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豆沙也是心思決絕之輩,見大錯已然鑄成,再遲疑下去,等大塊頭他們來了,怕是連這一成都沒自己的份,立時就認清形勢,馬上說:“不敢跟大劉哥提要求,大哥吃肉,小弟能有口湯喝,就心滿意足了。”
綠豆沙忍著惡寒,趕緊翻身進了窗戶,卻見這工棚內部設施齊全,倒象是富足人家的內室,墻上還掛著各種名牌服飾,更令他眼紅的是在正中的床頭櫥上,還放著一條金光閃閃的金手鏈。
大劉哥在窗口看得清楚,漫不經心道:“這條鏈子倒挺配我的。”
綠豆沙痛苦地閉上眼睛,眼不見為凈吧,也不再打量房間的擺設,三兩步就開了門,大劉哥嘿嘿一笑,快步閃進包工頭的工棚內。
工棚里住的建筑工人最早和這些流氓沖突,猝不及防之下,先傷了兩人,雖然不重,但肩負著工地生命財產安全的李良才書記,卻是早早就讓這些工人帶著傷者離開了工地。
如果自己這些打出身的東源人都擺不平這幫流氓,留著東元建筑工程公司的工人也于事無補,此時,匆匆撤離的工人,留下一大溜空蕩蕩的工棚就成了這群流氓的游樂場。
不時從工棚里傳出歡呼聲,大概是找到了工人們藏著的錢物,而大劉哥和綠豆沙進的正是東元建筑的老總程真金的宿舍。
大劉哥和綠豆沙如何見識過如程真金這般愛顯富的包工頭。名牌衣褲掛得整個房間都是。隨便翻開被席。都能找到金光閃閃的掛飾。
此時,厲志剛走出了工地,老早就聽到警笛聲傳來,到現在才遠遠地看到警車搖搖晃晃的身影,又等了足有十來分鐘,警車才開了進來。
帶隊的是城關鎮派出所所長,那人也認得厲志剛,連忙招呼說:“厲鎮長。這路太難走了,沒受傷吧,都什么情況?”
厲志剛頭發蓬亂,衣衫襤褸,臉上還沾著一攤白灰,鞋子都不知什么時候跑丟了一只,赤著一只腳,狼狽不堪。
厲志剛皺著眉頭不客氣說:“能不能先關了警燈警笛,都到現場了,還拉著警號。那不是要提醒賊寇,兵到門口了?”
心里卻嘀咕。媽的,騙鬼啊,我從城關鎮到這里十分鐘都夠了,現在的南門公安局的戰斗力確實每況愈下,政委忙建樓,警察忙罰款,除了向來在局里獨來獨往的柳立海副局長,其他的班子成員心思都沒用在正事上。
“難道這些流氓還敢在這里逗留?”派出所長吃了一驚,一邊示意駕駛員關了警燈警笛。
警號聲都快響徹道口,難道這些賊寇都集體耳聾了?
厲志剛嚴肅說:“這群流氓氣焰十分囂張,打砸搶堪比強盜土匪,重傷工人兩人,輕傷無數,破壞及搶奪的財物涉案金額至少十萬以上,更嚴重的是其行為,直接破壞我市對外改革開放形象,阻撓新經濟發展戰略的實施,影響十分惡劣,后果十分嚴重。”
派出所長差點跳了起來,這是什么情況,按公安內部的規定,這都夠得上大要案了,需要馬上逐級上報上一級公安機關及黨委政府。
厲志剛瞪著派出所長冷冷說:“因為事情緊急,已經上報市委市政府,并向地區公安處報告并備案!”
派出所長終于不淡定了,這種情況很糟糕,誰不知道出身省廳警務處的公安處長劉石偉,向來對公安干警不作為處罰最為嚴厲,而且一直來對南門公安局的現狀十分不滿,若是把柄落到公安處,就是羅立新政委也保不住自己。
派出所長立即大聲說:“報告厲鎮長,我們派出所作好一切準備,請指示!”
厲志剛指著不時傳來歡呼聲的工棚說:“流氓全在里面狂歡,去抓賊吧!”
此時,遠處又有一長溜的警車遠遠駛來,看樣子不是市局就是地區公安處的警車,派出所長臉都綠了,一揮手,十來個干警迅速下了車往工棚跑去。
且說大劉哥一手掛著條稻繩粗大的金手鏈,一手套著好幾個金戒指,身上架著件房子主人的短皮衣,腳上套著雙新皮鞋,連腰間的皮帶都換了包工頭的。
大劉哥看著上鎖的抽屜,說:“砸了鎖頭,沒準里面還藏著金條。”
綠豆沙瞬間眼睛都紅了,屋子里值錢的玩意基本上成了大劉哥身上的行頭,如果這抽屜真全是金條,自己分得一根,那也發財了,想到這里,他奔窗臺拾了塊磚頭,三兩下就砸開了鎖。
大劉哥伸出珠光寶氣的雙手,拉開抽屜,頓時兩眼發直,嗤嗤地倒抽涼氣,綠豆沙還握著磚頭,眼睛往抽屜里一瞟,就如木頭人一樣發呆。
全是錢,他媽的全是錢,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的錢,一沓沓錢還扎著銀行的封條,碼得整整齊齊,擠得抽屜滿滿的,足有十來沓。
這得多少錢,現在萬元戶不多,十萬元戶,那不要說在一個村子里,就是在南門市里面,也不多見。
綠豆沙狠狠地握著磚頭,突然有個強烈的念頭,這些錢,這些金,本來全是他的,有這些錢,他還需要做流氓嗎?再高級的流氓,那也是流氓,大劉哥,小學都沒畢業,憑什么我的錢要貢獻給他?
有了這些錢,我就成了有身份,有文化的人,他心中的貪念野草一樣瘋長,就在綠豆沙下意識舉起手中的磚頭時,忽然聽得工棚外面傳來的越來越近的警笛聲。
仿佛當頭棒喝,有文化的綠豆沙這個時刻頭腦格外清醒,他知道,如果這個警笛是為自己這些人響起的,那么,抽屜里的錢敲響的不是警鐘,而是喪鐘。
他很快就作出了決定,迅速摒棄了貪念產,準備推門遠遁,卻見門外忽然踉蹌沖進一人,人還沒進來,一股濃厚的血腥味直沖得綠豆沙嗷嗷干嘔。
那人歪著脖子,斜著眼,呲著牙,滿頭滿臉都是血污,好象是大面積的噴濺,有多猙獰就有多猙獰。
綠豆沙在流氓中文化程度最高,但膽兒卻是最小,從這點來說,卻是最不合格的流氓了,看到眼前這個搖搖欲墜,仿佛轉眼就要死去的人,眼睛一白,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大劉哥眼睛中全是百元大鈔,他發現自己從來沒象現在怎么愛戴偉大領袖,他手忙腳亂地將抽屜里的錢搬出,那人踉蹌至大劉哥的跟前。
大劉哥兩手緊緊地揣著兩沓錢,狐疑地盯著滿頭血污的怪人說:“你誰?滾開!”
怪人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在自己臉上擦呀擦,涂得小刀全是血,又往自己身上插呀插,割得身上衣衫破碎成絲絲條條。
大劉哥往衣褲的兜裝了幾大沓錢,又往褲腰帶插了兩大沓,正想解開褲帶,往里裝錢,那怪人忽然轉向朝門口奔去,邊跑還邊驚恐地呼喊:“來人哪!殺人啦!搶錢啦!工人們的工錢全被搶了!”
聲音高亢尖銳,裂石穿云,直傳出去好遠,大劉哥倒給嚇了一跳,看著那怪人一跳一跳地從門里跳了出去,忍不住笑了:“傻子!”
有文化的綠豆沙被傻子的一驚一乍的尖叫聲召回了魂,看都沒看大劉哥,也不走正門,扒在窗臺上左右張望了一眼,身子一竄,從房里竄了出去。
這一幕正巧被大劉哥又看見,大劉哥先是一愣,還有這么傻的人,這錢都到手了,他跑什么跑,暗罵一聲:“傻子!”
繼而一樂,這小子倒也有眼色,自己先走了,免得留下來難看,但轉念一想,綠豆沙在流氓隊伍里也算是個難得的文化人,關鍵時刻出個主意,想想辦法還是很管用。
大劉哥終于將這一抽屜人民幣一網打盡,全身鼓囊囊的,連走路都要發出沙沙的聲音,仿佛鈔票在說話。
正在他準備離開時,那怪人又從門外跳了回來,還邊跳邊叫:“打人啦,搶錢啦!工程款被搶了!”
說著還將那把小刀往大劉哥面前的桌上一扔,大劉哥罵了句:“滾!”
怪人在門外回過頭來,呲著牙喊了聲:“傻子!”
大劉哥拾起桌上的小刀,怒火沖天:“我殺了你!”
怪人三兩下竄出了門,大劉哥氣呼呼地跟了上去,怪人邊跑還邊喊:“殺人啦!”
大劉哥一邊追,一邊喊:“我殺了你這傻子!”
走出門外時,陽光白晃晃的有些刺眼,大劉哥只看到前面那個傻子高高地舉著手,一直被一個傻子挑釁,沒有多想,大劉哥揚起手中的小刀就向那傻子扎去,在陽光下,比手指粗壯不了多少的小刀正往下滴著血珠,特別鮮艷,特別耀眼!
厲志剛正好看到那個帶頭鬧事的流氓頭子,正舉著一把小刀,向李聰明扎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李聰明卻弄得滿臉血污,看上去很狼狽的樣子。
厲志剛驚叫一聲:“住手,住手,攔住他!”
厲志剛的聲音有些熟悉,剛才對峙的時候,他聽過,大劉哥晃了晃腦袋,眼睛漸漸地適應了室外的光線,然后他看到傻子跟前,圍著三四個全副武裝的警察,有二人握著搶,有兩人持著電警棍。
這是咋回事呢?只聽得砰的一聲,大劉哥嚇得魂飛魄散,完了,公安打手槍了,我被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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