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聞栩留下的dema你看過了嗎?”吃過飯,佩佩麻利地將餐桌上的碗盤收拾掉,林肆突然開口道。
為了和蘭澈溪多相處一會,他想了很久才想出這么一個話題。
“聞栩?”頓了下,蘭澈溪想起他說的是誰了,“沒,當時是休假,我不想去想和工作有關的事,至于回來后······我一忙就把這事忘了。”
雖然這么說,但也可以看出蘭澈溪對那張dema的不上心。倒不是她輕視對方,事實上,她一直都是個愿意給別人機會的人。
只是,舉薦人不對。
聞栩并不是專業的音樂人,而且她還是聞樺和聞楠的親哥哥,可以想見他對弟妹的描述絕對有先入為主的因素在內。
瘌痢頭兒子自家的好,不外如此。
“放出來看看吧。”林肆想著,一張dema最少也有幾分鐘,他和澈溪相處的時間就會多出來一點,還能夠以此引申出一些話題,進行一番交流。
蘭澈溪可無可不可,將芯片遞給了一旁的佩佩。
投影墻亮起,一陣擦擦聲后,畫面一閃,出現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
“觀眾們好,我是聞楠。”應該是聞楠的女孩撫著胸口大大方方自我介紹道。
“我是聞樺。”聞樺跟在后面慢吞吞開口。
蘭澈溪皺眉,這兩個孩子的容貌無疑非常出色,雖然還沒有長開但從五官輪廓中,不難看出兩人長大后必定逃不掉俊男美女的稱呼,可能比起艷光四射的聞栩還有所不如,但也絕對不會差到哪里去。
問題在于他們的聲音,聞樺的聲音以他這個年齡看來粗糲得不可思議,而聞楠······她是女孩子中非常少見的成熟、低沉的嗓音。
而這兩種音色,在歌迷中都不太討喜。
一陣電子音前奏將蘭澈溪從思考中回過神來,她的目光落到投影墻上,聞樺和聞楠站在麥克風前開始唱起歌來。
《從來沒有》,這首歌在大聯盟非常有名,原唱者是洲際巨星玉婷和江希同,只是······這首抒情慢歌由聞樺和聞楠唱來,簡直是慘不忍睹。
倒不是說他們唱跑調了,雖然有些勉強,但他們到底一個節拍都沒錯地將整首歌唱完了。關鍵是歌曲感情,原本好好一首悲傷情歌,愣是被他們唱成了四不像,要多怪有多怪。
旁邊的林肆也皺起了眉頭他到底也是受過不短時間的聲樂訓練了,本身又在娛樂圈浸淫多年,起碼的鑒賞能力還是有的。
他有些懊惱之前提起這個話題,這種連他都看不過去的水準,澈溪看了肯定會不高興。
一首歌唱完,投影墻暗了下來,林肆轉頭去看蘭澈溪,卻見她一手支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聞樺和聞楠兩人多大了?”良久,蘭澈溪開口問道。
林肆聞言怔了怔“聞樺十七歲,聞楠十四歲。”
蘭澈溪沉吟了下,發了一個視訊給畢曉天“你去一趟駿秦洲子爵府聞家,將聞樺和聞楠的練習生合約簽下來。”
“是,冕下。”畢曉天毫不猶豫地答應道。
蘭澈溪做這些并沒有避開林肆,等她結束視訊后,林肆疑惑道:“為什么?”連他都看出那兩人的表現不盡人意了。
蘭澈溪嘴角微微勾起,“若是只能看到普通人眼中的‘千里馬,,那我和那些凡夫俗子有什么差別?”語氣帶著淡淡的自負,卻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天賦也是有很多種類的有些人是顯性任誰都能一眼看出;有些人是隱性,若沒有人慧眼識珠可能就此一輩子埋沒,連自己都不知道。
但有些時候成功的并不一定是有天賦的人有天賦的人也不一定會成功,要不然也不會有知恥后勇、大器晚成這樣的成語了。
說來說去,不管是哪行哪業,天賦、努力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還是心性。
而聞樺和聞楠,他們不是沒有天賦,蘭澈溪聽得出,他們的音域雖然算不上拔尖,但也很不錯,唱功方面也很有進步空間,聲音的辨識度也很高。
而且他們的眼神干凈而堅定,透著對唱歌的喜愛,只這一點,就足以蘭澈溪加以關注。
唯一的缺點,就是那不太討喜的音色了,不過這都不是大問題,她相信,自己總能有辦法解決。
這世上沒有一無是處的音色,只有無能的音樂人。
聽到蘭澈溪這種帶著明顯自戀色彩的話,林肆一愣,隨即笑意在眼中流轉,雖然聽其他人說澈溪偶爾會有些自戀,還很文藝氣息,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
這時的蘭澈溪眼睛彎成月牙,唇角微微翹起,周身蘊含著自信的高華氣度,如同蒙上了一層明亮的柔光,讓人移不開眼睛。每發現一次澈溪的新面目,林肆的心情就會忍不住好起來的目光含著淡淡的寵溺,輕笑著問道:“我能問下你對他們有什么打算嗎?”
澈溪還真是喜歡音樂呢,不過,這方面他還真無法為她做什么。
林肆有些失落地想道。
不過,澈溪在音樂方面卻很厲害,比起圈中那些老家伙也不差。想到這里,林肆又高興地瞇起了眼。
蘭澈溪開口道:“我打算……唔……”她驀然捂住嘴道:“還是先保密吧,要不然到時就無法給人驚喜了。”
事實上,此時她的心中很是震驚,剛剛她居然差點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了!?
倒不是說她這個人喜歡賣關子,或者獨斷專行,只是因為一些原因,她做事不習慣和人解釋,也一向奉行做成了再說,而不是事還沒做就夸下海口,哪怕有再大把握。
這種另類的“孤僻”,曾經姚若挽抱怨過,君晴也隱晦地提起過,奶奶有所發覺卻寬容地沒有干涉,蘭澈溪不是沒想過改變,卻發現這樣的習慣已經成了本能,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
蘭澈溪的情緒一直很淡,但卻沒有人知道,她心中其實曾有過很深很深的恨。
最恨的是無能的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親人一個個離去,卻什么都做不了。
然后是親人,恨他們為什么帶自己一起走,還一遍一遍地告訴她要活下去、要找到幸福,讓她想忽略都不行。明明心里想要和親人一起死,卻礙于他們的希望要保重身體,明明最愛她的他們都不在了,卻還要為難她去找什么幸福……
最后才是造成這一切的劉家。
說來奇怪,但當時確實如此。
在她一個人住在曾經充滿歡聲笑語,那時卻已經空蕩冷清的蘭宅,那樣沉重的恨幾乎將她的心靈壓垮。
可是蘭澈溪到底是蘭澈溪,哪怕這是她之前安逸的人生中首次遇到這樣的異變,她也沒有一直放任自己自怨自艾下去,而是很快就振作起來,將內心武裝起來,開始了新的征程。
之后,那些隱藏起來的恨意,隨著歲月的流逝,世事的變遷,一點一點煙消云散,而她,卻已經回不到過去。
蘭澈溪看著林肆的眼中極快地劃過一絲驚異,渀佛看到了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情,若是一般人自然很難察覺這樣細微的情緒,但林肆的觀察力一向不錯,又一直關注著蘭澈溪,自然發覺了這點。
“你怎么了?”林肆略帶憂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蘭澈溪表情淡淡的,眼神卻帶著茫然和呆滯,她打量著林肆,似乎要在他身上看出朵花來。
她覺得有些匪夷所思,自己這種不自覺的習慣由來已久,好多次想改都沒成功,居然就這樣被林肆化解了?
見蘭澈溪不回答他,一副像是嚇呆了的樣子,林肆更擔憂了,著急之下,他顧不上平時忍耐著不去觸碰澈溪,不想讓她以為自己輕佻而心生討厭的想法,站起來坐到了蘭澈溪身邊,有些小心翼翼地觸摸了下她的臉頰,“澈溪,你哪里不舒服?”
一時不察,他叫出了心里對蘭澈溪的稱呼,而不是像之前一樣因為不想叫她老師而盡量省略稱呼。
蘭澈溪心神不屬,也沒有發現這些,她緩緩搖了搖頭,“沒有。”神情卻帶著遲緩,透出異樣的脆弱。
林肆眉頭輕皺,遲疑了下伸手攬住了蘭澈溪的肩膀,另一只手愛憐地撫過她的臉頰,柔聲道:“別怕,我在這里。”
雖然澈溪不說,但他總覺得她似乎發現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心驚的事,所以才顯得這樣不安和無助。
林肆的嗓音冷冽低沉,卻含著深沉而濃烈的愛意,帶著巨大的力量沖擊著蘭澈溪的胸口。
這一刻,她清晰地聽到了,心中有什么嘩啦碎裂的聲音。
蘭澈溪有些恍惚地抬手按在那里,卻什么也感覺不到,剛剛的觸動卻在腦中揮之不去。
“你······”蘭澈溪動了動嘴唇,卻不知道說什么,壓下莫名想要哭的沖動,她吸了吸鼻子,吶吶道:“……你愛我?”
她一直認為愛這個字太過沉重,承載著太多的感情,若是有人偷偷愛你,也要裝作不知道,因為回應起來太困難了。
除非你能夠回應同等的感情,否則,傷人傷己。
但是,她卻忍不住問出來了。
林肆聞言一愣,直覺地,他感到眼前的人兒面對自己的態度在剎那間變了,具體他說不清楚,但肯定是往他樂于看到的方向。
“啊,我愛你。”林肆的聲音很輕很輕,卻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