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雨清寒
事情遠比桑梓的預計發展迅速，不出一周，公安局破了案，做案的的確是張卓。他對作案動機和作案過程供認不諱，但咬定拿出的試卷看過后就扔了，沒有交給桑梓，桑梓更沒組織大家復習。
教導主任卻不信這個，堅稱是桑梓利用這幾天時間給張卓做了工作，讓他咬住不松口。這已經不屬于刑事案件，公安局管不著了，可教育局很快介入進來。
教育局局長親自上陣，還帶著記者和攝像機。
桑梓正給李銘陽他們上課，一看這陣仗，就知道不好，可也只能沉著應對。她總不能拿手擋住人家的鏡頭，大聲嚷嚷：“別拍別拍！”
局長是新來的，姓高，說起話來官腔十足：有沒有辦學許可證啊，有沒有老師資格證啊，桑梓什么文憑啊……總之，他要的證，桑梓一個也拿不出來。末了，局長怒了：“胡鬧，這樣也能開班辦學？不是誤人子弟嗎？寧城的社會力量辦學這塊，是得好好整頓了。”對著鏡頭，高局長講得慷慨激昂，桑梓作為背景人物，只能洗耳恭聽。唉，看這情況，這則新聞必然要上《寧城快遞》了，她這輔導班，名聲算是出去了。
講完話，高局長還專門問到桑梓給學生壓題出考卷的事。桑梓把考卷拿出來，隨行的英語教研員立即指指點點，哪道哪道題與模擬卷上題目類似，是如何如何變形的。
有時，她還與桑梓交流兩句，桑梓只能點頭應“是”，人家分析得都對。她的確不好反駁。
“我從事教育工作這么多年，還沒見哪個老師把題壓得這么準，這位紀老師，你怎么解釋？”高局長看向桑梓，眉頭緊皺，深深不滿。
“我沒有什么要解釋的。我只能說。這些題目都是我出的，我沒有盜題。”
“自己出的？那紀老師是專業教研員水平了？而且，還能初高中兼顧？這樣的人才怎么連個教師資格證都拿不出來？”
局長專戳人痛處，桑梓苦笑一下。沒有說話，走到桌前翻一翻學生的作業本，拿出來給高局長看：“您看。這是學生平時的作業。這道題，批閱日期是3月16日；這道，3月21日；這道。4月1日……這些都是在模擬考前很長時間做的，那時候，模擬考的試卷應該還沒有出來吧。您看，這些題目，按剛才這位老師說的，變變形，是不也是這次的考題？”
高局長沒想到桑梓敢公然頂撞他。還拿出了證據，臉色變得更黑。隨手把那個作業本交到教研員手里：“這些我們當然會仔細調查，我們寧城教育局絕不估息走旁門左道妄圖揚名獲利的辦學機構！當然，我們也不會讓一個教育方面真正的人才被埋沒，如果這些題目的確是你出的，又十分貼近考題動向，我們也可以把你吸納進來，讓你更好地發揮所長，為寧城的學子服務。不過，我們首先要教會學生的，是誠信，是踏踏實實做人，而不是投機取巧！我希望紀老師記住我的話！”
得，這盜題的罪名算坐實了，桑梓暗暗嘆息，也不再爭辯。就算是吧，她的確透了題，只是沒有去盜而已。可她也的確花了心思去揣摩，去辨析，難道這些都枉費了？
晚上，怎么也睡不著，想想自己這些日子的辛苦，怎么也不甘心。《寧城快遞》明天就要把新聞播出去了，就這樣坐以待斃？一旦新聞公諸于眾，她再想翻身，就太難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咬牙，坐起來，摸出手機撥了出去。
“俞太太？”那頭聲音透著驚喜，“這么多天第一次打電話過來，想我了？”
“俞恪凡，別鬧了，我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說吧，我聽著。”他聽出她聲音里的沮喪，語氣也認真起來。
桑梓把前前后后的事一說，又把下午的情況簡單介紹一下，他在電話那頭沉吟一會兒：“你說的那個高局，是教育局新來的頭兒？”
“應該是。”
“這個人剛來，在寧城還沒什么人脈，可也最容易誰的面子都不給。這樣，我幫你問問，盡量把這事壓下來，你別著急。相信我，不管怎么樣，輔導班都不會有事的。”
“可是新聞一播出去，這個班恐怕就要廢了，《寧城快遞》影響那么大，家長誰還信我啊？”
“怎么不信？他們要的是成績。”
“可他們說我的成績是盜題得來的，還把學生的試卷拿去當證據。”
“清者自清。乖，不要多想了，交給我，早點睡吧。”
“你真能幫我？”
“一定。”
“謝謝你，俞恪凡。”桑梓真心實意，那頭卻笑了：“俞太太，你再這樣，我要開車撲過去了。我喜歡你信任我依賴我，可不喜歡你深夜引誘我，卻又讓我嘗不到，這很痛苦。”
“我哪有？”桑梓氣惱，他怎么又轉到這事上來了？
“當然有。你從來都對我兇巴巴，突然這么溫柔，我怎么扛得住？”
“算了，不跟你說了。記得幫忙，掛了啊！”
“嗯。晚安。”
“晚安。”
掛了電話，桑梓發現自己的嘴角還上揚著。這個俞恪凡，被他這一攪和，心情好像好了不少。她也奇怪，今晚想為學校的事求人的時候，她腦子里轉來轉去都是俞恪凡，卻沒有想到成鈞諾，難道，已經不知不覺間習慣了依賴？唉，又鄙視了自己一次，可是，這事關系實在重大，坐以待斃，她實在不甘心啊！
第二天，俞恪凡打來電話，大意是那局長很不買面子，說新聞已經送到了《寧城快遞》，他打電話到《寧城快遞》，那面又說播新聞是上面的意思。總之，事情很棘手，讓桑梓有所準備。
準備是有的，可還是有些失望。電話里，桑梓并沒明顯地表現出來，還又認真地向俞恪凡道了聲謝謝。
他在那頭輕嘆一聲：“你第一次讓我辦事，卻沒辦成，我是不很沒用？”
“怎么會？這事本來就難度太大，那局長又是新來的，你盡力幫我，我已經很感動了。”
“可是，我自尊很受挫。”
“好了，你是通天無敵的俞總，小女子敬佩不已，行了吧？”
“真的？”
“真的。”
“那就拿出點誠意。”
“什么誠意？”
“表達敬佩啊！本通天無敵的俞總今晚有時間，可以接受一下小女子的邀請，共用晚餐。”
“不行，我沒時間，還得上課。”
“不上了，放一天假。”
“不。俞恪凡，我知道你的用意，沒關系，我不怕。我還會和學生一起看新聞，他們選擇信我還是信新聞，也會決定我是不是在這條路上堅持下去。”
“如果他們不信你，你就不辦學了？”
“嗯，不辦了。”
“那我趕快給子岳打電話。”
“干嗎？”
“讓他告訴他們同學，一致懷疑你。這樣你就不用辦那個破學校，就可以當我的全職太太了。”
“俞恪凡！”
“好好，不逗了。既然你堅持，那就照常上課吧，晚上我聽你的決定。”
“好，再見。”
桑梓答應得痛快，以為他晚上要給她打電話，卻沒想到他親自來了，還是在學生下課之后。
聽到敲門聲，桑梓以為是學生落了東西，打開門，卻見是他，身上還飄著淡淡的酒氣，但并沒醉，眉目清明，正專注地看著她。
“你怎么來了？”桑梓往后退一步，讓他進來，一邊問。
“我來看你的答案。”
“哦，那看出什么了？”桑梓也配合他，玩起來。
他上前一步，捧起她的臉，又上下左右認真地看了一遍：“眉目舒展，面色明亮，嘴角略顯沉重，但還算堅毅。嗯，不錯，學生那里通過了？”
“嗯！”她用力地點頭，真真實實地在笑。
“我就知道，還跟我賣關子！”他抬手在她鼻頭上刮了一下，又拿額頭去頂她的，“明知道學生會支持你的，是不是？”
“嘿嘿，老實說，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俞太太，越來越像俞先生了，自信膨脹。”
“小巫見大巫了！”桑梓笑，抬手去拂他按在她臉頰的手，她感覺自己的臉已經很燙了，他再不松手，那里可以熨衣服了。
“那小巫和大巫接下來做點什么呢？”他松了手，卻把一條手臂架到她肩上，壓著她往里走。
“哎，重死了，快松開！”桑梓叫。
“這樣就嫌重了，那要是……你怎么吃得消？”
“俞恪凡，你流氓！”桑梓氣得抬手去捶他的腰，他靈巧地一閃，“男人的腎傷不得，俞太太，這可關系到你后半生的幸福啊！”
他沖她擠眉弄眼，桑梓氣得耳根通紅，一彎腰，要從他懷里溜出來，卻被她一把撈住，帶著她一起跌到沙發上。
“昨晚就想做的，等到現在。”他說著，唇就壓上來。
柔軟的唇，帶著淡淡的酒香，桑梓瞬間就醉了。她想反抗，可是唇舌都與她唱反調，沒出息地被他吸引，隨著他的挑逗起舞。他似滿意地低笑了一聲，一手壓上她后腦，加深了這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