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濁
童老不小安的底細很正常，她一個內宅婦人也只把小安當成了普通學徒，更不那醫館其實就是小安的。但這并不耽誤她對小安的愛屋及烏，當下說了幾句勉勵的話，讓小安笑瞇瞇的覺得這位老很親切。
童升作為父母官卻是對本鎮的大富戶柳家很了解，連帶著對小安這位“孤兒”多少猜到一些。
他倒是沒有擺架子賞金銀，直接讓人從書房拿了一套筆墨紙硯給了小安。既不客套也不疏遠，但態度可就比對柳苗耐人尋味了。
小安深知身世復雜，心中一動不由得多看了童升一眼。不過他是個樂天的孩子，沒有多想轉而就為師傅高興。有了童家想來師傅就不會老被那一家人欺負了吧。
每每想到林家那一家子極品，小安這心里就不舒服，要不是姨娘不讓他多事，他都要帶人上門討說法了。
“瞧瞧，咱們這還在外面站著，快，苗兒也累了一天了，咱們到屋里去歇歇。”童老似乎剛反應，就拉著柳苗往后院去。哪里是要休息，看那樣子又是去她的院子，而她孫子就在她的房間。
柳苗哭笑不得，“娘啊，我那侄子沒事兒了，您老就別擔心了。”這老太太，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真是的。
童老被柳苗說的臉一紅，繼而一嘆。“這孩子可是讓我擔心了。”自從請了好多大夫都沒用，本以為要白發人送黑發人，柳苗的出現不但救了孩子，也是救了她。
幾人又回了童老的院子，孩子這會兒已經迷迷糊糊的睡著了，柳苗伸手摸摸，又把把脈，孩子的高熱已經退下去了。
童老和童喜極而泣，兩個抱著落淚，就是童升也跟著松了口氣，那眼里隱隱有淚花閃動。
“瞧我，年歲大了，倒讓閨女笑話了。”童老含笑擦著眼淚，“苗兒啊，你也累了一天了，我讓人給你安排住處，也別去客房了，就在娘這院子里住著。”
柳苗想了想，也沒有推遲，這樣萬一半夜孩子有個反復她也好照顧。就點了點頭，“那就麻煩娘了。”
“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兩口子也回個的院子歇了吧。”童老擺手，直接下了命令。
童似乎還舍不得，可童大人卻使了個眼色把叫走。妹子雖然認下了，可該避嫌還是要避諱的，童升這是自家娘親不想傳出閑話，這對彼此都好。
柳苗累了一天，也沒客氣，囑咐孩子醒了給他吃些清淡的流食，就跟著童老身邊的婆子去了隔壁的房間休息。
簡單的洗漱一下，柳苗倒在床上就睡。這一天沒輕折騰，第二天直到太陽老高柳苗才迷迷糊糊的醒來。伺候她的是兩個小丫頭，不過十二三歲。其中一個告訴她小少爺已經醒了。
柳苗洗漱完畢就去了隔壁屋子，童老和童升夫婦已經在房間里。
床上四歲的孩子脖子上纏著紗布，正好奇的看著她。孩子小臉蒼白，倒是一雙大眼睛烏溜溜的，看著很機靈的樣子。
“鴻兒，這是姑姑，昨天就是姑姑救了鴻兒。”童老坐在床邊哄著孫子。
童繼鴻怯怯的，“鴻兒給姑姑見禮。”別看歲數小，行禮卻一板一眼的。許是牽動了脖子上的傷口，小家伙小臉皺成了一團，卻愈發的看著可愛。
“鴻兒乖啊。”柳苗走到床邊溫柔的和小家伙，“鴻兒傷口有沒有痛啊？還有沒有哪里難受，跟姑姑說啊。”童老讓出床邊的位置，柳苗坐牽起小家伙的手。
房間里眾人屏氣凝神，都目光灼灼的盯著柳苗，很怕在她臉上看到不好的表情。
放下鴻兒的小手，柳苗松了口氣。又檢查了一下兩邊的脖子，還好，沒有再腫起來。“好了，好好調養一段保證鴻兒又活蹦亂跳了。”柳苗輕輕摸了一下鴻兒的臉蛋，這孩子可真漂亮，如果和……眸子一暗，柳苗深深吸了口氣。
屋子里的人齊齊松了口氣。
“謝天謝地老天保佑啊。”童老雙手合十站在屋子里碎碎念叨。就連童升都紅了眼睛。
咕嚕嚕……
鴻兒的肚子一陣叫喚，小家伙不好意思的看了柳苗一眼。
“鴻兒是餓了吧。”柳苗了然一笑，“娘，給鴻兒的粥熬好了沒？”昨天留下兩個食補的方子，想來府上應該有準備才是。
“好了好了，一直溫著呢。”童擦擦眼角，就指使一個小丫頭去弄。
不一會兒熬的稀爛的米粥就送來了，柳苗接過粥碗。“鴻兒吃，姑姑喂你，可能有點兒痛，咱們過幾天就好了，鴻兒可要乖乖的哦。”
四歲的孩子，誰對他好還是分得清的。童繼鴻點了點頭，“姑姑我可以吃。”
“沒事兒，姑姑喜歡鴻兒，姑姑喂你。”脖子上開了兩個口子，肯定痛死了，難得這孩子這么乖巧，柳苗喜愛的不得了。
小家伙偷眼看了一眼父親，然后才的張開嘴巴。
柳苗心里好笑，沒看出來嗎，這位童大人竟然是個嚴厲的父親。一想到上次在縣衙對待那位管家諂媚的樣子，柳苗很難同眼前這位嚴厲的父親聯系起來。
這個時代雖然歷史上沒有，但和她理解的古代應該差不多，講究的是一個嚴父慈母，絕不可能出現現代社會那種父親和孩子一起游戲的場面，像是童升這樣沒事兒就板著臉問問功課，偶爾夸獎孩子幾句估計就算是疼愛關心孩子了。記得好像還有一條男人抱孫不抱子的說法，柳苗想想就覺得一陣惡寒。
童升之前擔憂的還曾經落淚，這會兒孩子好了反而板著個臉，不的還以為他是后爹呢。
喂了半碗粥柳苗就不再喂了，孩子脖子有傷，老做吞咽的動作也不好，瞧瞧這才吃了沒幾口小家伙就痛的小臉又揪成了一團，柳苗這看了都心疼。
有婆子又送來了熬好的湯藥，柳苗哄著鴻兒喝了，就讓人拿過她的藥箱準備用針。
昨天用針的時候小家伙是昏睡著，也沒感覺，今天一看柳苗手里亮晶晶的細針，下意識的就哆嗦了一下。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往床里不斷的挪。
柳苗看的好笑，“鴻兒乖，不疼的，鴻兒這么可愛姑姑會弄疼鴻兒呢……”的哄著，柳苗幫小家伙把衣服脫了。
輕輕捻動手里的銀針，懷里的鴻兒昏昏欲睡，柳苗不敢大意。“鴻兒如果想睡就睡吧，姑姑保證肯定不會弄疼鴻兒的。”許是藥效上來了，小家伙果然又睡了。
柳苗給他蓋好了被子，招招手示意跟她出去。房間里只留下一位童舍不得。
童老和童升不約而同的跟隨柳苗去了大廳，三人坐定，等小丫頭上了茶，柳苗看了一眼，童老就心領神會的趕走了伺候的下人。
古代內宅的婦人，你果然不能簡單的用現代標準來評判。像是童老這樣心思通透的，就是現代社會那些高材生怕也不能比。
沒文化太可怕這話在他們身上根本就不適用。盡管他們之中可能很多人都不識幾個字。
其實這也沒難懂的，古代女子講究個女子無才便是德，即使那些大戶人家的千金也不過是讀些《女則》、《女戒》一類相夫教子乃至于更好約束女子的書。只是用來傳宗接代和維系家族關系的，根本用不著多有文化，賢惠就成了。
所以一般大戶人家的閨女也只是簡單識字，像是歷史上蔡文姬那類的才女，一共也就那么幾個。大戶人家如此，小戶人家就更不用說了，讀書請那是要銀子的。像是林家那樣還算日子不的，尚且過日子儉省，何況那些靠租賃土地為生的莊戶人家。
“苗兒是有啥話說吧。”童老首先打破了沉默。
柳苗仔細斟酌該怎樣開口，畢竟這事兒可能關系到人家內宅私密。如果不是看童老待她真心，柳苗甚至不該不該說這話。
柳苗猶豫了一下，“娘，大哥，我是想問，不鴻兒發病之前都做了些。”四歲的孩子，按理說不該這么早發病，而且腮腺炎這病沒有傳染源一般也不容易得。像是童家這樣的大戶，鴻兒作為少爺個人衛生也不該有問題才是。
“妹子，你這話意思？”童升猛地站起來，可惜他身量不高，不過這不影響他的激動。“難道是……”童升雙手顫抖，“可是鴻兒他……他才四歲啊…….”不過片刻就想明白了這里面的事情，童升難以，要多毒的手段才忍心對一個四歲的孩子下手。
童老閉著眼睛，一反常態竟然沒有立時就發作。
“升兒，外面的事情為娘不懂，也不管你。不過你作為童家的嫡子，你父親已經不在了，有些事兒你要撐起來才是，不可以一味的婦人之仁。”
童升趕緊稱“是”，柳苗一陣惡寒，這個時候是不是先避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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