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祖你從來沒打過我的,你今天居然為這個……這個丫頭打我。”
陳嵇朝正想說人,但看到了陳嬤嬤痛心的表,不忍她再過傷神,這才改了口。
陳嬤嬤看著陳嵇朝,手都顫抖起來,臉上滿是痛惜,“我……”
小舟心底嘆了口氣,別說陳嬤嬤了,就連她都想給他兩巴掌,真不曉得這人到底是不是猴子變的,為什么就聽不懂人話?她方才那話哪里像是要將他們送官的意思?
再說了,自己要真想治他,還用得著陷害嗎?
他私闖官宅是真,他想要謀害她命也是真,他砸毀她的書房依然是真,陳嬤嬤縱孫行兇,毀人財務,且是潛入自己主子家,已經是犯了奴仆大忌。
試問,這哪一條不夠治他們祖孫罪責的?
不過想想,這孩子也可憐的,早早的沒了爹娘,唯一的親人又進了史家為奴,而陳嬤嬤常年不得歸家,自然無力照看于他,除了托人帶東西錢財給他,讓他自己照顧自己外,別無他法。
這陳嵇朝自小沒人教導,這般市井,倒也是平常事兒。
小舟想著,也就懶得再多計較此事,開口問道:“陳嬤嬤,你有沒有跟你這孫子解釋清楚?”
陳嬤嬤剛要開口,那陳嵇朝就搶先嚷嚷了起來。
“你少威脅我阿祖,你作我不知道,這一定是你我阿祖這樣說的,我陳嵇朝才不會信你這些下等把戲。”
陳嵇朝怒瞪小舟,雖然剛才每個人都在跟他說。這小主子是個仁慈的人,阿祖也不是她讓人關起來的,而且還是她給救出來的,但是他一個字都不信。
聽了他這般一說。小舟搖頭嗤笑,真虧他想的出啊,難道他就不想想。一個主子,為什么要威脅一群奴才幫自己說好話,還是說給他聽,他作他是誰,官老爺不成?
一旁的陳嵇朝聽到小舟嗤笑自己,更是惱羞,“你笑什么。”
“我笑你好豐富的想象力。為何不去那天橋上說書賺些家用,卻要在市井惹事生非,給陳嬤嬤找煩心。”小舟又是笑著搖了搖頭,見他今夜的表現,便知道這孩子確實如翠柳所說。是個讓人費心的主,但本尚且不錯,要是有人好生教導,也方能成器。
陳嵇朝恨的直咬牙,他剛才真是瞎了眼了,還當她世可憐,想著帶著她一起走,以免她在這史家受苦,沒想到。她居然騙了自己。
明明只是孩子,卻這般狡猾,哪里會是什么仁慈的主子。
“就作我阿祖不是你下命令關入柴房的,也作我阿祖是你所搭救,但是我聽人家說,你們這些個官家最惜臉面。自己園子的奴才,怎么可能會那么輕易被人家關起來,何況關我阿祖的時候,你人又在哪里,過了那么久才惺惺作態的去救人,根本就是你有意借他人之手懲治我阿祖,你可真是虛偽,看著就惡心!”
“嵇朝你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小主子已經很寬厚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是怎么出……”
“陳嬤嬤!”小舟忽然怒斥一聲,手中的香爐也砸了過去,還燃著的香料灑落出來,許有些落在了陳嬤嬤的手背上,她也只是忍著,沒有吭聲。
也許是因為小舟的氣勢太過嚇人,眾人紛紛連大氣都不敢喘,也沒人敢上前去整理,只能由著那香爐在地上燃著煙霧。
每個人都膽顫心驚,其實小舟又何嘗不是驚出一冷汗。
要知道,自己這垂花閣不曉得安插了多少旁人的眼線,自己上發生的這些事兒決不能讓人疑心了去,可這陳嬤嬤居然因為想為她辯解,打算將這事兒說出來。
這能不讓她驚怕嗎?
將眾人的面色都掃了去,小舟心道如此不行,自己這垂花閣的人看著愚鈍,但也不能掉以輕心,便是她們沒察覺什么,但只要將消息送出去,那些后的人一個個可不是省油的燈,仔細思索的話,難保不會有人察覺出了什么來,若真那般,自己將無法自處。
當務之急,這陳嬤嬤還是早早送出去為上,省得被旁人一詐,便托盤而出。
深吸一口氣,小舟告訴自己,要鎮定,不能讓人瞧出什么來。
小舟故作沉思后,再抬起頭道:“陳嬤嬤啊,我知道你是想說些好話,好讓我放過你們祖孫二人,但是你別忘了,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
“是是是。”陳嬤嬤趕忙跪下來磕頭,那邊陳嵇朝恨的雙眼通紅,狠狠的看著小舟,和剛才那種厭惡不同,這次是發自內心的恨意。
“你們幾個按牢實了,別讓他突然沖了過來,我可受不了。”小舟用眼神一瞥,示意那些丫鬟婆子將陳嵇朝按跪在地上,這才款步走到了陳嬤嬤面前,對著陳嬤嬤就是一巴掌甩了過去。
“人,不要碰我阿祖,有本事你沖我來!”陳嵇朝一見陳嬤嬤挨打,便開始掙扎,但是那些丫鬟婆子人多勢眾,他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最后只能被按在地上,用嘴巴罵小舟。
“人,我不會放過你的!”
陳嵇朝破口大罵,市井間的污話甚多,小舟蹙眉瞧過去,旁邊的丫鬟婆子立刻找來帕子將陳嵇朝的嘴給堵了。
“唔唔——”陳嵇朝怒目盯著小舟,眼里甚至恨出了血絲。
小舟知道,這陳嵇朝算是恨死自己了,但也只是作沒瞧見,又低頭看向陳嬤嬤,緩緩說道:“我想,你不用問為什么我要打你這一巴掌了吧。”
“是。”陳嬤嬤又磕了個響頭,渾濁的眼睛里溢滿了淚水,她知道,這一巴掌,她是活該,這小主子便是將自己送官,也是應該的。
小舟垂了眼皮,便是不為她棄自己而去,這一巴掌她依然會打,為的就是給人以假象,不讓那些一直緊盯著自己的眼睛生疑。
“成了,起來吧。”小舟伸手抓她的手,打算扶她起來,二人手一碰觸,那陳嬤嬤便是一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又給小舟磕了個響頭。
“是。”
“也罷,有多遠就給我滾多遠,再也不要讓我在都城里見到你們祖孫二人!”小舟說完這話,便對其他人吩咐道:“桂嬤嬤,這事兒就勞煩您老跑一趟了,將這二人送出去,萬萬不要聲張,咱們園子的事兒,咱們自個解決,如果讓我知道誰給捅漏了出去,哼!”
“老奴省得。”桂嬤嬤聽話也是大氣不敢多喘一下,這小主子忽然這般說,分明是對她說的,小主子一定是瞧出了什么,所以才喝斥這一聲,意思是讓她不要將今個垂花閣里所發生的事兒泄漏出去,不然定會收拾了她。
想著,桂嬤嬤便只得在心底嘆氣,也罷,這事兒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說與不說其實也沒什么差別,自己何必去找這個麻煩。
看著那陳嵇朝在被推出門時還怒瞪著自己,小舟扭開了臉。
她這般做,無非是猜想白之事,那謝玉娘斷然不會輕易罷休,便想讓陳嬤嬤他們趁著夜色離開都城。
大元朝土地廣闊,人在其中,便猶如滄海滴水,那謝玉娘便是再想找出陳嬤嬤來,也斷然不會大張旗鼓的派人去找尋,如此也便算是保全了他們命。
陳嬤嬤一路垂著頭,桂嬤嬤則是冷嘲諷,但末了又是好聲安慰道:“老姐姐啊,咱們小主子算客氣的了,你是沒見過狠的,嘖嘖嘖,唉,我都不敢說,反正可怕著呢。”
“我省得。”陳嬤嬤低著眼皮,手一直緊握。
“你省得就好,這出了都城后,可得好好的管管你家那小子,別讓他再莽撞胡來。你都這把年紀了,還得奔波勞累,也著實是小主子心狠了些。”桂嬤嬤嘆氣,那陳嬤嬤想說什么,又沒開口。
到了城門邊,桂嬤嬤把手里一直攥著的小荷包塞進了陳嬤嬤的袖子里,這才下了車,對陳嬤嬤說道:“這是咱們大伙湊的點銀子,不多,你先拿著用,至于這騾馬車,也不值幾個錢,就算是我桂嬤嬤大方一回,送你得了,如果以后……唉,別提以后,咱們以后還是別見的好,你走你的獨木橋去,我桂嬤嬤還得走我的陽關道,若是你家小子以后發跡了,讓他念著我這老婆子就成了。”
“哎。”陳嬤嬤應聲。
“行了,走吧,等走遠了再給你家那小子松了去。”說著桂嬤嬤又指著陳嬤嬤的鼻子說道:“別怪我沒提醒你,咱們小主子現在和過去可大不一樣了,你家那小子要再跑了回去,哼,可就別想這么著松松快快的走了。”
陳嬤嬤垂著頭,連聲道謝。
出了城,陳嬤嬤這才松開了一直緊握的手,伸到還被捆著的陳嵇朝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