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口中的風言風語,自然是指宮人間所流傳,關于六皇子元晦喜歡虐殺宮奴的事,起初小舟剛到宮奴時,也是聽到了這樣的傳聞,且聽著頗真,若不是后來見了元晦,怕也會這樣繼續誤會下去。
這二人必然也是聽說過此事的。
對于所謂的虐殺宮奴,小舟倒是知道真相,但是她卻是說不得,也不愿說,因為元晦這黑鍋是背定了,而且有這傳言,倒也無妨,也算給這二人釘付腳掌,免得再來兩個大奴欺小主。
“好了,小主子很快就會下學回來,在這之前,我們得準備午膳才是。”小舟看向蕓娘,“蕓娘,你會料理膳食嗎?”
小舟也知道自己這樣問,是多此一舉,畢竟只給元晦送了一個女宮奴來,必然是學過廚藝的,這種宮奴,哪個宮也少不得。
蕓娘回了是,小舟便命她去準備,這今天也算是喬遷之喜,又是二人第一天來,自然要準備桌飯菜才是,這食材也是剛送來的,正好可以試試蕓娘的手藝。
又叮囑了幾句,大菜先擱著,晚上再說,晌午便先備上幾道清爽小菜,速度也要快些,因為元晦很快就會回來。
隨后又打發了德林順著舊人宮往尚學堂走的路上尋,讓他將元晦給迎回來。
元晦先是被德林攔了,有些納悶,后來得知這太監打今個起便要在舊人宮當值,說不出為什么,便有些氣悶。
“小舟,你怎么出來了。”回到了舊人宮時,元晦驚喜的發現,小舟正站在門外,似乎是在等著他。便緊走了幾步,到了小舟面前,小舟卻慢慢收回了視線。有些茫然的看著他。
“你在看誰?”元晦本就有些悶的腔更堵了一些,猜測這女官兒并非是在等自己,而是在送什么人。
小舟有些發愣,不解這孩子怎么忽然這般。也沒隱瞞,輕聲道了句:“方才圣上的龍轎打這經過,小舟便出來跪拜,瞧見那轎子上的琉璃珠穗子明晃晃的,煞是好看,便多瞧了幾眼。”
這話半真半假,轎子經過是真。跪拜也是真,那穗子好看自然也是真,唯一不真的便是小舟并非是覺得那穗子好看,多看幾眼,而是在想事兒。
只是這德林尚在這里,她不好跟元晦說便是。
“你若喜歡,我改幫你討一串回來。”
“下莫要為小舟費心。”小舟搖了搖頭,她本就不想要。何況那圣上轎子上的珠串,哪里是旁人討的來的,何況。還是元晦去討。
等元晦進時,蕓娘已經將幾道簡單的菜備上,如小舟所吩咐的,幾道清淡小菜,并不鋪張。
小舟取了竹箸,將每道菜都取了些出來,在元晦驚訝的目光下將盤中的菜吃了下去。
隨后便開始伺候元晦用膳。
元晦當然知道小舟那是在做什么,她居然在幫著試毒,這是從前從未有過的。但是轉念一想,從前也都是小舟自己準備。自然無需擔憂。
等蕓娘再端上湯時,那德林立刻上前端了碗,取了些湯水喝了下去。
小舟挑眉,沒說話。
三人站在一旁,等元晦用膳完畢,小舟便跟元晦提起自己擅自做主。已經為二人取了名諱,又提起以后這舊人宮的分工事宜,或者說《宮律》中所記載的條例。
以后小舟也不會總是跟著元晦,改由德林跟著,去尚學堂也一樣,從前那是沒辦法,現在有了隨侍太監,自然要與他人相同才是。
雖然小舟也想繼續跟去學堂,但終究是不合適的。
元晦聽了這事后,只是皺了皺眉,沒說什么。
等德林與蕓娘二人下去收拾,小舟看著元晦,輕聲道:“下,心底有所保留,固然是可以保護自己,但也要相信別人,至少看起來是真的拿旁人作了自己人,只有那樣,旁人才會當自己是自己人,以心換心,將心比心,心底有個數就好,莫要因心頭念想,蒙蔽了眼目。”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元晦略微沉思了一下,便點了點頭。“也虧你能想到這,有你在我邊,我不曉得得少犯多少錯。”
“下言重了,小舟不過是個女官兒罷了。”小舟微笑。
元晦很信任小舟,將整個舊人宮的權都放給了她,小舟也沒讓他失望,將整個舊人宮打理的很好,她在宮奴里所學的,也算是有了地施展,起初修葺屋頂,打掃庭院,舊人宮人手不多,她也會去找空閑下的宮奴來幫忙收拾,將糕點分了去,又悄悄給嬤嬤們塞了些賞錢。
賬目打理的整整齊齊,尚學堂的太傅大壽,她也差人出宮去買了上品硯臺回來,哪怕那塊硯臺讓他們隨后半月有些拮據。
不僅僅是太傅,但凡是都城里哪位大官家中有了何事,這六皇子元晦都會備上一份,但次次禮品都挑的極巧,既不冒頭,也不墊底,為的就是東西到了,人也就到了,還不會冒出個苗頭,引起有些不得惹的人的注意。
后來,定安王爺生辰,她更是一咬牙,取了全部的月例,差人尋了字畫,讓元晦出宮,親自給送了去。
宴席上,元晦一直是微笑著的,眼睛卻精明的打量著四周,看上去很有城府,站在一眾孩子間,便顯得有些鶴立雞群的味道。有人與之交談,也是禮數周到,全然挑不出個錯來。
兵部尚書蕭懷臻見到自己的外甥,以全然沒有從前那種落魄,很是吃驚,卻也沒上前去,反而悄悄退了些,打算讓人探探宮中的消息。
出宮的事,小舟是沒辦法跟著的,她的品級是虛銜,也沒有長孫寫意那背景。但是等元晦回來時,對她一說宴會上發生的事兒,還是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得意,果然自己做的沒錯,那些官員顯然已經對這六皇子元晦有些熟識,這是個好現象,并不指望這些人能幫著什么,但拿了元晦的東西后,多少有些手短,不至于會玩眾人推墻的把戲。
末了,小舟又提醒元晦,切莫因此就疏忽大意,能爬上這朝堂,都不是什么軟角色,小心謹慎些的好。
這提醒即是提醒元晦,也是告誡自己。
這幾,小舟一直都有去那巷子找成云錦,卻一直沒有見到過他,便將早早寫好的道歉字條塞到了磚縫中,仔細看了許久,確定不會被輕易發現,這才離開。
她這樣做,也是無奈之舉,也不知道成云錦會不會發現。
第二天去的時候,發現那字條居然換了,是成云錦給自己回了消息,說自己并未生氣,只不過這幾太子出宮頻繁,自己為侍衛只能跟著,回來的晚了,也就跟她錯過了。
且不管這話是真是假,小舟依然很高興,二人商量著換了隱蔽的地方相見,不曉得是不是成云錦有意為之,他所提出的那地方離舊人宮頗近,也很是漂亮。
“再過一些年,到了年歲,我便要出宮去,你呢,是要留下,還是也出宮去?”
小舟坐在太子上,晃動著兩條尚短的腿兒,伸手去接落下的花瓣。
成云錦則站在一旁,看著她,聽到她的問話后低垂下了頭,道:“非不愿,乃不能。”
小舟點了點頭,沒錯,侍衛與女官不一樣,對官家的男兒來說,只要繼續的當差,早晚會被賜官,奔上仕途,而女官職務高了,將會一生被囚于這華麗的牢籠中。
只是這樣好嗎?
小舟看著成云錦的眼睛,她有些擔憂。
成云錦并非成家的嫡子,甚至也非庶子,只不過是個外子,那成侍郎不見得就會成為成云錦后的大樹,這樣看著,也許成云錦會當一輩子的侍衛。
隨后二人都不再說話,安靜的看著落花一片片的飄落,心中念及未來,都有些迷茫起來。
小舟瞧著,便抬高手,想拍拍人家的肩膀安慰一下,卻因為高限制,只能拍了拍人家的胳膊。
然后抓住人家的手,帶人家繞圈圈。
“我們都是小青蛙,呱呱呱呱呱,喜歡快樂的生活,最說笑話。我們都是小青蛙,呱呱呱呱呱,每天快樂的唱歌,心中志氣大。不做懶惰之蛙,不做井底之蛙,好好學本領來把害蟲抓,要做聰明之蛙,要做勇敢之蛙,扛個鋤耙,青蛙最偉大。”
“不玩了不玩了,你這人根本就是在耍賴!”實在轉不動了,小舟便一股坐在了地上,任成云錦怎么拉,也不肯起來,十足的小孩子氣,口齒清晰的指責起成云錦的惡行。
真看不出來,成云錦這人會這么詐,明明是兩個人一起轉圈圈,其實從頭到尾都是小舟在圍著他轉,而他根本就沒有在轉,只是轉個,換個手罷了。
“哈哈。”成云錦本來還有些失落,現在被小舟這般一鬧,便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