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三八章天魔痛快,前事了斷
肖婆婆的印堂又被親了一口。
心已經氣炸了,老太婆披頭散發,勢若瘋癲狂攻猛打,可哪能傷得到戚東來一根頭發。
大漢身法翩翩,蝴蝶穿花一般游走于劍法、石法、厚土雷法之中,口中嬌笑不絕,‘腦門兒’之后有接連喊出鼻尖兒、右眉、右顴、左太陽穴喊聲不絕,小東山肖老太就在虬須漢的笑聲中,被硬生生地親了個滿臉花。
連拈花神君都看不下去,口中喃喃:“戚東來得多喜歡這個肖老太。”
不成想戚東來人在兇悍法術之下,還能‘耳聽八方風雨’,聽到了拈花自語,抽個空子虬須漢轉回頭,遙遙對著拈花笑道:“錯了。神君,你再猜。”
三尸之渾,比起戚東來各占勝場,稍一琢磨拈花就哈哈大笑,不理戚東來,直接對老太婆叫道:“肖婆婆,你可是動了凡心,看上了這個大胡子。”
雷動天尊明知故問:“拈花、吾弟,何出此言?”
不用再扮和尚,拈花又可以隨便摸肚皮了:“肖婆婆明明打不過,偏有不肯走,天尊請想這是何故?”
一旁赤目湊趣:“找親唄,上癮了!”
三尸之首、老成持重,不想拈花赤目那般攥拳蹦跳開心不已,雷動雙手合十,大發宏愿:“我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大哥有樣,二弟學樣。赤目也站住了腳步用自己做大師時候的調子跟著唱道:“我愿此間,肖婆婆得償所愿。”
拈花如何肯放過這樣的機會,同樣雙手合十,微微笑:“我愿今夜,戚肖好合,舉案齊眉。”
赤目再得靈感:“我愿古時騷族,香火綿延千秋萬載。”
拈花不認輸:“我愿世外小東山,老樹新花添丁進口。”
三尸諢話傳遍全場,老太婆豈能聽不到,氣到發瘋還不夠。氣到心胸欲炸還差得遠。氣到不知該怎么氣可無論她如何憤怒,三尸的話里有兩處沒說錯:
一是打不過,憑她小東山的手段,在騷人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親都親了。想殺她再簡單不過。
二是她還不嫌丟人么。想要留下來洞房么?騷人混蛋。可丟人的絕不止大胡子一個,今夜過后千百年里,小東山淪為天下笑柄、她肖老太淪為天下笑柄。她的臉丟得太大。都能蒙住天了。就算把大胡子立斃當場也挽不回,何況遠遠殺不到人家。看戚東來的精神勁,他再親三個月都沒問題。
羞憤交加,濃濃恨意之中還有幾分恐懼,沒辦法不怕,每到戚東來喊出‘一處’,老太婆心中就升起恐懼直到戚東來含羞帶俏地喊出:“小嘴兒。”肖婆婆突然爆發出一聲慘呼,再沒了法術猛攻,老太婆雙手掩面轉身便逃。
再沒了丁點掩面繼續斗戰,更沒臉再于此間待下去。說是崩潰或有夸張之嫌,但心防終告失守。性命大過天,肖老太舍不得死,不過今日遭遇真比死過三次還要不堪!
“誒這怎么還害羞了”戚東來口中喊著,作勢追趕幾步,很快就站住了腳步。
這個時候三尸是一定要起哄的,拈花捧著肚皮大笑:“戚東來,怎么停步了?快追啊,你婆姨跑不見了!”
“騷、戚東來。”大胡子先糾正名字,之后才搖頭道:“神君說笑了,小東山肖婆婆德高望重、名滿天下,騷人心中對她只有敬重,別無雜念。只因老太太想不開尋了短見,騷人為救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說完,大胡子轉身望向十五,抱拳,笑嘻嘻:“啟稟尊者,肖婆婆已然體會生命美好、人間曼妙,再不會自尋死路,騷、戚東來幸不辱命,不必謝我,尊者要謝就謝:天魔宗!”
想想肖老太之前強橫,再想想她之后遭遇,蘇景心中又翻出了那句老話: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天下若少了戚東來,看來得遜色不少
半空里,天魔宗獨臂老漢收了自己的珊瑚寶物,一言不發轉身離去,天魔宗與月上天的沖突只因戚東來與肖老太而起,此刻事情了結,后面離山蘇景和月上天如何掰扯‘喬裝盜法’之事,與空來山全無關系,他懶得看更不會管。
空來山中,魔君閣內,蚩秀揮揮手撤去天魔眼,不再關注大漠古城,與宗主一起觀戰的幾位魔家首腦起身告辭。但其中一個看上去四十出頭的中年人,在走到門口時忽又站住了腳步,躬身作禮:“求請魔君,追罪騷、戚東來!”
說話之人是戚東來、蚩秀的師叔,此人幾乎從不下山,也很少過問教務,只在山內閉關清修,是個不折不扣的迂腐性情,不過迂腐歸迂腐,魔家弟子對魔宗榮光的維護是絕不會錯的。
“‘求請’之說,侄兒萬不敢當。”蚩秀搖搖頭,手指面前蒲團:“師叔請坐、師叔請看。”
說著話,蚩秀撩開了自己的袍袖,胳膊上,幾粒雞皮疙瘩尤未消退:“騷、戚東來行事荒唐,做人荒唐,今夜一戰傳揚天下,天魔宗少不得受他連累被無數修家恥笑,戚東來確實有罪。侄兒對他深惡痛絕。”
提到戚東來時,蚩秀全不掩飾面上憎惡神情,可接下來他又把話鋒一轉:“不過事分兩面。一個天魔弟子要殺人,就是整空來山要殺人,這一重是絕不會錯的。拋開前因不論,終歸是騷人與肖老太對上了,是我家空來山與來歷莫名的月上天對上了。”
關門說話,蚩秀不以魔君自居,親手為師叔奉茶:“一個弟子死了,千百個同門為他報仇。天魔傳承如此,空來山中人從無貪生怕死之輩,是為我魔宗榮耀,何故?外人只道我魔宗護短,心胸狹窄;但空來門徒自知,我輩快意恩仇,修魔修心修痛快,若不‘痛快’何以成魔,若不‘痛快’成魔何用。侄兒以為至少今日大漠這一戰中,還是有幾分痛快的。”
師叔放下了茶杯。反問:“痛快何在?”
“老虔婆聲名掃地、五內俱焚卻無以報復。老虔婆對上了天魔宗。她生不如死,她含恨千年,這是痛快的;月上天妖女請我去治罪本門弟子,那個弟子斗法大勝。擊潰肖老太更掃了月上天的臉面。這是痛快的;斗法之前擺明我天魔宗‘若魔徒死。你我不兩立’,逼十五咬牙說出‘肖婆婆若死,必來空來山討公道’是痛快的;斗法之后顛倒黑白。明明是害人非得說成救人,即便這是小孩子耍賴斗嘴,但還是痛快的。”
“老虔婆慘敗,未死比死了還不堪,可未死就是未死,月上天沒有尋仇的道理更沒臉來向空來山尋仇,讓她啞子吃黃連,是痛快的。”蚩秀放慢了語速,語氣加重了些:“空來山從不嫌仇人多,您、我、隨便哪個空來弟子都心知肚明,誰來尋仇都不怕,不過此事了結,天魔大勝,魔宗弟子無一人會死在與月上天的沖突中侄兒以為,這也是痛快的。”
不怕開戰,不怕死,可誰愿意沒事就去打仗,隨時可能會死。戚東來是不要臉了,但他更狠狠拍了敵人的臉面,他贏了。肖婆婆沒死,月上天興師動眾來空來山討公道為天魔宗親我家婆婆后脖梗子討個公道?還愁臉皮太大丟不完么。
歸根結底還是那兩個字:贏了。
戚東來贏得惡心膈應也干凈漂亮。月上天輸得有苦難言臉面丟精光。
“是以侄兒覺得騷、戚東來是有罪,但罪不至刑罰。”蚩秀話鋒再轉:“師叔放心,待騷人回來,侄兒必對他嚴加訓斥,此人越來越不像話,非要狠狠教訓不可”
“教訓他以后不許再親人了?”師叔笑了,起身一禮,向外走去。空來山上,無論老的小的都算是魔崽子,性格有迂腐也有豁達,各不相同,不過無論什么樣的心性,只要心底痛快了就再無問題。
師叔迂腐,但并非不通道理,想想肖老太此刻凄慘,想想自家弟子不用去和月上天廝殺隕命,師叔痛快了
大漠古城,戚東來勝卻不驕,目光誠懇掃過月上天眾人:“修行路,多崎嶇,難免心障。哪位道友若生出厭世之念,戚東來愿帶道友體會人間曼妙,破去心障,功德無量,來日道友飛仙時若能在心中說上一句多謝騷人,我便心滿意足。”
不想死的人能被他親得想死,又不覺得自己本領比著肖婆婆更強,月上天中教眾哪有人敢應騷人。
“戚先生修為深厚,十五平生僅見,敬佩非常。前事了斷,天魔大兄的處事手段讓十五大開眼界。”十五尊者開口,就這么模棱兩可的揭過此事實在也沒什么可再說的了,越矯情也就越丟人。
戚東來笑著點點頭:“如尊者所說,前事了斷了斷了好、了斷了好啊!”說著,轉回韶返蘇景身邊:“騷人的事情完了,蘇景,你卻還欠了人家十五尊者一個交代。三位仙尊喬裝加入月上天的事情,到你給個說法了。”
若非戚東來中途‘送路’、約戰肖老太,蘇景被他們打斷,這個‘說法’早都給完了。
蘇景笑了笑,對戚東來道:“不勞提醒,說法一定要給出的,離山弟子做事從不缺交代。”
十五神情漠然,聲音里不存多少語氣:“如此最好,中土世上所有拜月之人都在等離山的交代。”
蘇景邁步上前,之后他招招手把三尸喚到十五面前:“為何加入月上天,你們三個自己對尊者說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