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鈞諾帶桑梓去的,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苗族村塞,塞子里的人很熱情,接待客人的風俗也很特別。
他們算是尊貴的客人,受到族長親自接見,陪同的還有塞子里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一桌豐盛的酒菜自不可少,不過,讓桑梓意外的是,桌上還擺著筆墨紙硯,還有一塊塊截成半米多長的木頭。
她一眼就認出,那些都是上好的紅木。品種很豐富,紫檀木、黃花梨、黑酸枝、紅酸枝、烏木、雞翅木……這些名字一一跳進桑梓的腦海,而且每塊木材的特點、市價也清晰地在她腦中浮現。
成鈞諾并不是第一次來,對這些并不陌生,所以,當他接過族長遞過來的毛筆,只略一思量,就揮毫潑墨,為族長的上聯補寫出了下聯。桑梓驚得張大眼睛,看著那一個個龍飛鳳舞的字,沒想到成鈞諾還有這樣一手。
族長一手擼著下巴上的胡子,搖頭晃腦地讀著對聯,然后連連點頭:“妙,妙,對得妙啊!成先生,老朽佩服,佩服!”
“哪里,族長過獎了。”成鈞諾謙虛地笑,“還是族長的上聯出的妙,鈞諾實在是斗膽獻丑。”
“哈哈哈……成先生,謙虛了。老朽老了,成先生才是后起之秀,年輕有為啊!那這木頭,咱們是現在看,還是喝完酒再看呢?”
“現在看吧。”成鈞諾笑笑,“不過這個鈞諾可是外行,就得請紀小姐來了。”
“哦?”族長的眼里浮起訝異,“這位小姐看起來很年輕啊,對紅木有些研究?”
“只是略懂一點。還得請族長多多指點。”桑梓回答得十分禮貌,語氣里卻又透著淡淡的自信,族長眼里浮起興味,點頭道:“紀小姐盡管說,看到什么就說什么,老朽洗耳共恭聽。”
“那我就大膽說說看了。”桑梓點點頭,走向那些紅木,從中拿起一塊。說:“這塊心材呈紅褐色,有犀角的質感,木質細密手感較輕,木色紅紫肌理細膩,狐貍頭的‘鬼臉兒’美麗可人,應該是一塊黃花梨。要長出這25厘米寬的花梨格,起碼要有60年樹齡,所以族長。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樣的木材每斤至少也要8000元吧?”
“高,高!”族長豎起一只大拇指,“紀小姐真是真人不露相,眼力如此之準。不過,你說的這個價錢。老朽可是不敢賣,就算老朽答應,塞子里的人恐怕也不會同意啊!”
“我說了是‘至少’嘛,我只會看木頭,具體的價錢,當然要族長和成總兩方協商了。我相信,族長給的價錢一定會很公道的。”
“哈哈哈,小姑娘,不僅眼力好。嘴也好!成總。你這次是帶了個能人來啊!”
“呵呵,族長過獎。不過,我的確是費了很大功夫才請她來的,聽您這么說。我算是請對了”
“對了,太對了!”族長連連點頭,“姑娘,另外幾塊木頭你怎么看,能不能都說一說?”
“當然可以,說錯了您別笑我就行。”桑梓一面應著一面又拿起一塊木頭,簡明地分析著,一塊接一塊,那些老者們連連贊嘆,最后,族長的胡子都翹了起來:“姑娘這眼力夠準,老朽實在是五體投地。這些木頭遇到了姑娘,也算是寶馬遇到了伯樂,就是價錢低點也值了!”
“族長放心,鈞諾一定不會讓鄉親們吃虧。那,這第二關算是過了?”
“過了,當然過了!”族長朗聲大笑,“二位是這些年來這兩關過得最精彩的,老朽今天感覺格外痛快啊!以成總的酒量,第三關就不是問題了,咱們現在就開喝?”
“好,我早就饞您的酒了!”成鈞諾也笑,又方很快落座,大海碗端上來,成壇子的酒倒進去,桑梓看著就眼暈,悄悄拉成鈞諾衣角,“這么多酒,你行嗎?”
“為了過關,不行也得行!”成鈞諾向他眨眨眼,一副舍生取義的表情。
桑梓被他調皮的表情逗笑了,看出他其實是有把握的,也就放了心。沒想到,她也得喝酒,半分鐘后,她的臉就又成了苦瓜了。
成鈞諾酒量的確不錯,又深諳酒文化,酒桌上聊起的話題格外對這些山民的心思。可山民們表現熱情的方式也實在讓人招架不住,輪番地敬酒,端碗就干,等他們滿意地離去,成鈞諾也醉得快要倒了。
桑梓雖然也喝了些酒,可她到底是女生,后來說實在喝不動了,他們也沒硬灌她,所以這一晚,就輪到他照顧成鈞諾了。
喝醉了的成鈞諾很可愛,他的話變得多起來,整個人像個小孩子,有點任性,有點粘人。
桑梓把他送回住處,本想照顧他躺下就回去,他卻不肯睡覺,拉著桑梓聊天。他沒有像那樣吐得天翻地覆,但看得出來很難受,不斷地揉著自己的胃。
生平第一次,蝶兒成了人群的中心,閃光燈頻繁地晃著她的眼睛,以至近在咫尺,她都看不清臺下人的表情。
腳步有些虛浮,盡管練了很多次,可在這樣的關注下,無法不緊張。好在莊毅的步伐還是那么穩健,他知道要去哪,在哪停留。蝶兒干脆放任自己跟著他,臉上的微笑一直蕩漾,白皙的脖頸襯著夢幻般的星星,腳下銀色的高跟鞋仿佛是灰姑娘的水晶鞋,這一刻,莊毅是他的王子。
所有的模特都走上臺來,蝶兒和莊毅站在中心,迎接著臺下熱烈的掌聲。這掌聲,是成功的代表,她扭頭看莊毅,他也在看他,唇角掛著笑,幾分淡定,幾分自豪。她也笑了,唇形吐出兩個字:“恭喜”,這唇形讓莊毅表情微滯,繼而笑容更大。她在恭喜他嗎?
閃光燈又在閃爍,蝶兒轉頭看臺下,這次。她看清了,齊念耕、奶奶、劉嫂都在笑,尤其奶奶,看著她,那臉上驕傲的光芒擋都擋不住。還有鐘大哥,他的笑一慣的溫潤,見她看過去,向她豎起大拇指。俏皮地眨眨一邊的眼睛。在他旁邊,鐘瑾瑜也在笑,但那笑假假的,面具一樣浮在臉上;鐘鼎坤真是在笑,志得意滿容光煥發的。
只有一個人沒笑,站在鐘鼎坤身邊,看戲一樣看著臺上,手上也和其他人一樣在拍掌。可那頻率節奏,與其他人的格格不入,倒像是在唱反調。
他什么時候來了?蝶兒忽然覺得不自在,感覺那冷冷的目光比臺上幾千瓦的燈光還要灼人,她迅速調回視線,臉上微笑不變。心里的愉快卻降溫了不少。
真是倒胃口的人,蝶兒想著,只盼著這一場秀快點結束。
終于,輪到她退場了,左邊的模特一轉身,她就迅速地跟上,卻沒注意踩到那模特的禮服下擺,整個人被往前一帶,腳下的高跟鞋本來就不穩。她幾乎就要向前撲倒。臺下已經有人在驚叫。她想運用武功穩住身形,又覺得在這樣的場所,實在不妥。電光火石間,一雙大手固定在她腰際。帶著她一個旋轉,等她再站穩,只覺得鼻息間盈滿男性的氣息,莊毅英挺的鼻尖幾乎要觸到她的額頭。而她的目光正對著他的唇,帶笑的,性感的,讓她臉紅心跳的。
身后傳來善意的輕笑,相機“咔嚓咔嚓”的聲音越發歡快,她忙輕推開莊毅,轉身往后臺走。一路上,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步伐,以防一不小心,就要跑起來。
晚上安排了聚餐,整理完會場,兩方的員工就都聚到了“天香閣”,齊念耕和鐘鼎坤也都到了場。蝶兒本想跟張爽他們一桌,卻被鐘鼎坤硬叫了過去,她見還有一把椅子,便坐了下來,她的左手邊坐著莊毅,右手邊是鐘瑾瑜,一抬頭,那個鐘少冷著臉,正坐在她對面。
還真是倒胃口,蝶兒想著,身體又坐正了些,側頭聽齊念耕和鐘鼎坤談話。
“劉總,你這女兒真是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真讓我羨慕啊!”鐘鼎坤示意服務員給蝶兒倒紅酒,一邊對齊念耕說。
“哪里,瑾瑜不是更漂亮,又能幫你打理公司。雨箏她還太小,玩心大,這些年,多虧了有莊毅在我身邊。”
“是啊,說來這個更讓我羨慕。這個項目是莊毅一手抓起來的,年輕人,敢想敢做,心思細密,后生可畏啊!”
鐘鼎坤一邊說,一邊掃了鐘少一眼,鐘少只當沒看見,不奈地皺著眉,抬腕看了眼時間。
“哈哈,不是我自夸,莊毅的確是塊好材料,比你我當年強啊!不過,這次合作案推行如此順利,劉副總也沒少出力,有這兩員干將,是你我的福分啊!”
“齊總過獎,我們這些小輩,怎么能跟您比。以后合作中,還需要齊總和鐘總多多提點,您往哪指我們往哪打,一定努力把咱們的珠寶開發做大做強。”
坐在鐘鼎坤身邊的劉副總,四十歲上下的樣子,工作中接觸過幾次,十分圓滑精明,遇到需要擔責任的事,總會尋了理由往外推,邀功時倒蠻積極。蝶兒不喜歡他,聽了這番馬屁味暗藏的話,臉上不由地浮起個笑,感覺有目光注視,一抬頭,又是那鐘少,嘴角一分戲謔,似乎沖著她。
她也懶得答理,斂了眉眼,專心吃菜。
一塊香芋還沒吃完,她盤中多了一塊黑椒牛仔骨,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夾的,她道了聲謝謝,夾起牛仔骨送進口中,嫩嫩滑滑的,果然不錯。
剛吃完,盤子里又多了兩樣,琥珀山藥、清蒸鱸魚,都是她愛吃的,她也沒道謝,只低頭吃著,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