快出辦公室門口時,忽然掙扎暴起,轉身大罵:“王如喬,金澤滔都沒你這么囂張,我就不信,這天下就沒處說理,今天的事,沒完!”
王如喬象趕蒼蠅一般地揮了揮,劉副鎮長迅速被帶離了辦公室。
劉副鎮長恨恨地瞪著辦公室主任,出奇地沒有破口大罵,只是兩只不大的眼睛閃爍的兇光,讓辦公室主任幸災樂禍的笑容變得有些訕訕。
劉副鎮長被撤職,沒敢跑金市長辦公室大吵大鬧,而是直奔地委組織部,都是得了高人點撥。
因抗旱不力被撤,理不在自己一方,小打小鬧是翻不了身的,而省委工作組來進駐永州,無疑是個良機,只是劉孟山一向在南門市委大院橫行慣了,錯把永州當南門,還沒提要求就先惹怒了王如喬。
劉孟山心眼小,愛記仇,從踏出王如喬辦公室,滿腦子就只有王如喬的那張象嫌棄綠頭蒼蠅一樣的厭惡表情,讓對金澤滔的仇恨迅速被王如喬所代替。
寧被君子恨一世,莫教小人記一時,被王如喬象趕蒼蠅一樣打發走的劉孟山,在公安局呆了整整一天,黃昏時好不容易才被家人領了出來,一雙眼睛腫成一線天。
劉孟山沒有跟著家人回家,而是轉身隱入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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