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許大娘跌倒在地,手中的盒子散落一地,林貞娘也是吃了一驚。慌忙跳下車,她快步趕上前,還沒走近,就聽到許大娘大聲的呵斥聲。
“哪里冒出來的的賊廝,眼睛長在頭頂了不成?!還是把路當成你家院子了?好狗不擋道你知不知道?”
這聲音,中氣十足,看來是沒什么大事了。
林貞娘頓住腳步,沒再那么急著往前湊。如果許大娘真的受了傷,就是沖著阿媛的面子,她也得趕快過去照顧下,可是現在看她還能罵得那么大聲,自然是沒什么事了。這時候她要是過去,怕是幫不上忙,還要被連累挨說。
街上就那么寬,許大娘一開罵,就有過往的行人停下腳步看起熱鬧,倒把路都在些堵到了。不過許大娘可不管是不是耽誤了旁人,人還沒爬起來,已經指著撞到她的男人破口大罵:
“混帳東西!手斷了?連扶都不知道扶一把。你娘怎么教你的?!不知道什么是尊老敬老嗎?”
被她罵得發怵,那個明顯是鄉下來的男人,慌忙放下肩上的搭褳,過來扶許大娘。
“真是對不住,大娘,你哪兒傷到了?”
其實若論道理,這撞人的漢子固然有錯,可捧著一堆盒子,根本看不到前面路況的許大娘也不是沒有錯。只是這時候,男人什么都沒說,自然是想息事寧人的。
只是許大娘卻沒那個意思,手一推,她毫不留和的一推把男人推得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在地。
“王八羔子!就是你們這群沒廉恥的家伙,才讓這世道越來越差的!傻了?去把我的東西都撿回來!”
抿了抿嘴角,男人明顯憋了一肚子氣,卻還是立刻彎腰去把那些盒子一一撿了回來。
許大娘拍打著盒子沾上的灰。似乎是越想越氣,直接叫道:“老婆子我起不來了,你去雇個車來。把我送到醫館去!要是老婆子有個什么好歹,你就別想走出定陶城……”
林貞娘皺起眉,心道許大娘又來這一套。雖然認真說來這許大娘還真沒有打著安容和的名義做過什么壞事,可是老是這樣拿安容和出來嚇唬人,到底不好。萬一被什么人氣恨一狀告到知縣大人那兒,可是有損官聲的。
這念頭在心里一閃而過,林貞娘已經立刻搖頭。安容和有損官聲。關她什么事?那腹黑的家伙,管他做甚?
“這位大娘,你真的站不起來?”把盒子撿到許大娘身邊,那漢子試圖扶起許大娘,“要不。我背你去醫館!要是真哪里碰傷了,得請大夫好好瞧瞧……”
“呸——”許大娘啐了一聲,重重推上背對她蹲下身的男人,“你以為老娘那么好打發?我讓你撞傷了,你自然是得帶我去看大夫!除了看大夫,藥費,還有這誤工費,這大過年的,壞了心情的賠償。你要是不拿出個一、一兩銀子,老婆子和你沒完!”
林貞娘聽得發愣,心道許大娘還真是獅子大開口了。要是她之前不認識這許大娘,她一準會認為她是故意的——嗯,這個好像叫“碰瓷”是吧?
許大娘這態度,如林貞娘這樣想的。可就不是一個兩個了。不單只看熱鬧的指指點點,那一直窩著一股氣的漢子也變了臉色。
“這位大娘,你可不能這樣……”似乎是嘴拙,漢子沉默了會兒,還是道:“我送你去看大夫。”
“呸,王八羔子想把我拐到醫館,丟在那兒就不管了吧!”許大娘冷哼了一聲,直接罵道。
那漢子臉色發青,彎腰撿起自己的搭褳,往肩上一甩,哼道:“我好心帶你去看大夫,你要是不想去,也就算了。至于那什么賠償,大娘還是省省吧!我就是脾氣好的人,若是脾氣暴的,碰著大娘這樣欺負人的,還不碗大的拳頭打過去了……”話音未落,這漢子轉身就走。
被他這一番話氣得不輕,許大娘“嗖”地一下從地上竄起來,伸手去扯那漢子的搭褳。那漢子揚眉,也不回身,手一揮就把許大娘甩開。
腳步踉蹌,許大娘一個沒站穩,直接跌倒在地,把幾個盒子壓扁在身下。不知是不是摔得重了,竟是好一會兒都沒有起身,只是伸手指著那漢子大罵。
那漢子卻不理會,只是冷哼一聲,拔開眾人就擠了出去。
林貞娘也只當許大娘還是裝的,可是眼見那漢子走得遠了,許大娘仍然沒有爬起身來,不禁皺眉上前。
“許大娘?”湊近了,林貞娘蹲下身。
許大娘聞聲抬起頭,面色有些發白,額上也布了一層細汗,雖然沒有說話,可是看起來竟不像是裝的。
“是扭到腰了?”看到許大娘反手去摸腰,林貞娘也有些急了。明個兒就是三十了,這時候扭到腰,可是有些不妙。
“東伯,”大聲叫了一聲,林貞娘不敢就那么去扶人,生怕自己一個用力不當,讓許大娘傷上加傷。
還好林東在,兩人一起扶著許大娘上了車。
“我的東西——那個王八羔子!真是,啊……我的腰!”臥在驢車里,許大娘的聲音也不像剛才那么中氣十足了。
林貞娘嘴角微抽,心道若不是你非要那什么賠償,也不會后來真的傷到了。只是口齒微動,她到底還是把那話咽了回去。她可還記得頭一回見著許大娘時的情形,要是她這么直說了,八成這許大娘又是一通痛罵,說不定還直接跳下車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