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舞流年
三月三,好光,青草依依,碧水漣漣,水畔拂柳吐新芽,山間杏花如粉妝。
城西效外,長河兩岸,盡是踏青游春之人。遠遠的,不知是誰家女兒,在放紙鳶。五彩的蝴蝶,大紅的鶯兒,還有那美人面的,飛得老高。
瞇眼看著,林貞娘嘴角的笑更顯歡喜。
這放紙鳶,在大宋實屬平常。不光是踏青日,就是平時,也多有孩童、少女以此為戲。可在后世的城市,處處高樓大廈,少有空曠的綠地,這放紙鳶的風俗也漸漸少了。只有節假日,才能偶爾在公園綠地見到小孩放。
“呀——”忽地一聲驚叫,林貞娘指著遠處突然斷了線的美人面,眼睛一直盯著。
不知是風吹的還是的,那只美人面忽然向著他們這邊飄了。眼見那美人面掛在水邊的柳樹上,林貞娘立刻就要奔。
“應該還沒刮壞……”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安容和一把拉住。
“你做?”
眼珠一轉,林貞娘笑嘻嘻道我就是撿起來好還給人家——我沒打算要的!真的——人家丟的我會……”
忍著笑,安容和輕咳了聲,“撿那個做?也不知是誰走的,多晦氣!”
“晦氣?”林貞娘眨巴著眼,有些不大明白。還好安媛在旁笑道貞娘,你若想放紙鳶去晦氣,就叫我大哥給你扎一個新的。別人放走的紙鳶粘著晦氣,不吉利。”
聽得揚眉,林貞娘有些明白。
是了,好像是有這個說法。說是放紙鳶要特意剪斷線讓那紙鳶飛跑,這樣子,這一年的晦氣都隨著紙鳶飛跑了。
在后世,純手工的紙鳶、就是風箏,可比工藝品,珍貴著呢!哪個舍得放掉呢?
“不用了,我就是看人家放覺得好玩……”歪著腦袋,看看安容和,林貞娘想不出來安容和扎紙鳶是個樣。
不過,安容和從一開始就不像其他讀書人那么清高,還水手都能做,何況是扎個紙鳶呢?想來,安容和這個好大哥,年少時沒少給弟妹扎紙鳶吧!
似乎是覺察到林貞娘的視線,安容和偏過頭,看著她一笑,林貞娘目光微閃,倒是先避開了他的目光。
轉過身,她有些夸張地伸了個懶腰,“還是城外的空氣好……”扭頭,目光掃過眼神有些奇怪的玉梅,林貞娘后知后覺地反應。她這樣的姿態,在公眾場合,男人面前,實在是有些沒有儀態了。
不過,顯然安容和和沈墨亭早已習慣了她這樣不淑女的模樣,看到也只當沒看到。
玉梅看著林貞娘,眼神里漸漸多了些說不清的情緒。
“林老板還真是讓人羨慕……”她的聲音很低,若不是林貞娘離得近,怕是根本聽不到。
“我有好羨慕的?”笑起來,林貞娘搖了搖頭,“又不是白富美,哪兒值得羨慕了?”
“白?”玉梅偏了頭,想想倒明白林貞娘的意思了,“白富美?這個說法真是形象。”笑笑,她低聲道這世上能似林老板這樣自由的女子也沒有多少了,能不讓人羨慕呢?”
這倒說得不!
林貞娘笑起來,“虧得我娘肯由著我任性,是我幸運。”
“何只是幸運……”玉梅黯然低語,那憂悒的面色,倒讓林貞娘不好再多說。
“貞娘,不是說要釣魚嗎?”無錯不跳字。安媛突然笑道。雖然看不到,可是安媛的心思細膩,敏感地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就立刻出言緩和氣氛。
“啊,釣魚——可惜東伯沒回家取魚桿給我……”有些懊惱,林貞娘正在抱怨,玉梅已出聲道就算不釣魚,去河邊坐坐也好——只咱們女兒家一起。”
林貞娘愣了下,沒有立刻答話,反倒是看向安媛。
不是她多心,而是明擺著,玉梅已把安媛視作情敵。這情敵在一處,可——
見安媛笑著點頭,好像并沒有感覺似的。林貞娘只得盯了兩眼玉梅。見玉梅溫然而笑,并不顯半分妒意,她心里也稍覺安心。
到底不是深仇大恨,玉梅也是聰明,不會做出事才對。再說,安容和和沈墨亭都在附近,又會讓安媛出事呢?
見兩人都沒反對,玉梅就回頭,笑盈盈地和兩個男人招呼,又親熱地挽著安媛的手,“讓我們家說些悄悄話……”
偷眼看去,林貞娘眼見安容和微微皺眉,不禁暗自吐了吐舌頭。
有了陳氏之前的教訓,她自然安容和是不喜玉梅的身份,不愿讓她們與玉梅太過親近。
跟在二女身后,走近河邊,林貞娘立刻上前,挽了安媛,“安,就坐在這好了。”
既是河邊,離岸邊卻又不是太近,不會有腳滑的情況發生。
心里也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分了遠近親疏。可是人原本就是這樣的動物,哪怕是心里也覺得佩服,可是要偏向的,卻還是親近的人。
玉梅看了林貞娘一眼,笑笑,都沒有說。可是觸到她仿佛都了解于心的眼神,林貞娘還是有些面熱。
“其實,我本不該與兩位小娘子這般親近的……”玉梅淡淡笑著,隨意地坐在草地上,雖然看似隨意,可卻又和林貞娘那種隨隨便便的坐姿不同,而是看都覺風姿綽約。
林貞娘笑笑,還想說些,玉梅已經又道只是,難得有女子見到我沒有立刻做出唾棄的模樣,掉頭就走的——玉梅,也就唐突了一次……”
“玉梅姑娘,你……”安媛低語,頓了頓才道我有時候,也不為人喜歡的——總是這樣,有些人喜歡你,有些人不喜歡你……”
轉目望著安媛,玉梅的笑容多了幾分真誠,“阿媛真是好,難怪沈師傅那么喜歡你。”
乍聞此言,安媛的臉“刷”地一下紅了,“玉梅姑娘,你莫要亂說。我和沈大哥不過是兄妹,會?你、你這話說得唐突了……”
“確實是我唐突……”玉梅尷尬地致歉,“忘了小娘子面皮薄……”
“不是那個事,我都說不是了……”安媛急道,難得地現出幾分不快之色。
見她這般神情,玉梅倒怔了,“小娘子真不喜歡沈墨亭?為?他哪里不好?”明明剛才還心里發酸,可是突然聽到面前的小娘子看不上沈墨亭,玉梅又忍不住有些為他抱屈了。縱是長袖善舞的花魁,碰到感情問題,她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
“是,沈師傅是窮了些,而且,有時候也輕佻了些。可是,我再沒見過哪個男人像他那樣憐香惜玉的。我是說真的,沈師傅他是真的對每個女子都好,在他眼里,哪個女子都是珍珠,是值得疼惜的人……”
“咳、咳……”林貞娘一陣猛咳,在玉梅看她時,她只搖頭擺手,示意沒事。
只是,這番話聽得這么耳熟呢?就好像,啊,賈寶玉啊!她可沒覺得沈墨亭像賈寶玉……
林貞娘在旁邊胡思亂想,玉梅卻已經又說下去而且,沈師傅彈得一手好琴,不論是曲,都好似在你耳邊低喃心語……”
垂下眼簾,她似乎是想到了,粉頰含春,“花前月下,琴瑟合鳴,心意相通,還有比這兒更讓人覺得幸福的呢?小娘子,再沒有人會像沈師傅那樣知情識趣了,你會不喜歡他呢?”
從玉梅的話里,安媛也聽出了玉梅的心意。皺眉,她問玉梅姑娘,你既是心儀沈大哥,又還要對我說這樣的話呢?”
“我……”玉梅咬著唇,面上浮上一層苦笑,“我只盼他能好……”
安媛沒有反應,林貞娘卻是忽地一下醒過神來。
玉梅這是見沈墨亭帶著安媛來踏青,就以為沈墨亭看中了安媛——不,準確的說,不是看中了安媛,可是看中了安容和這個大舅哥,想借此機會攀上安家,做安家的啊!
揚眉,林貞娘搖了搖頭。這算是旁觀者清?還是該說關己心亂呢?連她都看得出沈墨亭絕不是那種人,玉梅竟會這么想呢?
沈墨亭或許會借安容和的勢,也會為了的前程勾搭年輕女子,但卻不會笨到去打沒把握的仗。明安容和絕不會讓事情發展成那樣,他又會真個去勾引安媛呢?更何況,還有陳山虎……
“既然是盼著沈大哥好,那玉梅姑娘更不該這樣說了。”安媛低聲說著,聲音很是平靜,“不瞞玉梅姑娘,沈大哥實不是阿媛所想的良人。”
在二女的注視中,安媛微笑,緩緩道是,沈大哥是彈得好琴,也待人溫柔。可阿媛,要的不是這樣的。花前月下,琴瑟合嗚,那是富貴人家才有的閑情。似我這等女子,只要踏實肯干,待我以誠,一心一意的對我好,我我家里人好,也就足夠了……”
嘴角含笑,安媛似乎是想到了人,頭微微偏了下,現出一抹幸福的光彩。
眼見安媛這般模樣,林貞娘不禁動了八卦之心,嘻笑著問安,你說的那個一心一意待你好的——莫非是……”
“呀!貞娘,不許你亂講……”安媛急了,張開手臂抓了。
雖然安媛看不見,可林貞娘卻讓著她不肯閃得太猛,以致于被安媛一把撲倒。
“啊,我不亂講,不亂講……”林貞娘笑著,用手去推安媛摸到她腋窩的手。兩人你推我擋,鬧成一團。
玉梅怔怔地看著兩個胡鬧的女子,眼中現出羨慕之色,許久,卻只是一聲幽幽低嘆。(。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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