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凡一世）
級主任從上高一（4）班課的老師那里得知王小兵一天沒上課，又沒有請假條，來問蘇惠芳，也沒問出原因，便找王小兵，要斥責他無故曠課。
級主任曲相雄工作很認真的，管高一級學生也管得很嚴。他不到四十歲，一到冬天就穿著件中山裝，像從民國穿越而來的。他是教化學的，上課都是板著臉的，很少會露出笑容，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高一級的老師課間休息室里，沒幾個人，基本都去坐班了。而金輝球偏偏在那里。他聽說級主任要訓王小兵，心里挺高興的，裝作拿著報紙看新聞，卻是拿眼不時向門外瞟去。
但凡高一比較調皮的學生，估計都被曲相雄訓斥過。
到了休息室，曲相雄就沉臉道：“你來這里是讀書還是放牛的？你說，父母供你上學，容易嗎？你說。有什么事又不寫請假條，把學校當菜市場，真是無法無天了！來去自由！連我也還不能這么做，你居然做到了！……”
王小兵臉色平靜，認真地傾聽曲相雄的發嘮叨。
金輝球則是一臉的幸災樂禍，露出陰陰的微笑。
一會，曲相雄的聲音就高了起來。他教訓人有個特點，那就是說著說著，聲音會越來越洪亮，可能是想借高音來震懾被教育的學生。
這時，校長張萬全巡校正好走到高一級的老師課間休息室門口，背負著雙手，朝里看了看，便踱了進來。
金輝球更有得色，他知道張萬全與曲相雄一樣的火爆脾性，一旦得知王小兵隨便曠課，那必然會幫著曲相雄大斥王小兵。
正說得起勁的曲相雄雖見到了校長，但沒停聲，繼續說下去。他也猜測校長是會支持他的，估計待會還會與他一起訓王小兵。
不料，張萬全做了個靜下來的手勢。
曲相雄只好咂了咂嘴巴，意猶未盡地住嘴。他以為校長忍不住，要開始施展噴火神功。果然，張萬全問是怎么回事。曲相雄把原由說了出來。
這一剎那，曲相雄與金輝球都以為校長會痛斥王小兵，哪里知道校長卻說出這么一句話：“哦，這樣。相雄，教育學生不能光憑大聲斥責，要曉之以理，使他們從心底里真正徹悟才行的。你的想法是好的，想教好學生，但方式不太對。像他這種學生，看起來有很多不對，其實也是一個可塑造的人。”
當張萬全說這番話的時候，王小兵自然明白他的用意，那就是為了報答自己嘛。
可是，曲相雄與金輝球不知道其中的原故，當然是大吃一驚，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東興中學訓斥學生最利害的就是張萬全，早已看過N遍他大罵不聽話的學生的情景，如今卻聽他說出這么斯文的一番話，當真是不得其解，如墜五里霧中，一片迷茫。
張萬全繼續道：“相雄，做事不能太急。欲速則不達。其實，大聲斥責學生，很難使他們聽進去，要有耐性，慢慢跟他們說道理，才能真正感化他們。”
曲相雄與金輝球怔怔地盯著張萬全，像是看到一頭吃草的獅子一樣驚訝。
“我以前也一樣，動不動就火氣沖天批評他們。”張萬全嘮叨起來，沒完沒了，“現在想起來，確實有不對的地方。我們的心意都是好的，但就是太過焦急了些。”
隨即，拍了拍王小兵的肩膀，以仁慈長者的口吻道：“你回去學習吧。以后不要隨便曠課，要珍惜學習機會。”
王小兵點了點頭，出了老師課間休息室，自回教室去了。
張萬全背負著雙手，又去巡視其它班級。休息室里，只剩下曲相雄與金輝球兩人面面相覷，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等校長走遠后，曲相雄疑惑道：“校長也變了啊？會不會是冒牌的？是西方列強派來的臥底嗎？”
“哈哈，世事難料啊。太陽也有從西邊出來的時候。”金輝球也感覺張萬全是得了神經病，今晚有些精神錯亂，才會這樣的。
“我從來沒見過校長在頑皮學生面前這么溫柔的！我都嚇著了！他不會發高燒吧？居然以仁慈的唐僧面孔出現，又悄然離開，太詭異了！”曲相雄還不敢相信剛才那一幕是真的，他與張萬全做同事已幾年了，不可能不了解他，但現在就真的是感覺到陌生。
“可能是校長一時高興，不想教訓人呢。”金輝球被張萬全罵過，心里懷恨的，想罵幾句難聽的話，又怕曲相雄到時搬弄口舌，那就自找麻煩，于是把揶揄的話語吞回去了。
“人生第一次遇到怪事。”曲相雄自言自語道。
張萬全巡視到高二級的老師課間休息室時，聽到里面有老師批評學生，便在門口站了一會，然后走了進去，問是怎么回事，得知那學生天天睡懶覺而遲到，頓時繃著臉道：“你還想不想讀書？這里是休養院嗎？任由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嗎？你叫什么名字！”
“陳華東。”那學生不耐煩道。
“我記住你的名字了！以后還有這種情況出現，必定重重責罰你！”張萬全終于感到自己恢復正常了，“來這里的目的是為了讀書，既然是來讀書，那就得認認真真，兢兢業業，不遲到，不早退，不曠課，不打架，做一個好學生！你要是來這里胡鬧，那干脆回去種蕃薯好了！在這里也是浪費青春，浪費鈔票！向來嚴師出高徒，老師批評你也是為你好！我現在批評你，將來你會感激我！……”
正在這時，曲相雄正從高二級的老師課間休息室門口走過，老遠就聽到張萬全的高分貝聲音，大感好奇，走到門口時，偷偷瞥了一眼里面，見校長正在手舞足蹈地教訓學生，跟他以往所見的情景一模一樣，只是跟剛才校長在自己面前說的那番話很不相同，心中震驚，暗忖道：“完了，完了，校長可能真是精神出了問題，不正常了。一會這樣，一會那樣，這不是精神病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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