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帝心,所思所想,豈能是吾輩所能揣測的。”小舟低垂眉目,聲音壓低道:“再者,長留不過一女子,焉能妄議朝政,若讓人聽到了,長留事兒尚且不算,牽連定安王府,長留就當真罪過了,且,六殿下也不當問起才是,此時六殿下尚在宮闈中,并無官職在身,若是議論朝政,被有心人聽了去,難免是要惹了禍端,這宮闈中的事兒,六殿下比長留知道的要多的多,可不能犯了這種錯兒。”小舟回頭,定定的看著元晦。
記得曾經姬廉與她說過,說只要牽扯到了朝堂宮闈,便沒有一處是干凈的,戈承也說,這朝堂宮闈,但凡面上所掛,便沒有一人為真。
便是那人稱豁達仁義的定安王爺,于先皇那一朝起,便看盡了權斗謀術,誰也不知他早已為了那些朝堂舊事,算計了多少人,又被別人算計,只是他站在了最后,扶盛帝上位,輔佐朝堂,成為這曾經六位中,唯一尚立朝堂的王爺,手握重權。
她只是不去深想,只是希望這些人心底亦有柔軟之地,她不求入那柔軟之地,但求自保,做那下棋之人。
這宮闈中的人,她又何嘗不清楚,皇后娘娘一心想要她為的,眉妃娘娘一心所盼的,怕都沒有明應卿端出那糕點盤子,說自己無所求,也不希望生活帶來什么改變時來的簡單。
至于宮闈此時,此時已經不同與諸位皇子幼時,還可在耽姑且日,撇開未到入學堂之際的十一殿下,尚在學步的十二殿下,新降生不久的十三殿下,此時便是當年最為年幼的十殿下也已經到了十三的年歲。十三歲,對于古人來說,怕已經納入爭雄之歲。
可以預想,一場爭執是在所難免,太子爺元恒正值舉世無雙之際,在百姓中也是享譽威名,但終究為庶,扶嫡黨蠢蠢欲動。
二皇子元瑾才識過人,宛若清風,性情溫潤如玉。行事則是八面玲瓏,其母妃貞妃,為遠親郡主。雖然是遠親,但因為先帝一代只余下六王爺,也便是定安王爺一人,又無嫡親子嗣,故而這皇族皇戚。也便成了最正宗的血脈,加之那貞妃,一向好強,遠親王爺也是野心勃勃,想來這一目棋子,也會卷入這場爭奪儲位的爭斗中。
三皇子元睿。溫文爾雅,但母妃地位比較低,家族又為經商。曾說只愿做個富貴閑人,但這宮闈中的身不由己,豈能容他獨享清閑。
四皇子元嘉與六子元晦一派交好,其母妃如妃娘娘本為宮奴,單單這一條。他便無緣帝統,他跟著太子元恒行軍擺陣。自有一手,也因此受到了帝君賞識,這讓如妃娘娘很是欣慰。
五皇子元徽,和二皇子為同胞兄弟,有著這宮闈中少有的灑脫,性子直率,為帝君所喜。
七皇子元昊,為皇后所生嫡長,卻非太子,其處境尷尬,不言而喻。
八皇子元騏早夭。
九皇子元棠,其母為別國公主,身份自然尊貴,卻也因此,不可能成為君主。
至于十皇子元淵,身體羸弱,活到何時還尚是未知數。
但無論怎么,她一直以為元晦會如當日所言,只求己身自存,他日若為良臣賢王,必然是好的,可是方才那問話,便已經脫離了曾經的范疇。
她本以為元晦是例外,卻不想,這人長大了,心也跟著長大。曾經的過往,早已被這朝堂宮闈染了鉛華,他們都變了。
“你誤會我了,我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知道,我只是近日一直聽他們提起,卻總是沒個眉目,心里好奇才會問你的,你若是不愿意說,我也不會再問。”元晦見她這般,便明白自己是惹了她的猜忌,心底苦笑,這元長留早晚會立于朝堂之上,只需明眼人一瞧便知,只是此時盛帝尚未言明,是因為有所顧忌,有所打算。
曾經的史小舟,此時的元長留,身份雖然說為郡主,卻似乎并非那般簡單。
也已到了年歲,他國來使多次求婚,圣上都以郡主年幼,需常伴定安王爺膝下為由,斷然拒絕。
這般遲遲拖延,怕是盤算著,讓這元長留嫁入帝王家的事情,而被賜婚的,又十之為那遲遲不見納妃的太子爺元恒,圣上當真是憐惜太子爺至深,恨不得將這世間最好的都賞賜于那元恒。
連帶著他這有著水麒麟身份的人,也備受恩待,其用意明顯。
又給那元恒兵權,讓他屢立戰功,這讓他心中不禁羨慕,甚至有些嫉妒,午夜夢回之時,他總是想著,若是自己有元恒一般走運,也手握重兵,必然會比那元恒做的更好。
元晦看向小舟,尚且稚嫩的臉上已經透露出幾分早熟的陰沉,“不瞞你說,近日我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會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發生。”
小舟眉梢一挑,已知道元晦在不安什么,心中有些詫異,這元晦非是愚鈍之人,怎么還是會問出這種話來。
“水麒麟一事,自可保你安穩一世,若生事端,你盡管站的遠遠的,無論你心底到底傾向于何人,都切莫過早表態,此時,你羽翼未豐,表明所處位置,只會引來禍端,若有人問起,直言尚無指引便是。”
她不求這元晦這水麒麟能站到嫡七子這邊,輔佐元昊登大寶,只希望這水麒麟不要站到太子元恒那邊,以免成為姬家的絆腳石。
她起初的心思,不過是為了保全元晦,而非用于此時,但此時卻不得不動用……可見她也是變了。
不過,再給她多少次機會,她也還是會選擇這樣做,姬廉待她的真,她銘記于心,她是必然要站在姬廉這邊,所以就勢必事事以元昊為先,哪怕這會讓元晦誤會自己的初衷。
“好吧,我聽你的。”元晦說著眼神略微黯淡,隨后又開口問道:“說來,你何時能回景言宮一趟,蕓娘與上回還念叨著你,把你從前擱在景言宮里的紅蓮衣裳褲腳給拆開,放了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