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東伯明顯生了氣,對林貞娘的行為很是不滿,可是卻沒有追問這這么晚回來到底是做了什么。雖然沒有明確答應林貞娘幫她在陳氏面前說謊,卻到底沒有告狀。
林貞娘回家沒有直接去上房,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間,先換了衣裳,又在臉上抹了一層粉,回頭見了陳氏只說不小心弄臟了衣裳。
油燈昏然,陳氏倒沒有發覺林貞娘臉頰上還有一處淤青。第二天,林貞娘又特意走得早,倒也先這樣敷衍過去了。
捏著那張銀票,林貞娘遲疑了很久,到底還是沒去錢莊換成現銀。雖然像這種一兩一張的銀票,全都一般模樣,沒有半點記號,可是她心里總是有些發虛。不過后來證明,她的心虛不是沒有道理的。
路過長街上那家飄著武字旗幟的錢莊,聽到外頭的吵嚷聲,林貞娘偷偷撩了簾子往外看,就瞧見門口的武三。
心頭一跳,林貞娘下意識地躲了下,又偷眼看去。只見武三半倚半立在錢莊門前,吊著一條胳膊,雖然神情有些委靡,卻更顯出比往日更甚的兇惡。
奇怪了,昨個夜里,雖然看似打得狠,可應該沒打折他的胳膊,不過是些皮肉傷罷了,怎么現在居然還吊著胳膊,好像折了一樣呢?
這會兒,武三的臉有些腫,雖然特意把幞頭拉得極低,卻仍遮不住發腫的臉。不只臉上青紫發腫,連右眼都黑黑的一圈。
林貞娘暗想,要是和陳山虎的拳頭對一下。一定是一模一樣的形狀。
半倚半坐于錢莊門口,武三瞪著進進出出的人,神情兇悍,活似要擇人而噬一般。走過路過錢莊的。若不是真急著取錢存錢的,都是繞著走。就是那些硬著頭皮進錢莊的,也要避開武三。
被武三這樣堵在門口。武氏錢莊生意也是難做。在門口,有小伙計張望著,卻到底不好過來趕人。
武三瞇著眼,盯著進出錢莊的人,又有守在錢柜上的閑漢來回跑來傳遞口信,凡是兌了大筆銀子的,他必是指使身后侍立的閑漢過去喝問。
也是巧了。今個兒就有一個拿銀票兌了銀子出來的。瞧著武三那駭人的面容,那剛兌了銀子的瘦高男人捂了懷,把錢袋捂得緊緊的。他這副防備的神情,卻讓武三更生疑心,正趕上錢莊里的閑漢過來附在他耳邊低語數句。
武三聽罷。立刻掙起身來,直撲向那瘦高男人,“你這廝,剛兌了三十兩銀子是吧?還都是一兩一兩的銀票?可是?!”
被武三一抓,瘦高男人也嚇了一跳,掙扎著,他急叫:“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兌多少錢關你什么事?你們武家錢莊還不讓人來兌錢了嗎?”
“我呸,”武三啐了一聲,罵道:“昨個兒晚上爺被人打了黑拳。搶了銀票,現在爺懷疑就是你這賊廝!你也不用分辨,有膽就和爺去衙門里分說……”
揪著瘦高男人的衣領,武三往外扯人,可瘦高男人怎么肯讓他扯,自然是要往外掙的。兩人一僵持,武三腰上的傷就疼起來。雖然疼得呲牙咧嘴的,卻怎么都不撒手。
正在鬧,錢莊里的掌柜已經聞聲趕出。
“三爺、三爺,您給小老個面子,可不敢這么著……”
武三眉毛一掀,推攘著過來攔他的掌柜,“你個混蛋,爺被人打成這樣,你沒看著嗎?現在爺來抓劫匪,你還敢這么擋著擋著的!難不成你和這劫匪是一家的!”
“三爺,您可不能這么說!”掌柜的也有些惱了,“各位可都是武家的人,小老攔您也是為了咱們武家錢莊的聲譽。這位客官,是咱們武記的老交情了。打小老在這做掌柜的,就一直在咱們武記存錢取錢來著,您可不能就這么一聲懷疑就說人是劫匪啊!再說了,這錢莊的生意要出了什么問題,小老也不好和大管事交代啊!”
武三目光微閃,揪著那瘦高男子的手倒是松了,“你別拿大管事來忽悠我!他現在和大官人一起在濟南府,可是沒在定陶。”
“大管事是沒在定陶,可咱武記名下的錢莊可都是歸大管事一人管著的。”掌柜的沉下臉,“三爺,您平日再怎么鬧,小老可不敢出聲。但您今個兒要是在咱們自家鋪子鬧事,那小老可是要回府上去和四官人說這事兒去了……”
“混帳東西!還敢拿四官人來威脅我了!”武三大罵,可雖然是在罵人,卻到底顯出幾分顧忌之意。
“你他娘的也不想想,四官人是信我還是信你?咱的外甥女可是四官人最寵的小妾,是你能隨便告狀就能告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