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十一世界。
官道上的馭人小瞎子走得并不快,剛剛完結一場大戰,春秋兩境中馭人戒備森嚴,蘇景不敢發力趕路以免暴露行跡。
好在‘碰運氣’也不趕時間。慢慢地前行,倒也不是全無好處,一路走一路聊,總會遇到幾個愛說話的六耳殺獼,閑談之中,馭家習俗、此間風土盡落心中。
前行七天后,人還在秋疆之內,清晨時分,正伴著盲杖噠噠的拍子輕快前行,忽聞背后馬蹄聲急急。
就算蘇景真的雙眼受傷,護身靈識也早將周圍景色收入心底,想要躲開身后騎士易如反掌,可他現在是個不曾修行的馭人小瞎子,不好太靈活了,只好遲鈍些,慌亂跨步,好險地讓開了馬匹。
不成想,騎馬的那個背長弓掛雙刀的獵戶卻霸道得很,明明是他霸路驚人,卻還轉回頭來冷聲斥罵險些被撞的小瞎子:“小小混賬,還不賠罪。”
與個瞎子計較有趣么?
葉非覺得有趣,這世界個個是混賬,管他瞎不瞎,只要興致來了,他想禍害誰就禍害誰,反正不論馭人做什么,只憑他們長了三只眼、六只耳,便已犯了死罪,他葉非的死罪。
小瞎子知道對方欺負人,緊握盲杖滿臉憤怒:“賠你爹!”
就在此刻,又是一陣腳步騰騰,四個佩差役牌的馭人差急急趕來,他們的坐騎不是馬匹,而是巨虎模樣但額上生赤瘤的猛獸。靠得近了為首差官便冷聲呼喝:“尤那漢子,可是失心瘋了么,一路走來胡亂殺人,眼中可還有王法!”
另個差官對同僚冷笑:“何必與他廢話,拿下便是了。”話音落催促坐騎猛撲上前,幾個馭差也各自亮出法撰與兵刃,緝拿獵戶。
馭人差役有官配符撰。但效用粗淺,不外、幻風之類的小術,差役身上也只有最最淺薄不過的煉氣根底,比著凡人強點有限。獵戶見官非但不懼反倒哈哈大笑,不慌不忙抽弓搭箭。一箭射出快如光電,偏出二尺遙遙射出路下一棵大樹。
獵戶面露無奈之色,眼見官差沖到近前,他翻身下馬拔出長短雙刀一陣揮舞亂砍,說也奇怪了,他的刀全無章法。任誰看來官差都能輕易將他制服,偏偏幾個差役走了天大霉運,沖身錯步揮刃搏擊時。總是走錯了地方退錯了腳步
哪里是獵戶砍人,分明是他們主動送上前讓獵戶去砍。
沒片刻,四個差官外加四頭怪虎,八顆腦袋全都滾落地面。路上百姓見了這等情形。哪里還敢上前,忙不迭散開逃遠,小瞎子也想逃,奈何目不視物外加心慌意亂,腳步倒是急急不停,可光轉圈子了。
獵戶收了刀,心情不錯的樣子:“瞎子。別轉了,你剛才說的話,可敢再講一遍么。”
瞎子年少,可性子卻倔強,明明嚇得臉都白了,卻還哆哆嗦嗦地嘴硬著:“賠...你爹!”
遠遠地,路人搖頭,都道小瞎子死定了,不料瘋子獵戶忽然哈哈大笑,甩下一句:“我爹不用賠,饒你小命!”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黑石洞天內,不聽目現驚詫:“雙刀是劍法...這獵戶,熟人吧?”
身邊蘇景饒有興趣,點頭:“多半是熟人。”
馬蹄聲漸遠,路上小瞎子被嚇得慘了,揮舞著盲杖又對獵戶離去的方向重新罵了句:“賠你爹!”
當街行兇的瘋子獵戶過去不久,天空中啼鳴響亮,十余頭巨鷹劃過長空,馭人修者端坐鷹背,向著前方疾馳而去,不用問了,他們去抓獵戶。
三尸坐在洞天里,拈花嘿嘿笑,對身邊赤目道:“給葉非送鷹的。”
蘇景不理會這些事情,敲著盲杖繼續前行
當天,入夜。
幽冥深處混混幽暗中,正閉目端坐的天理似是察覺到了什么,突然張開眼睛!幾乎同個時候面前人影閃動,三尺殺獼滿臉喜色:“天助你我!”
四個字落下,天理、槊妖兩人身形已然消失不見——出幽冥,入人間,隱身前行于京郊仙祖祠,天頂處巨響隆隆,一場元靈風暴正緩緩醞釀、即將成行!
大喜如狂,哪成想才剛備好陣法,就有風暴于附近顯現,這不是運氣是什么,天大的運氣。
狂喜一閃而過,心境重歸穩厚,浪浪仙子很快就會到,待會行陣容不得一絲差錯!
秋境夜涼,盲人獨行。
小瞎子走得不緊不慢。路中曾遇到幾個巡夜差官盤問,小瞎子指自己眼睛,苦笑:“白天夜里,哪有分別,不困就走著。”
盲人自有盲人的道理,馭人差未做留難。又再前行大約十余里后,忽聽得天穹上一個女子聲音傳來:“咦?”
若非天上那人主動開口,憑蘇景靈識根本察覺不到此人存在。雖然對方只說了一字,但因上次見面留下的印象著實深刻,是以蘇景立刻辨出來者何人,抬頭向天上望去。洞天內馬上傳來三個矮子提醒:瞎子看什么天!
果然如蘇景料想,面容精巧眼睛卻渾濁腐爛的少女從天而降子夜時分,路上無人,不過蘇景還是怕被旁人看到,對小尸仙浪浪仙子擺了擺手,心念一轉將阿骨王墟坐落地心,隨后帶上她去往自己王宮。
少不得,洞天里又有矮子向不聽進讒言:蘇鏘鏘帶別的女人回家了!
入得王宮,洞天內眾人都跳了出來,自也少不了浪浪仙子最喜歡的那群尸煞。
小尸仙對著眾人點點頭,跟著舉目打量蘇景的冥王宮,笑道:“這個地方很好,送給我吧!”說著,招招手把尸煞們喊過來,摸摸這個捏捏那個,喜愛得緊。
上次見面她要尸煞,這次見面她要皇宮,蘇景照方抓藥、一樣的措辭對付她:“送你不成,你要是喜歡的話隨時來做客,內子做得一手好”
不等說完小尸仙就咯咯笑著搖頭,不再聽他向下說了,一次生兩次熟,她喜歡這伙子人,哪會真要蘇景的王宮。
“仙子又是去追逐風暴?”蜂僑笑問。
“只要看到我在趕路,就一定是去追風暴的。不然我才懶得動,沒想到路上又遇到你們。”不發威的小尸仙,也和普通少女沒什么區別,開心快樂,與人為善。說著話,她還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蘇景的手背:“這件畫皮真好,我險險就沒認出來是你。”
蘇景無奈一笑,畫皮的確是極品了,可莫忘了,浪浪仙子趕路時,人在九霄絕頂,飛馳急急如電,那么快、那么遠,尚且于一閃中看破畫皮認出他來,將來蘇景想要憑著這件畫皮去欺瞞馭人中的‘厲害人物’算是沒指望了。
小尸仙似是看出了蘇景的想法,搖頭笑瞇瞇:“我認出靠得不是看破畫皮,是上次見過你后,就記得了你的味道,你自己不知道,你有點香、挺好聞的。要是以前沒見過,我最多以為是個有點香的馭人小瞎子怎會如此!”
話說一半,小尸仙神情突變,面色陰冷如霜、額頭上一道道淤黑尸筋賁起,顯然心中動了真怒,即便她的眼睛是腐爛的,也能從中看出戾氣,怒是蘇景!
她的手正扶在一頭新娘煞的肩膀上。
旁人個個心驚,蘇景大概知曉怎么回事,無奈搖頭:“惡戰連環,難免周全,我又不想自己的尸煞受傷。”
小尸仙的怒火中摻雜進絲絲心疼,好像柔善心腸的小女孩見到流浪路邊、又身體受傷的貓兒狗兒:“打架受傷難免,但你得給她及時療傷才對,你莫看尸兒木訥,可她們也曉得疼...偏有無以表現無以出聲,就更疼了。”
眾人這才曉得,是她手上那頭新娘煞,幾天前連串惡戰里那頭新娘煞受創,體內煞經殘損,算得重傷了。并非蘇景不給她療傷,而是他火、風、劍、喪這幾門法持中,煉尸是學得最差的,新娘煞本身又是上品,也就更難治了。
這幾天蘇景將其收于鬼袍中,一直在行給她療傷,可見效緩慢,須得一個漫長功夫。
無需解釋什么,小尸仙一動陰元走過新娘煞體內,自然也就曉得怎么回事了,不氣了、但更心疼了,嘆了口氣:“你煉尸這么差,真委屈她們了。”
矮子拈花試探著說道:“蘇景手段差勁,您老出手立刻就能治好了她啊。”
治一頭尸煞可滿足不了靈怪的心思,赤目適時接口,眉頭微皺著:“可這也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啊,強敵環飼、步步驚魂,下一戰不知又會有幾頭尸兒受傷。”
小尸仙居然點頭:“是呢!”
雷動若有所思,自言自語:“要是小仙子能隨蘇鏘鏘同行,想來尸兒們一定會快活開心。”
這次小尸仙笑了,搖頭,長發一甩一甩的:“打打殺殺,無趣得很,更懶得給你們做保鏢。不過紅眼睛說的‘治標不治本’也不算錯。”說完,想了想,嘆口氣:“今晚不去追風暴了,先忙活你們吧。”
說完帶上那群尸煞,讓蘇景指引著,去往冥宮后園安靜地方
時間晃晃,天現黎明,京郊的風暴散了,墨巨靈、三尺殺獼并肩而坐,抬頭望著天,左眼無奈右眼不甘,沒來?遇到什么急事了?還有...下次風暴再臨京郊,天曉得須得等多久!
今天還有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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