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兒……我得跟您坦白。”封不覺站定以后,率先開口,對考克斯博士說道。
“什么?”考克斯還以為對方要說什么很要緊的事,肅然應道。
沒想到,封不覺卻是盯著她桌上的咖啡杯道:“我也挺喜歡喝咖啡的。”
話音落時,考克斯臉上的表情抽了一下,然后長吁一口氣,抬頭對D19道:“探員,請給他解開手銬吧。”
看起來,考克斯完全理解了覺哥的言下之意。
“你確定嗎?博士。”倒是D19,沒有立刻照辦,因為他深深地感到……此舉伴隨著巨大的風險。
“是的,我確定。”但考克斯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既然如此,D19也就不再多說什么了。只見他上前兩步,將覺哥的手腕略微抬起,然后,D19用自己的右手拇指,朝著手銬上的一個凹槽摁了一下。
那一瞬,一陣輕微的電流聲響起。接著,封不覺便感到從手腕上傳來的壓力驟減,那手銬好似一個泄了氣的救生圈般立即癟了一圈,很自然地就從其手上脫落了。
“通過掃描特定人員的指紋來解鎖嗎……”此刻,覺哥心中想的是,“這個位面的科技還真是講理。”
“瘋不覺先生。”當D19將手銬取下后,考克斯博士即刻接道,“我希望你不會辜負我對你的信任,做出一些會給我們彼此都帶來麻煩的舉動。”
“這種廢話你還是留給別人吧,博士。”覺哥揉著自己的手腕,平靜地回道,“你我都很清楚,如果我打算使用暴力,這么一副手銬……根本就阻止不了我。”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事實上,假如我有那個打算,從一開始……我就不會讓你們給我戴上這玩意兒。”
考克斯聞言,靜靜地看了封不覺幾秒。
接著,她冷哼一聲,朝房間的一側瞥了一眼:“咖啡機就在那邊,請自便吧。”
封不覺明白,對方這是順勢扯開話題,并展開了新一輪的試探。
“你不必這樣來試我。”封不覺沒有朝對方所示意的方向走去,因為他知道自己去了也是白去,“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你們這里的科技體系與我‘那個世界’的大相徑庭。”
他這句話的意思就是——那個看上去像是吊燈一樣的咖啡機我可不會用。
另外,覺哥此處還留了個心眼兒,他沒有說“你們的科技比我那個世界的先進”,而是用了“科技體系不一樣”的說法……這樣一來,對方就不能以“年代”來判斷覺哥所知的科技水平到底如何了。
“是嗎?”考克斯聽到這句,便往椅背上靠了靠,用不置可否的語氣接道,“我倒是很想詳細地聽聽……你們那邊的科技體系到底是什么樣的。”
“呵呵……”封不覺笑了,“可以啊。”他微頓半秒,話鋒一轉,“有什么話,等我看過了SCP3232的資料再說。”
“哼……”考克斯冷哼一聲,回道,“恐怕我沒有權限把任何項目的資料調給你看。”
“去申請。”封不覺幾乎不假思索地就回了這么三個字,并來到對方辦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坐下,翹起了二郎腿。
“瘋不覺先生,你覺得自己提出的這種要求合理嗎?”考克斯用接近反問的語氣問道。
“當然合理。”而封不覺,再次用非常快的速度回應道,“我本身就是一個你們無法收容、也無法充分理解的事物,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你知道,只要我愿意,隨時都可以消失在你面前,從此一去不復返;你也知道……我完全可以用武力來和你們交流,而我本人并不在乎此舉可能帶來的風險。”他攤開雙手,擺出十分囂張的神色,“把話說得更明一點就是——我想走,就可以走,走之前還可以順手弄死你,或者干點兒別的……比如把你們這個設施里的一些項目放出來之類的。不管我的行動會不會被你們終止,對我來說……試試也沒什么損失。”
說到這兒時,封不覺回過頭去,沖D19打了個響指:“勞駕,替我拿杯咖啡過來,不加糖的。”說罷,他又看向考克斯博士,接著道,“博士,我想你很清楚上述的這些情況,否則,此時此刻……我們也不會坐在這里談話。”他的嘴角浮現了一絲微笑,“你是個聰明人,當我踹飛D19先生的復制體時,你就明白我是想跟你們談判的,要不然我早在戴上手銬以前就踹死上百人了。
但……談判不是審問,雙方都具備一定的‘籌碼’才是談判。眼下,我的籌碼……或者說‘選擇權’明顯占優,所以,我有充分的條件和理由讓你們先做出讓步。”
覺哥一口氣說完了這些,在聽取的過程中,考克斯博士神情數變,并最終進入了一種無言以對的狀態。
而特工D19,則是保持他那面無表情的狀態站在后面,心里正在猶豫著——“我到底要不要去替他拿咖啡呢?”
“請你……稍等一下。”過了半響,考克斯博士站了起來,“我需要離開幾分鐘。”
“請便,我哪兒也不去。”封不覺悠然地癱坐在椅子上,抬起雙手枕著頭道。
“探員,把咖啡給他吧。”考克斯走出辦公室前,順便對D19道了一句。
D19無奈地走向了墻邊,開始操作那個咖啡機。
而封不覺則是坐在那兒,頭也不回地說道:“D19先生,我很好奇……假如我現在翻進辦公桌那一頭,去動考克斯博士的電腦,你會怎么樣?”
覺哥此言一出,D19取咖啡的動作赫然一滯,不過他很快恢復鎮靜,冷冷接道:“所有的程序都是加密的,非本人操作的情況下,你可以啟動的只有一些系統自帶的基礎程序。”
“啊……果然如此呢。”關于這點,封不覺也已經推測到一二了,他此刻也不過是想通過D19來確認自己的推理而已,“連手銬都靠掃描指紋來解鎖的時代,想必盜竊變得非常困難了吧?”
“雖然你毫無違和感地引領了話題,并使用了這種聊天般的語氣……”D19說著,已經端了一杯咖啡走回來,“但你想套取有關我們這個世界科技情報的意圖……還是相當明顯的。”他把咖啡放到覺哥面前,“所以,我拒絕回答你這個問題。”
“好吧,那咱聊點兒別的。”封不覺聳肩應道,“你今年貴庚?結婚了沒有?有孩子嗎?有沒有和自己的復制體玩過群嗶——啊?”
承受了覺哥十幾分鐘的垃圾話轟炸后,D19已到了崩潰邊緣。
幸好,這個時候,考克斯博士回來了。
“瘋不覺先生。”博士進門就道,“你的要求我已經向上級反映了,我們還得再等一會兒,才能得到明確的回應。”
“哦……”覺哥隨口應了一聲,下一秒,他便用輕描淡寫的方式,說出了一句讓考克斯博士神色陡變的話,“也就是說……偽造一份SCP3232的檔案,還需要再花些時間是吧?”
話音落地,考克斯博士便愣在當場,她那模樣……就像是個站在舞臺上突然忘詞的二流演員。
“不要那么驚訝。”封不覺道,“在你出去以前,我就知道你是去干嘛的。”他喝著咖啡,淡定地說道,“剛才那十幾分鐘里,你無非就是跑到另一個房間去,觀察我和D19的交流,順帶安排了一下偽造文檔的事情。”
他說著,還回過頭去,沖博士笑了笑:“你現在是不是在想……‘難道他悄悄地在我身上放了竊聽器’?而在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你繼而又想到……‘難道他能夠讀取人的思維’?”
“你能嗎?”考克斯干脆問了出來。
“不能。”封不覺回道。
“你是個很惹人討厭的家伙,你自己也知道的,是吧?”考克斯接這句話時,表情已變得相當難看。
“是啊我就是這么迷人。”封不覺卻是嬉皮笑臉地應道,“但那不是重點……”他又喝了口咖啡,“博士,像這種互相試探的游戲,就算你找十個和你有著相同水平的人來,我也能陪你們玩兒上一整天。然而……即使我有那個耐心、也沒那個時間;所以,我勸你一句——收起你那套把戲,也為你的同事們省去一些工作量;趕緊把3232的真實資料交出來吧……我知道你本人就有那個權限,你把我帶來這間辦公室時,我就知道你至少是O5人員了。”
考克斯聞言,沉思片刻,隨后,她轉頭對D19道:“探員,你先出去吧。”
這次,D19沒有表示任何異議,一言不發地扭頭就走……
一方面,D19也明白,他在與不在,影響都不大;假如封不覺要動粗的話,他總歸是阻止不了的。
另一方面,D19是真心不想再跟覺哥共處一室了;剛才那十幾分鐘里……他感覺自己已經受到了某種精神污染,現在他亟需去做一次組織內部的標準精神評估。
“五組,你們都聽到了吧?”一分鐘后,考克斯博士回到了辦公桌邊,摁著桌上的一個按鈕,對著通訊器道,“假文檔不用再做了,另外……把房間里的監聽也關了吧。”
兩秒后,通訊器中傳來一句:“好的,博士。那……視頻監控要保留嗎?”
“當然要了。”考克斯回這話時,抬頭看了覺哥一眼,“視頻監控都關掉的話,那對象把我殺掉、再逃離房間,你們都不知道。”
“呃……”通訊器對面那位的反應有些尷尬,“明白了,博士。”
短暫的交流過后,考克斯博士便結束了通訊;這時,特工D19也已離開了這間屋子。
至此,辦公室內,就只剩下了封不覺和考克斯博士兩人,而且……他們的談話聲,也已不再受到監聽。
“我也曾接觸過一些具備較高智能的項目。”考克斯博士一邊說著,一邊在自己的電腦上操作起來,“而你……可能是迄今為止最令我感到挫敗的一個。”
“那我還真是榮幸呢……”封不覺笑著應道。
他話音未落,考克斯博士的手已離開了光學鍵盤,并用手指輕輕推動了桌面上個懸浮著的平板顯示器,將其正面轉向了封不覺。
此刻,SCP3232,即在SCP基金會中的項目檔案,已然顯示在了這個屏幕上。
“這屏幕可以用手指來觸控嗎?”封不覺問這個問題時,其視線已牢牢鎖定在了那平板上,急速地收集著畫面中的信息。
“可以,請隨意。”考克斯將雙手的手肘擱到桌上,十指相交、撐著下巴回道。
“好的。”覺哥應了一聲,直接就伸出手去,開始拖動屏幕邊緣的滾軸。
這表明……他僅用了剛才那兩句對話的時間,就看完了整屏的內容。
“你的閱讀速度很驚人啊。”考克斯博士注視著覺哥的雙眼,做出了一個準確的推斷。
“還行吧,已經習慣了。”封不覺回道。
“我也對自己進行過這方面的訓練,所以我知道……能做到你這樣,究竟有多難。”考克斯接道。
“行了,再聊下去就要說到天分的差距了,說多了都是淚。”一般人說到這兒就可以閉嘴了,但覺哥還要追加一句,“你的淚……”
一分鐘過去,封不覺便瀏覽完了有關SCP3232的所有資料。
在看的過程中,他自然也已發現……這個世界,正是他上次以“魯迪·奧斯丁”的身份經歷過的那個。
只不過,其年代換成了遙遠的未來。
由此,他立刻想到了兩件需要注意的事——
其一,這個宇宙里的SCP079早已不復存在。
其二,雖然自己腦中掌握著兩千多個SCP項目的資料,但在這里……他必須把“時間”這個因素對那些項目所產生的影響也考慮進去。
比方說……有些生物類的項目可能會衰老、甚至死亡;有些總量有限的項目可能已被耗盡;還有些項目可能會因使用次數的增多而損壞、陳舊、乃至徹底失去其特殊性質。
考慮到SCP項目的數量、復雜性、和不可預測性……
再算上基金會在這些年中發現、銷毀及替換項目的種種假設……
即使是封不覺,想要把所有這些情報理出個大致的頭緒來,也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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