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間臥室都收拾得很干凈,屋里沒有看見什么奢侈用品,但床上整整齊齊,四周看起來都很清爽,袁自立明白,這家里有一個精明能干要強的女主人,他有些明白這個女人為什么要推著板車在大街上叫賣了,追求好的生活,是所有人的愿意,這位女主人想著讓家庭過上好日子,想著不讓女兒吃苦。.xiamiwen穴]
“大姐,這樣上街做事,家里的和女兒是什么意見啊?”
“哦,不要說了,他們都不支持,天天都說我,叫我不要做了,找其他的事情做,我不這么看,不過就是有些違的規定,我也知道街道的宣傳,現在外面的清潔衛生做的很好,環境好了很多,我也上街幫著打掃衛生了,不過物價上漲快了,錢少了日子難過啊,我真是沒有辦法的啊,政府可不要取消我們家里的低保啊。”
“不會的,年難過,年難過,年年難過年年過,事無成,事無成,事事無成事事成啊,大姐,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
“您可真會說話啊,學問高,您說了我就放心了,我們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來了,主要是早上,趁著大家買菜的時候,推著出去賣一些水果,晚上的時候出去賣一些,對環境的影響不大的。”
“我知道了,我是市委書記袁自立,今天到你家里來看看,市委市政府的能力有限,你們下崗失業了,政府不能夠提供足夠多的崗位,對不起你們啊,不過我相信,困難是暫時的,一定能夠克服的。”
女主人有些驚愕,她想不到眼前的男人就是市委書記,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打擾你了,我們就是來看看。”
袁自立起身告辭,此時,馬建華很快掏出了500元錢,袁自立拿著錢,遞給了中年女人。
“大姐,沒有其他的意思,你很能干,這些錢,算是我給小孩的,我也有個女兒,和你女兒年紀差不多,在上初中,我們都是為人父母,無論怎么艱難,都不能耽誤了孩子的未來啊。”
女人接過錢,嘴唇有些哆嗦,不知道說什么好,一貫的精明強干,讓她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本能的跟著袁自立他們往外面走,錢依然捏在手里,只到袁自立下樓以后,女人才回醒過來。
“袁書記是好人啊,袁書記是好領導啊。”
“袁書記,這樣的雙職工下崗的,在區里還有一些,大都是原來在一個廠子工作的,區里做過了統計,全部納入低保了,對他們的要求,稍微寬松一些,單方面下崗的,家里是國家公務員的,原則上不納入低保,拿財政工資的,視情況確定。”
“嗯,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聽說有些下崗職工開著轎車去領低保,群眾有些看法,這是一項很細致的工作,這樣的情況要多檢查,生活已經富裕起來的,就不要領取低保了,工作要做的再細一些。.xiamiwen穴]”
“是有這種情況,我也聽說了,正在要求下面改進。”
第三家是典型的農民工家庭,男人不在家,女人正在休息,兩個小孩胸前油光閃亮的,正在屋子里面玩耍,這里是西林市的城中村,政府正在計劃徹底改造這里,這個地方,已經不僅僅是渭中區管轄了,嚴格說,應該是渭南區管轄,袁自立不愿意麻煩過多的人,所以還是由渭中區的人陪著。
城中村的來源有些復雜,原來是最早的城郊,幾十年過去了,政府沒有進行改造,這里和繁華地段的基礎設施完全不一樣,大部分的房屋都是私房,西林市發展起來以后,城中村的面積逐漸縮小,現在已經不大了,四周都是高樓大廈和整齊寬敞的馬路,留下這里一塊地方,對市容還是有些影響的,袁自立以前來過這里,聽過幾次的匯報,城中村里面房屋的主人,大都在外面購買了房屋,搬出去了,真正住在這里的,9成以上是外來務工人員,而且絕大部分是農民工,因為這里的房租便宜,但問題也存在,基礎設施和公共建設好長時間跟不上,使用天然氣的住戶不多,主人家因為不在這里居住,也知道遲早是搬遷,所以大都沒有花錢安裝,最麻煩的是清潔衛生,前幾年,因為租戶沒有及時上繳衛生清潔費用,街道胡同里面堆滿垃圾,夏天里到處是蚊子蒼蠅,后來出現了多起小孩生病甚至生命垂危的事情,才引起注意,袁自立上任以后,要求渭中區和渭南區投入資金,解決這里的環境衛生問題,現在的街道胡同才算是勉強干凈了,可是,一些農民沒有好的衛生習慣,亂扔果皮紙屑、隨地吐痰的現象比比皆是,也讓清潔工人怨聲載道。街道在新規劃出來實施以后,花費了巨大的氣力,在這里進行家家戶戶的宣傳,情況稍微好了一些。袁自立曾經否決了立即對城中村進行改造的方案,進城務工的農民工,沒有多少錢,也不是人人都可以進入工廠,居住集體宿舍的,城中村里面居住的,也有一些剛剛踏入社會的大學生等。
袁自立進屋的時候,看見兩個小孩,他笑著和兩個小孩打招呼,門沒有關,這里的租住戶大都是這樣,不習慣關門,他們習慣了農村里面那種人與人之間隨便的交往,對大城市里面看起來冷冰冰的人際關系有些天然的抵觸。
“小朋友,大人在家里嗎?”
“媽媽在睡覺,你等等,我去叫。”
一個個頭大一些的小孩子,轉身跑過去,瞧著臥室的門,大聲叫媽媽,家里來客人了,很快,門開了,一個顯得有些年輕的女人走出來了,還在揉著眼睛。袁自立有些不好意思,打擾主人家休息了。
“你們找誰啊?”
“呵呵,妹子,打擾你休息了,我們是市里的干部,來這里看看情況的。”
“快請坐,快請坐。”
女人很快明白過來了,要兩個小孩出去玩,拿起了抹布,麻利的擦干凈了椅子。
“領導,我們當家的沒有在家里,還在廠里上班。”
女人顯得有些緊張,泡茶的時候,手有些哆嗦,大概是城管的兩人都穿著制服,讓女人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坐吧,不要緊張,我們就是來了解一些情況。”
“您們坐,我不坐。”
袁自立不好說什么,沉默了一會,袁自立還是開口了。
“白天在家里休息,晚上是不是很辛苦啊。”
“不辛苦,習慣了,大都是晚上做事情,還有早上。”
“哦,那你是做的什么事情啊?”
女人顯得更加緊張,不停看著兩個穿制服的城管執法人員,好半天沒有說話。馬建華等人都開口叫女人不要緊張,女人看見城管人員全然沒有平時囂張的氣焰,顯得非常規矩,知道問話的一定是大官,平靜了一下情緒之后開口了。
“家里地不多,光是種田,養不活人,只好到城里來找事情做,可是有兩個小孩,原來是爺爺奶奶帶著,可我們鄰居的小孩,也是爺爺奶奶帶著,沒有照顧過來,今年夏天游泳是丟了,我們想著不行,就把小孩子帶來了,不過要有人照看,我們請不起人,幼兒園太貴了,上不起,我只好辭去了廠里的工作,孩子他爸一個人做事,養不活一家人,我就想著做點小生意,在農村的時候,經常做針線活,還有做一些小菜,趁著小孩睡覺了的時候,推出去賣一些,都是晚上和清早,天大亮我就回來了。”
“你小孩多大了?”
“大的8歲,小的5歲。”
“8歲的孩子應該要上學啊,為什么不上學啊?”
女人低下頭,好半天沒有說話,身后的區長臉上顯露出尷尬的神色,馬建華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那個、那個學校不收,說我們不符合規定,說有專門為農民工子女讀書上學的學校,孩子他爸去說好話,學校說一定要上學,要交寄讀費,一學期要不少錢,現在我們還在猶豫,子弟學校我們也去了,離這里有些遠,學校說學生太多了,可能進去讀書有困難,孩子在家里的時候,上過一年學的。”
袁自立好半天沒有說話,農民工子女讀書難的問題,存在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個問題,有關專家呼吁了好久了,就是沒有拿出好的辦法來解決,與其說是沒有拿出辦法,不如說是政府沒有行動,袁自立有些羞愧。
“家里收入怎么樣啊?”
“還行,比在村里好多了,市里今年的環境好很多了,村里好多人都說來這里做事,最近來了好一些,建筑工地上好找事情,聽說好些廠子也在招人,家里都接待了好一些來這里做事的老鄉了。”
“你有兩個小孩,長期這樣做也不是事情啊,想過小孩怎么辦嗎?”
“不礙事的,我和家里的想辦法多掙一些錢,讓小孩去讀書,上幼兒園,我們這里有私人辦的幼兒園,價錢便宜,今年過了,就送過去。”
袁自立態度和藹,女人漸漸不是那么緊張了。
“今后還是準備做些小生意嗎?”
“是得,工廠里面,時間要求太緊了,照顧不到小孩子,要是我們兩人都去工廠里面做事情了,小孩中午下午都沒有地方吃飯,再說了,做點小生意,時間充裕很多。”
女人的話不多,可所有的回答都令袁自立感覺到沉重。
袁自立沒有多說,放下了500元錢之后離開了,他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市委書記,國家正在發展,彰顯出來的民生問題,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得到解決,但是,總是該有所行動的,如果總是漠視這些底層人員,將來,整個社會都會付出代價的。
“袁書記,您還計劃到哪里去看看?”
“好了,找個地方吃飯,吃飯之后我們去那個民工學校里面去看看,今天正好休息,不打擾學生上課。執法大隊的兩個人吃飯之后就回去吧,今后注意一下執法態度,面對的都是一些底層的群眾,將心比心,都有難處,當然,對于那些暴力抗拒執法的商販,也要采取措施,市委市政府會專門研究這個問題的。”
也許是跟著袁自立轉了一個上午,執法大隊的那個姑娘已經不怎么緊張了,眾人都沒有說話的時候,她開口了。
“袁書記,您是好領導,您是我見過的最好的領導,官最大的領導。”
眾人聽見姑娘的說話,有些忍俊不住,袁自立沒有笑。
“我不是好領導啊,基層有這么多的困難和問題,弱勢群眾的利益不能得到保障,可以想象到他們的生活,其實他們的要求不高,可我們這個城市并沒有徹底接納他們,他們為西林市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卻不能夠享受城市發展帶來的便利,這些問題不能得到很好的解決,我就不是什么好領導,我有愧于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