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非魚
快馬加鞭的出了都城,四處尋找患有牛痘之人,只是那患有牛痘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他不眠不休的跑了許多地方,甚至動用了自己的人脈,這才取了這些牛痘膿漿,他知道刻不容緩,所以便這般沖進了宮闈。()
可是這孩子,似乎并不高興,反而還哭了鼻子,哭的他心里不是滋味。
小舟擔心姬廉染病,便不讓其進去,獨自進去后,用匕首在元晦的手臂上劃了個口子,然后從瓶子里取出淡黃色的膿漿,種了進去。
后面忙活玩的德林迎上來,瞧著小舟一臉憔悴,便道:“姑兒若不歇歇吧,德林在這守著小主子。”
“你還好嗎?”小舟抬頭看他的臉,因為起初沒有牛痘,所以她讓孫衍給他們都用了水苗法,先將痘種上,就等著發熱出痘。
可這些人還當真是不肯閑著,前前后后忙活,除了直接接觸的事兒,其他的也都包圓了。
“咱們幾個都是輪著過兒的候著,倒是姑兒一個人操持著,瞧著身板兒都打晃了,如今姬大人來了,還帶了這救命的東西來,姑兒便回房躺上一會,也免得累病了。”德林嘆了口氣,心說這姑兒才多大的孩子,要撐起了景言宮。
許久,小舟輕聲說道:“把手伸出來。”
德林雖然不解,卻將手伸了出來,小舟從袖子里掏出了妝刀,迅速在他手上劃了一刀,然后從瓶子里倒出了些牛痘膿漿。摸在了傷口上。
“姑兒這是……”
“這便是牛痘膿漿,我去睡一會兒,回頭便來換你,這會兒。你辛苦著些,卻也盡量不要靠近小主子,知道嗎?”
“然。”
“還是那句話。咱們幾個便得擰成一根麻繩,小舟待你,并非只是宮奴。”小舟說完這話,便往外走。
她是真的要休息一下,現在的她看東西都重影了,去的地方卻是蕓娘她們那房,既然有牛痘。自然要先給她們也種上,這般才踏實。
等做完這一切,她搖搖晃晃的往自己房間走去,她很清楚,種了牛痘后。德林他們很快就會感覺到不舒服,所以她要趕緊的養好精神,以便那時候能照顧大家。
走到自己的房間,姬廉早早的坐在了那里,手中捧著茶盞,想來是蕓娘她們伺候的,便是這般時候,自個身邊的人倒也沒怠慢了,這讓小舟不禁松了口氣。(。)
“容小舟去換身干凈衣裳。”小舟輕輕福身。然后進了內室。
不僅僅是里里外外換了干凈衣裳,還用帕子擦了擦,用皂角將手指洗的干干凈凈,最后看了眼銅盆里照出的自己,干脆的把發鬢也散了,將頭發也給洗了個干凈。這才拿干凈的棉布帕子將頭發包裹好,走了出去。
“來這里。”姬廉一見他出來,便沖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邊來。
小舟點點頭,便跑過去,姬廉順勢將她攬入懷中,然后在她的頭頂上用力地嗅了一下。“一個女孩子,用冷水洗頭發,也不怕凍著了。”
說話間,拿起方才擱下的茶盞,往門的方向一甩,茶盞撞擊門框發出悶響,便將半掩著的房門給關上了。
他這是怕風吹進來。
等做完這一切,他便伸手將小舟的頭發給散了下來,用那棉帕子輕輕的擦拭起小舟的發絲。“自打從南奔來,就只見你長了個子,沒見你長過半兩肉,連摸著都咯手。”
小舟聽了,就傻笑著往他懷里鉆,將他胸前的衣裳弄濕了一大片。
“嘖嘖。”姬廉連忙后起身往后撤了撤,“你這孩子,要胡鬧也得分分時辰,沒瞧見我衣裳臟著呢,你蹭幾下不要緊,回頭還得重新洗。”
尋牛痘這事兒不能張揚,他只能自個悄悄去尋,這期間便一直未曾換洗過身上的衣物,一路顛簸下來,身上都能拍落三兩泥下來,這小舟往上面一蹭,可不就是白洗了頭發。
小舟又笑了起來,作勢還要往他懷里鉆。
“傻不傻啊你,跟個傻姑娘似地。”姬廉單手擋在了她額頭上,阻止了她的前進,然后也跟著笑起來。
“爹爹患過天花嗎?”掙扎了半天,也沒前進半步,小舟干脆的放棄,看著姬廉。
姬廉聽她一問,先是一愣,隨后便咧嘴一笑,點了下頭。“嗯,差點要了命。”
“真的?”
“當然。”姬廉一挑眉,他騙她做什么,隨即一轉神,他又詳裝怒意,本著臉說道:“好嘛,你這沒良心的孩子,居然敢懷疑起爹爹的話……嘖……”
話還未說完,那一直用狐疑的眼神瞧著自己的小孩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一口咬了上去,疼的他“嘖”了聲,剛想抬手拍,便立刻反應過來,只能由著她咬,那抬起的手也曲起指頭,等小舟咬的差不多時,輕輕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
打趣道:“你這是準備喝干了爹爹的血還是怎么著。”
小舟一直咬到嘴里嘗到了腥甜,這才撒口,然后跑回內室,將那瓶牛痘膿漿取出來,打算給姬廉種痘。
與自己的特殊情況不同,這天花致死率很高,便是活下來也會留下丑陋的痘痕,姬廉面上卻毫無疤痕,十之八九是為了寬慰她,她不能讓他出事。
姬廉見那粘稠的黃色液體就要倒在自己手背上,便連忙后退,一手捂住嘴巴,連眉頭都皺成了一團,“拿遠一些,看著太惡心了。”
“小舟只是想給爹爹種痘。”小舟有些發愣,心說你都給拿回來了,現在才覺得惡心。
她哪里知道,姬廉這種翩翩公子哥見到牛痘病患時,便已經扶著墻頭吐到幾乎虛脫,若不是想著小舟指望著救命,他是絕對不會碰這種東西的。
“我說過了,我得過天花。”
“可是爹爹臉上很平滑,并無痘印。”所以她才會這般做。
“那是很小的時候,多少年過去了,早就沒了。”姬廉說著又后退了幾步。
小舟瞇起了眼兒,惡興趣的拿著牛痘瓶子往姬廉那走了一步,她走一步,姬廉便退一步,最后她聳聳肩,將瓶子放在了桌案上,然后撲了過去。
“小舟還以為爹爹天不怕地不怕。”
不畏天,不畏地,不畏君,沒什么可以難倒,幾乎無所不能的存在。
“不是怕,是惡心了慌。”
小舟又是一陣傻笑,她還當真忘了,這種大家公子,打小就跟個女兒家一般養著,怕是連泥巴都沒玩過。
“傻笑什么呢。”
“小舟好困哦。”小舟說著,伸手勾住了姬廉的脖子。
姬廉心底嘆氣,心里想著這陣子,這孩子是真的累壞了。
隨后便將小舟抱到了床榻上,給她蓋上了被子,小舟卻扯著他的袖子,眼巴巴的瞧著他傻笑,不撒手。“爹爹累,一起呼呼。”
姬廉心底一暖,便也和衣躺在了一旁,只是在旁邊躺著,將小舟連人帶被攬入懷里,想著小時候娘親給自己順背的樣子,有模有樣的給小舟順著背。
小舟手中抓住姬廉的一束發絲,這是她入宮以來,睡的最沉的一次。
到了傍晚,姬廉便起身準備出宮。
其實,若非他一貫的荒唐行徑,加之那盛帝不明因素的縱容,此時怕已經被拿下,入了天牢。
等姬廉走后,德林他們也都開始發熱,一個個都有些驚慌失措,以為自己是染上了天花,小舟又與他們解釋了一遍,他們這才放下心來。
這般的無條件信任,讓小舟很是欣慰。
隨后小舟又取了些牛痘的膿漿,尋思著自己要去尋那成云錦,既然天花的源頭是從太子爺那里來的,身為侍衛的成云錦也許也已經染上了。
到了地方,成云錦包裹嚴實,與她保持距離,果然是得了天花,“你莫要靠近我,我此次來,便是與你道別的。”
成云錦聲音有些哀傷,小舟卻是二話沒說,上去就在他手臂上劃了一刀,然后將早早準備好的牛痘膿漿種了上去。
“天花而已,到了我手上,一準死不了。”小舟笑著有些得意,但隨即便反應過來,自己太過高興,有些忘形。“我是說,這個可以治療天花。”
“你……”成云錦嚇了一跳,有些呆楞的看著她。
小舟又笑了笑,說道:“這牛痘種了之后可能會有些難過,你要堅持住,因為這牛痘可以對抗天花。”
說著,又解釋了一遍,最后叮囑他,道:“此事萬萬不可跟人提起,若是有人發現了,便說是蒼太醫的藥起來效果,而且你要答應我,不可以給太子治療。”
成云錦面色微變,問道:“為什么要這樣做,你就那么恨太子?”
“不,小舟一點也不恨太子爺。”小舟露出苦笑,“但小舟也有小舟的道理,不得不這般的道理。”
她這樣,只是出于保護自己家人的本能。
因為姬廉,她不能讓姬家失勢,她甚至無法想象有朝一日太子登基,樹大招風的姬家必然會是第一個被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