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建軍指點的群眾正那個從凌晨起,就一直活躍在事故現場的中年師傅,為了能善始善終地參與救援,或者是想看個真相,他連今天上班都沒有請假,直接曠工。
上午砸了陳鐵虎一石頭后,擔心了一陣,后來發現就連知道真相的記者和金市長都沒有追查,膽子就大了起來。
特別在聽了干部群眾議論說,晚一點省領導要下來現場指揮救援,現在事故現場外圍已經有公安警戒,只出不入。
中年師傅好抱不平,好奇心也特別重,說什么也要看一眼省領導,就邊參與救援,邊看熱鬧。
現在終于讓他目睹了省長的真顏,這一回,明天早起鍛煉的時候,可有和同伴吹噓的資本了。
見過省領導,他也準備收拾收拾回家吃飯,突然被省長指著鼻子說,就是他砸破市委書記的頭。
中年師傅愣愣地瞪著省長看,腦子里首先跳出來的念頭就是,省長咋會知道的?
金市長是好人,絕對不會出賣咱老百姓,一定是那個鬼頭鬼腦的省臺記者單純,還虧我家閨女這么迷你,閨女呀,要記住,你爸是被你的偶像出賣的。
第二個念頭就是省長都親自指證自己,這回怕是金市長說情都不管用,這下徹底完蛋,鐵定要坐穿班房了。
一想到家里的閨女,中年師傅就魂飛魄散,難過得就直想哭。好奇心真會害死貓的。
方省長認出這個中年師傅。自然是單純提供的錄像帶里看到的。金澤滔讓單純刪掉,單純覺得這個鏡頭挺有意思,留了個心眼,用其他帶子替換了。
方省長不喜不怒,說:“你說說,為啥就想砸市委書記的腦袋?”
中年師傅屬南門晨練一族,頗有勇武,也有血性。都被省長當眾指證了,賴是賴不掉的。
眾目睽睽之下,輸人也不能輸陣,中年師傅梗著脖子說:“省長,我是工人,公安大樓昨天下午倒塌,沒聽說死人,今天凌晨,我起床鍛煉的時候,聽說。金市長連夜從京城趕到這里啟動搜救,死了不少人。我們幾人就相約來這里幫忙。”
金澤滔笑著說:“方省長,這位師傅,可是從凌晨就在現場幫忙,到現在還都沒休息過,古道熱腸,是個性情中人。”
金澤滔不知道方省長提這事什么意思,不能明目張膽為他開罪,就多說些好話,也減輕領導對他的惡感。
中年師傅見金澤滔主動為他說好話,膽子莫名地就大了起來,說:“方省長,金市長為咱老百姓出頭,我們都愿意幫忙,都快挖到活人,陳鐵虎這個攪屎棍來了,他看不得金市長為咱老百姓做好事,要當眾問罪,這也太壞了!他打金市長的悶棍,我就砸他的石頭,天經地義!”
說到這里,中年師傅把心一橫,反正都要被問罪了,還對陳鐵虎客氣什么,直接喊他攪屎棍了。
其實,他本來想實事求是地承認是失手,不是故意的,但話到嘴邊,虛榮心占了上風頭,就全大包大攬下來算了,反正都是坐牢。
金澤滔這回倒真急了,他看過錄像,明明是失手扔出石塊的,怎么就梗著脖子承認了呢,省長問案,哪能逞強好勝,一個不好,直接捉你坐牢,都不算冤枉你。
金澤滔連忙說:“方省長,南門人好強,輸人也不輸面子,我看過錄像,不是故意的。”
方省長擺擺手,轉過頭卻忽然厲聲說:“這位師傅有一句話沒有說錯,那個市委書記他就是根攪屎棍,好事不干,專干壞事,大樓倒塌,他就是罪魁禍首!砸他的頭,那都是輕的!”
說到這里,方省長走在前面,大步離去,留下金澤滔等人張口結舌,霍霍倒抽著涼氣。
看樣子,方省長在大庭廣眾之下痛斥陳鐵虎,不是心血來潮,省長盛怒之下,伴隨著公安大樓的倒掉,南門,會有更多的龐然大物,可能一夜之間也會轟然倒地。
站在金澤滔身后的沈向陽等人,莫不心驚肉跳,王燕君等人更是暗暗拍著心口,今天還真是個好日子,感謝陳鐵虎,在關鍵時刻找了金澤滔麻煩,也間接將自己推到金澤滔這個現在南門最安全的避風港。
金澤滔沒顧得上注意身邊這些人的感想,拔腿追上方建軍省長,說:“方省長,要不到前面工棚先坐坐,等打通了營救通道,再請你現場指揮。”
方建軍揮揮手說:“現場就交給專業人員作業,我正有些話要對你們說。”
金澤滔咽了咽口水,方建軍來南門,看樣子不是坐陣指揮那么簡單,但不管怎樣,都對他有益無害,心里難色有一絲的期盼和激動。
受了一天的窩囊氣,終于有人替自己說話,他快速地招手讓柳立海過來說:“讓幾位市領導過來一下,力群、永春還有你自己也一起過來。”
沈向陽等人進了工棚辦公室,方建軍面無表情地坐在辦公室的座椅上,金澤滔則坐在方省長對面,除此之外,辦公室再無可以坐的地方。
方建軍沒有廢話,開門見山說:“你們很好,能在這個時刻,出現在事故現場,都是把人民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的領導干部,哪位是紀委書記?”
方建軍問候了一句,就直接找紀委書記,金澤滔刷地站了起來,指著身后看上去未老先衰的張山說:“這是我們南門紀委書記,張山同志。”
方建軍點了點頭:“張山同志,本來事故責任處理不應該在現在啟動,外面還有生者沒有營救,還有死者沒有埋葬,但南門公安大樓倒塌太過于離奇,裙樓混凝土里居然沒有一根鋼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說到這里,方建軍騰地站了起來,拳頭咚咚地敲擊著辦公桌,雖然方建軍說話低緩,聲音并不洪亮,但聽在工棚里眾多領導的耳里,卻有如霹靂巨雷,振聾發聵。
方建軍炯炯目光掃視著在場的領導,說:“不盡快將真相公布于眾,就不能取信于民,就不能正黨風,順民意,這起事故不但是南門恥辱,也是我們越海的恥辱。”
金澤滔挺著胸脯道:“方省長,你下命令吧,要我們怎么做?”
方建軍一字一句說:“張山同志,我授權你組織對大樓倒塌事故進行調查,沈向陽同志和柳立海同志配合協調有關部門,參與調查,為防止意外發生,立即按有關程序對原公安局政委羅立新立案調查。”
沈向陽一路陪著回來,柳立海曾參與南門呂三娃非法集資案偵查,方建軍都認識,被點到名字的三人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
但此刻方建軍交代的事情,卻是南門繼公安大樓倒塌后,又一起驚天動地的大事,讓這三人有點喘不過氣來,可以預料,隨著事故調查的深入,將會有更多的人轟然倒地。
塌了一幢樓,埋掉一批人,倒下一批官,這就是這起事故最為慘烈的事實。
方建軍都已經言明前政委,羅立新不管有罪無罪,公安大樓建設在他手里糜爛至此,無罪也有過,政治生命是到此結束了。
而方建軍點名讓柳立海參與調查,分明是點名讓他負責公安日常工作。
他小心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金澤滔,卻見他笑盈盈地對著方省長頻頻點頭,仿佛是對方建軍的意見大加贊同,柳立海卻知道,這是對他征詢目光的肯定。
這一剎那間,柳立海剛才還對羅立新的些許同情,全都化為心花在心田里怒放,他突然感覺幸福來得是那樣的突然。
南門公安局局長一直空懸著,原公安局長因為呂三娃一案被撤后,羅立新政委主持公安局全面工作,但沒有獲得公安處同意轉正。
羅立新被調查,現在方建軍又點將讓他配合紀委調查,以金澤滔和省廳董明華和地區公安長劉石偉的關系,被任命為局長是早晚的事。
公安局長不同與一般正科干部,永州慣例,公安局長將任市委常委。
他從東源一直跟隨金澤滔腳步,金澤滔的升遷速度,在一般人眼里,已經不是一步一個腳印,而一步一個臺階,轉眼間,已經做到了常務副市長。
而自己跟在他身后,也已經做到了南門公安局僅次于政委的副書記,副局長,再上一臺階,就是市委常委,公安局長。
方省長視察過事故現場,就雷厲風行地啟動事故調查,并對羅立新立案調查,由此可見他心中的震怒。
柳立海還在胡思亂想時,金澤滔正色說:“方省長的決定十分及時,也十分必要,不徹查事故原因,不對羅立新立案調查,無法告慰九泉之下的死難者,也無以向南門八十萬人民交代,公安大樓的倒塌不是天災,它就是!”
金澤滔對羅立新的嫌惡早就公開化,他在此時表示贊同,沒人覺得他這是落井下石,他早直言,羅立新就是公安大樓倒塌的罪魁禍首,黨紀國法專為他而設,現在不過是將它變為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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