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澤滔
燈火輝煌的營救通道上,站滿了人,等這些被困者暫時穩定了情緒,金澤滔快步上前,向方建軍報告說:“報告方省長,按照您的指示,我們已經順利帶出被困群眾,目前幸存十八人,遇難三人,后續怎么處理,請指示!”
這個萬眾矚目的時候,當然要讓全場所有人目光的焦點轉移到方省長身上,這是下屬的自覺和本分。
方建軍還沒說話,金澤滔走近了一步,低聲說:“方省長,我們還是先移師外面空曠地,這里并不安全,地下室隨時可能坍塌,幸虧有方省長親自坐鎮指揮,再有各方支援,我不敢想象,過了今晚,這個地下室還能不能撐住。”
金澤滔跟他說這些,就是告訴他,地下室很危險,這里也不安全,南門公安大樓的事故救援到現在可以宣告圓滿結束,方省長可以為這次救援行動劃上圓滿的句號。
方建軍滿意地點點頭,說:“營救任務基本完成,現在全體干部群眾,全部移師廢墟外圍空曠地,離去時請大家注意安全。”
不用金澤滔吩咐,自然有人整整齊齊地壘起了高臺,請方省長發表重要講話。
方省長慷慨激昂地發言著熱情洋溢的演講,單純記錄著現場干部群眾的歡樂,慶賀和激動。
金澤滔悄悄地在人群外,找了一塊石頭,一屁股坐了下來。這個時候。差不多一天一夜沒有闔眼的金澤滔。兩只手柱著腿,蒙著臉,迷迷糊糊中,竟然睡著了。
朦朦朧朧中,他仿佛又出現在一個血色黃昏里,看到一雙雙蒼白的手,從廢墟里無助地向天空掙扎,發黑的指甲流淌著殷紅的血。順著緊繃著的手指一直滲進暗紅色的泥土。
驟然間,血色天空忽然黑云開裂,一道金色陽光從天際直透云霄,照落在大地上,讓人感覺,這道光柱有如實質,砸碎血色大地所有陰霾。
一雙雙向天空掙扎的蒼白的手,經過金光照射,大多數瞬間恢復了生氣,有些則如湯沃雪。瞬間消融,消失得無影無蹤。
金澤滔仿佛在半空中俯視這方恢復了生氣的大地。仿佛就行走在大地上,接受普世陽光的沐浴,渾身暖融融的,所有的疲倦和困乏一掃而光。
突然間,他清楚地感覺到,他又魘著了,然后從夢境中掙扎著出來。
此時,高臺上,方建軍省長還在侃侃而談,不時地搏得了臺下團團圍住的干部群眾的掌聲和歡呼聲。
所有聚光燈都打在方省長的臉上,他滿面紅光,神采飛揚,在這一瞬間,方省長心里的愉快和滿足,甚至比任命為省委副書記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種高高在上,俯視蒼生的掌控感和成就感讓他癡迷,讓他陶醉,他不經意地朝著人群搜尋,沒有發現金澤滔的人影,心里稍微有些失落,但忽然想到,這或許是他刻意地回避,心里又不免涌上說不清的意味。
在金澤滔身邊,從他入睡的那刻起,翁承江就一直守護著,見金澤滔醒來,他先端上了水,說:“金市長,剛剛謝凌局長打來電話,京城的事情已經成了,王主任同意先啟動港口一期工程,最多幾天,他會辦妥所有相關手續。”
金澤滔忍不住開心說:“那真是好事成雙,這邊搜救任務圓滿完成,那邊港口立項的事情就有著落。”
翁承江說:“剛才程真金還過來請示,要不要,再繼續清理現場廢墟?”
金澤滔揮手說:“你讓他過來,我親自交代他。”
程真金在凌晨被金澤滔從熱被窩拉到事故現場,直到現在,還未休息片刻,很多時候,他還親自參與勞動和操作工程設備。
但看上去,程真金精神亢奮,兩眼發光,都年過不惑,還這么能熬。
金澤滔打趣說:“真金,不錯哇,身體壯得跟小牛犢似的,鄒校長調理得不錯啊,還能堅持得住不?”
程真金咚咚地擂著胸脯說:“金市長放心,我現在這身體,再堅持一天一夜,保證眼皮不打架。”
李明堂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鉆了出來,嘿嘿賊笑著:“金市長,你還擔心他那身體,都能讓老蚌生珠,鐵樹開花,生命力旺盛著呢。”
程真金有兒有女,這個重新組合的家庭,再添個娃,看上去怎么都讓人覺得有些怪異,程真金也經常因此被人打趣。
程真金開始也不愿意再生兒育女,但鄒校長沒有子女,死活堅持要生下來,還說,夫妻感情還要兒女維持,你說不要小孩,是不是打一開始就準備玩弄人家感情?
程真金捶胸頓足,指天發誓說,哪敢玩弄啊,這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人家,我做夢都要笑出聲。
鄒校長懷疑說,那你為什么不要孩子,你不要孩子,就是嫌棄我,我有理由懷疑你上我的床就是圖謀不軌。
程真金沒讀過幾年書,被鄒校長的歪理都繞糊涂了,我上你的床不圖謀不軌,難道跟你談人生談理想啊。
但這話,只能放心里說說,嘴里是死活不承認的。
鄒校長火氣更大了,你沒有圖謀不軌,我的肚子難道會無緣無故自己大起來,或者說你的精子他會自動飛到我的肚子里來啊。
強大而有知識的鄒校長有力的反駁讓程真金張口結舌,這回他真糊涂了,是啊,千錯萬錯,都是我圖謀不軌的錯。
但一冷靜,又感覺不對,我圖謀不軌的時候,好象你還挺樂意的,沒見你哼哼的時候說我不軌啊,怎么一下床就翻臉了呢?
沒有知識的程真金,最后就差沒有咬破指頭寫保證書,表示十分樂意和鄒校長一起,將不軌的結晶帶到人間,鄒校長這才破涕為笑。
這一晚,程真金一夜沒闔眼,這么懂禮知儀的知識女性怎么一上床就象變了個人似的,第二天,他偷偷到醫院一打聽,原來懷孕婦女的脾氣變得古怪很正常,這是是孕婦綜合癥。
不過,以前因為生計所迫,長年奔波在外,生兒育女,直至兒女長大成人,他都沒有上過心。
程真金看著鄒校長的肚子一天天隆起來,卻反而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新鮮感和滿足感。
程真金不屑說:“明堂,不是老叔我說你,你可要加把勁了,你家媳婦到現在都沒動靜,良才那老棺材可都急得嘴角起泡了,再不下蛋,只怕他就要親自操刀播種。”
李明堂臉都綠了,張牙舞爪罵道:“你個扒灰客,難怪你家孫子怎么看都不象你兒子,反倒跟你一個模子出來的。”
程真金哈哈大笑:“我家孫兒象我那就對了,你將來有孩子,難道因為跟你爸長得象,就懷疑是你爸下的種啊。”
李明堂終于掩面敗退,在這樣環境,看著程真金和李明堂兩人斗嘴,讓金澤滔感覺別樣的溫馨。
或許,經過京城之行,及這一天一夜的經歷,讓他對于政治,以及政治的險惡有著更直觀的了解。
唯有一直陪伴在身邊的這些人,包括程真金,翁承江,柳立海,李明堂這些半文盲商人,草根官員,才是自己真正放心和信任的人。
金澤滔終于收斂起笑容,嚴肅說:“真金,事故廢墟必須盡快處理,事故影響必須盡快平息,你就辛苦一下,爭取最短時間內將事故現場清理完畢,可能會影響你們公司在服裝城和道口市場工程進度,目前市財政沒有錢給你們,權當是義務勞動。”
程真金眉開眼笑說:“金市長,你是太瞧不起我了,方省長都說了,我現在可是一個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家代表,哪能做事都盯著錢呢?”
程真金說得慷慨激昂,心里卻說,你大老板都不心疼,我心疼哪門子,再說,從今往后,我也是被省領導表揚過的知名農民企業家,還怕公司掙不到錢啊。
他似乎看到,今天以后,找他干活的大公司,大廠家都排著隊等他接見,轉念一想,回頭就找單純記者說說,一定要將方省長表揚自己的鏡頭在電視新聞上露露臉,這可比什么廣告都有效。
正在這時,卻聽站在高臺上的方建軍忽然語氣一轉,嚴厲說:“對于這次倒塌事故的原因,目前已經啟動調查,對于在這其中扮演了不光彩角色的領導干部要嚴格追究其責任,絕不姑息,也決不手軟,對于在這次救援中表現突出的干部群眾,省委省政府將通報表揚,隆重表彰。”
方建軍目光突然看向陳鐵虎,說:“南門市委書記陳鐵虎,大樓設計,你不量力而行,三番兩次修改圖紙,為今天的慘禍埋下隱患,在大樓倒塌后沒有積極主動組織施救,反而挖空心思推卸責任。”
“大樓倒塌,你難辭其咎,善后處理,你草菅人命,地委主要領導都在這兒,我建議暫停他的書記職務,接受組織調查。”方建軍重重地揮了下手,一錘定音,決定了陳鐵虎的政治命運。
陳鐵虎來到事故現場,盡管心里早有準備,但當方建軍當眾宣布他停職檢查時時,他還是象被人抽去了脊椎骨,腳一軟,差點沒有癱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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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澤滔個人行為,與云霄閣書庫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