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予軒此時心眼皆開,聽見書玉的話便趁機打趣酒兒:“賞自然是要賞的,只是喜子不是我家小廝,不然就將他賞給酒兒,卻正是合適的姻緣。”
酒兒臉紅了,一個抽身躲去了劉媽媽身后,口中又道:“媽媽你瞧,東家聯合了小姐,只欺負我一個!”
劉媽媽也笑,并湊趣道:“只怪喜子不在,若有他在,你不也有個聯合的了?!”
酒兒捏住劉媽媽一通好捶,劉媽媽笑得氣也喘不上了,只好告饒,書玉也笑,顏予軒只見她笑了,萬事亦便皆宜了。
于是顏予軒打頭,將門叫開了,一個小廝出來,見是顏予軒來,忙行禮不迭,又將眾人帶了進去。
但進去,酒兒和劉媽媽便知趣地后退幾步,有意拉在書玉和顏予軒身后,顏予軒更不帶一個長隨入內,只叫外頭看住車馬,有相熟的面孔要即刻來報。
當下顏予軒輕輕攜了書玉雙手,玉軟香溫盡于一握,二人同行,于園內閑話。
書玉心里作慌,面上發燒,強作鎮定,只先將園子里打量了一下,見只見竹聲松影,幽邃無塵,腳下一條石徑,穿到一間花廳上。看那花廳庭中,左邊一座茅亭,籠著兩只雪袂玄裳的仙鶴,正在刷翎理翮;右邊一只大綠瓷缸,滿滿的清泉,養著一對玉身紅眼的小龜,也在那里呷波唼藻。
顏予軒小心將書玉扶上了臺階,正要在桌邊坐下。忽然書玉聽見后頭酒兒在笑,不免羞道:“二爺也小心太過了,臺階而已,書玉可以走的。”
顏予軒將其纖纖玉指捏得緊緊的,口中道:“好容易上頭垂憐,讓我得見你一面,我可得小心著伺候,這也是惜福的意思。”
書玉不禁笑出聲來,嗔道:“你也這樣貧嘴起來?對了,我竟忘了。你向是萬花叢中過之人。”
顏予軒聽了也笑,卻道:“小姐這是醋意否?自見過你之后,萬花再與我無干矣!”
書玉不依不饒了。正捏住這話,有意將臉板了,正色道:“與你無干?玉月樓的月兒姑娘是怎么回事?要不是因為你,我還不知道,那小鎮上還有這樣一位出色的小娘子呢!”
顏予軒急了。以為書玉認真生氣了,來不及就解釋道:“那原是為了激你!看你與高三爺親親我我,我自然心里不是滋味,你現在說得輕巧,當時可氣得我夠嗆!”
書玉毫不示弱,當即就回道:“那也是一報還一報。誰叫你氣我?活該報應!”
顏予軒呆住了,誠如書玉前頭所說,以前他確是萬花叢中過。點滴不沾身之人,如今卻因了眼前這個板起臉來的小女子,心內忐忑,七上八下了。
書玉看其一臉呆相,忍不住撲哧一聲又笑了。原來她是有意捉弄!顏予軒即刻放松下來,也忍笑不俊道:“這是你有意了!竟調笑于我!該如何自罰?你且說來!”
書玉此時已笑軟。哪里聽見個罰字?自管自坐了下來,又沖顏予軒道:“從來世間沒有這樣的道理,說實話也要挨罰?”
顏予軒見其嬌俏可愛,已是心神蕩漾,見其坐下來,趕緊叫住不讓,又道:“這石頭墩子上甚涼!你別坐!待我替你墊上軟墊方可!”
書玉臉泛粉霞,低顰淺笑道:“二爺向被人伺候慣了的,今兒倒伺候起人來!我是不敢當的!再者這廳上有火盆正旺,不打緊的。”
顏予軒此時卻不聽她了,先將她輕輕拉起,過后到底從里間翻出個天藍織錦萬壽字倭緞楊花軟墊出來,認真墊上了方罷。
酒兒外頭看見,悄悄對劉媽媽道:“媽媽,我看也不必咱們在這里了!二爺比咱們侍奉得強!”
劉媽媽亦道:“一絲不錯。”
此時那小廝已將茶水,并細果八盤送了上來,顏予軒細看之下,并無特別之物,只一味栗子蓬糕,倒甚白滑可人,于是夾起一塊來,親請書玉品嘗。
書玉吃了,亦覺得很好,只不知是何物所制?
顏予軒笑道:“原來也有你不知道的東西?這只是一般小物罷了,做法亦很簡單,采白蓬嫩者,熟煮,細搗,和米粉栗粉,加以飴糖,蒸熟而成。只是想必你以往在家中金齏玉鲙慣了,就不知這種東西了。若論起來,滿街叫賣的也有不少。”
書玉不服,回嘴道:“哪里我就金齏玉鲙了?做活做得手也將粗了!在鄉下時什么事不做?二爺雖是玩笑,到底萬物也要個著實才好!”
顏予軒便道:“手粗了?當真粗了?”說著將身子湊近過來,捧起書玉一雙玉手放近了眼前便要細瞧。
書玉飛快將手抽了回來,腮邊現兩朵紅云,眉際起幾分怒色,開口嗔道:“爺這是成心了!才扶上來我已是不必,如今又這樣,是安心要唐突么?還是當我外頭小娘一樣對待?”
顏予軒急了,他因前頭書玉提到自己曾經往事,心中已有些惴惴,生怕對方介懷,如今又見書玉生氣,只當自己果真唐突了佳人,當下頭上逼出汗來,立刻道歉:“小生萬死不敢冒犯小姐!才是一時情熱,竟至頭昏!小姐若要怪罪,小生沒別的話說,隨小姐責罰吧!”
書玉板著臉,心里卻笑成一團,握手對她不是大事,誰叫她有個現代靈魂呢?不過面上還是要講究的,古代小姐什么樣她只大概了解,若太開放,是不是會讓人覺得輕薄?
因此做出樣兒來,不想卻將顏予軒嚇成這樣,也罷,這也算對他以前放浪的一種懲戒!
此時見對方話說得可憐,書玉嗓子眼里咳了一聲便道:“罰你也好!自己說吧,如何處罰?”
顏予軒先不吭聲,只拿眼緊看書玉,書玉被他看得憋不住了,終于臉上松動,將笑出來。
顏予軒知道這無事了,于是也將臉板起來,氣道:“原來是你故意?這大冷的天,倒叫我作汗呢!”
書玉盈盈笑道:“出汗很好,要出汗便不怕了。”
顏予軒想起前事來,果然書玉那病是要出汗的,不禁嘆道:“你這人是刁鉆的,偏生個病也不同。人家寒癥不過疏散下便好了,唯有你,幾服藥下去,身上連個汗點兒也沒有。自己受罪不說,連帶著叫人魂也嚇沒了!”
書玉聽他如此說,自己也由不住低下了頭,想想愈覺得顏予軒對自己情深,一時真情流露,臉上意態鮮妍,更皆星眸低纈,香輔微開,望去令人消魂蕩魄。
顏予軒見佳人如此,凝眸佇望之下,就把五百年的冤孽,三千劫的魔障,盡跌了出來。
酒兒外頭臺階下坐著,見里頭本來說得熱鬧,忽然就沒了聲音,于是回頭看去,過后捂著嘴偏轉過來,因要強忍笑意,那肩膀便聳動個不停。
劉媽媽見了好奇,自然也要看的,過后也笑,卻對酒兒道:“你少玩笑!小姐和東家好容易得此一聚,你這一吵,驚擾到他們就壞了!”
酒兒便不敢再動,只是想想又忍耐不住,湊近了劉媽媽身邊道:“媽媽,要我說,也不要管老爺太太回不回京了,倒是東家提個親,將這事了解就完了。”
劉媽媽嘆氣搖頭道:“你到底年小,哪里知道許多?小姐東家自然是肯的,可顏家是什么樣的人家?小姐如今這身份,要想進門,只怕是難上加難。”
酒兒無奈地聽著,她哪里會不知道,只是心里憧憬,實指望書玉能與顏予軒成就良緣,就算知道困難,可白從嘴里說出來聽進心里,也覺得實在美好。
花廳內,書玉正靠在顏予軒厚實的胸膛,顏予軒正對其細述他的打算。風花雪月自然美妙,可眼下,他和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軒哥哥,你的主意很好。只是高太師那邊,能這么輕易松口么?”書玉聽了顏予軒的話,先是寬心,過后卻又有些擔心。
“此時當務之急就是讓太師明白,若再一味強撐郭裘,只會讓自己晚節不保。太師已是這個年紀,又一向得圣寵,且有太妃庇佑,已是好上加好,何必到了最后,落個貪腐的名聲,連累后代子孫?”顏予軒緊摟住書玉,口中只是慢慢道來。
“太師位高權重,又剛愎自用,想必不是那種能聽得見逆言之人,再者他與郭裘有親家這一層關系在,自己的女兒嫁進郭家,太師豈可讓其敗落?”書玉覺得顏予軒的計劃很有道理,只是可行性上,略差了一點。
顏予軒點頭,再道:“這我也慮到了。只是親家到底不是自家,女兒更是嫁出去便不再是自己人了,高太師之所以強撐郭家,還因了你爹爹當年太過氣盛,太師私下曾說過,若由著你爹如此得勢,只怕將來不可遏制,自己的地位就難以得保了。你看如今的李學士便可知,他不過是你爹的得意門生罷了,因有三分相似,皇帝便寵信得厲害,也可以想見,當年你爹是如何威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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