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三桓揚眉:“薄衣王?小九王想我能斬殺了那個老東西?”說著他的語氣有些古怪了:“小九王可是以為擊殺了主帥,惡狼大軍就會不攻自破?別家軍馬或許如此;若惡狼本族猛將領兵也可能如此,但今日戰場上,這‘斬首’之道行不通,薄衣王不過一介傀儡......”
不等說完蘇景就擺斷:“我只想要他老命。.”
楚三桓痛快一笑:“那沒問題!末將只求突圍,哪個方向無所謂!”
正經事情說完,將軍吼喝聲起,傳令全軍準備離開、準備廝殺。
不久,隨著楚三桓一點頭,蘇景心念一轉,真正放開法寶。
玄空斂,惡鬼出!
一條烏篷小船,三十萬虎狼陰兵,一舉擊殺‘五萬狼’,隨即沖出狐地迷霧,顯身惡狼陣中。
真正大吃一驚,薄衣王目瞪口呆!饒是連作三年大夢,他也猜不到蘇景還能‘請來’削朱沉舟。
福城周圍,已經率部陷入苦戰、與惡狼廝殺的四方鬼王,他們的神情也不比薄衣輕松半分......沉舟甫一登場就擊殺北陣五萬狼,貨真價實絕非幻象。之前他們還道淺尋一脈和肆悅王結盟,此刻恍惚明白:原來九王妃是和削朱王結盟?
同個時候楚三桓的吼喝聲傳來:“沉舟散葉,孩兒們,與某破陣!”
沉舟破霧,小船崩碎!
真的碎了,一條普通漁船就那么轟然粉碎,仿佛琉璃燈摔落地面,迸濺碎片無數......碎片十萬,樹葉大小、樹葉形狀的‘碎片’。
不用修家神目。哪怕是個普通人,只要目光別太差,稍加留意也能看得出,又哪里是什么碎片,分明是一條條葉般小舟。沉舟散葉,三十萬猛鬼集結的漁船,化作三卒把持一枚葉舟。
十萬小舟,也是十萬青葉!
葉兒飄亂。半數凌空急舞,游于‘陷困’的怪力亂流中;另一半呼嘯飛馳。布下一片舟葉殺域,圍困‘五萬狼’后自狼陣中急急撲出的‘聚殺’第五狼、集結了七十五萬頭惡狼蠻力的兇物。
蘇景不懂兵不懂陣,看不懂沉舟的法度。
但他看不懂又有何妨,沉舟兵、楚三桓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就足夠了!
楊三郎是最近才崛起的人物,幽冥中人對她都所知不多。但惡狼在陰間為患已久。身為削朱王駕前大將,早都把它們的實力分布、平時習性、戰時打法等等能夠查到的信息研究熟透,沉舟散葉,正是應付蠻狼瘋漩的大好陣法。
相持時候不長,半盞茶過后,北方狼陣中猛爆起一聲淬厲巨響,千萬道巨力鼓噪罡風。自陣心向著四面八方呼嘯而去!
狼迎風,哪怕身體伏得再低、爪子抓入地面再深,到底還是抗衡不了罡風惡力,登時被掀翻大群。由此狼渦急旋之勢停頓......蠻狼大陣破。
楚三桓又是一聲咆哮:“狼兇猛,我家兒郎又如何?”
大吼聲下,十萬葉舟再度破碎,法度泯滅、歸化本形。一青葉三鬼、青胄青靴青巾包頭,十萬小小舟兒。三十萬青巾雄兵。
兵歸陣,大軍如龍,齊齊大吼,回應主將之問:“不知,殺中求解!”
楚三桓第二問:“狼無盡,我家兒郎可能突圍?”
“不知,殺中求解!”第二次吼喝,沉舟兵整齊揚手,接下包頭長巾,這群鬼個個蓄發,巾落長發隨風飄揚,比著旌旗更招搖也更威風!
楚三桓第三問:“殺人者恒被殺,有朝一日我等也當死于疆場,我想問,身死之日可在今朝?”
“不知,殺中求解!”一樣的六個字,喊第一遍時蕭殺凜凜,喊第二回時威風八面,喊到第三遍,化作豪氣沖天!沉舟兵臂膀一抖,手中頭巾盡化兇器:錐。
長鏈鏟于臂、可放十三丈,收入破山錘的血色長錐。
沉舟軍,不歸舟,浩蕩大軍沖入狼陣!
狼陣被破掉,‘禁法絕道’的禁護再次重新籠罩北方狼群,而沉舟兵也不再施法,他們以錐、以力、以勇武沖陣殺敵。
蘇景大笑,‘我送將軍一程’這句話沖到了嘴邊,不過看到薄衣王滿面驚駭、不敢置信的模樣,蘇景把放聲呼喝變作了傳音入密,同時金烏蠻再動,帶上三尸趕上沉舟前鋒,一起搏殺惡狼。
楚三桓不理會蘇景,昂首望向薄衣王:“薄衣老兒,可識得你家楚將軍?”
“削朱王駕前大將,楚將軍統御沉舟,千多年里戰無不勝名動八方,老夫早有聞名。”薄衣王面上驚駭褪去,聲音沉冷:“不過你當狼卒是好相與的么?今日惡戰勝負之數尚未可分!將軍現在還是留些口水,待得勝后再做喝罵吧,若你能得勝。”
楚三桓一聲冷笑:“老兒,睜大了狗眼看清楚吧......我家兒郎,勇武何在!”
后八字,一道大令傳下,沉舟軍中轟轟大響,三十萬鬼卒右臂甲胄崩碎,因此赤膊。
碎去臂甲后,沉舟兵同時低頭,猛張口,森森尖牙要向自己的右臂:小臂靠上、肘下寸半,拳頭大小一枚雄雞昂首啼鳴的金黃紋身。
紋身一破,鬼血入口,爆豆般的大響連連、自每一頭鬼卒體內傳出。想象中的身形暴漲、頭凸利角的樣子并未出現,鬼兵還是原來模樣,但他們的力量變了。
之前一錐打出,了不得打翻一兩頭蠻狼,此刻再動一擊,斬殺三五頭惡狼等閑事吧!
破一道雄雞紋身,蠻力猛長三倍有余。
沉舟赤膊,惡鬼破臂,兇上加兇!
摧枯拉朽一般,沉舟大軍急沖狼陣,向著薄衣王所在方向......狼族實力與削朱、肆悅這些大鬼王相若,可惡狼來得并非最出色的精銳,沉舟卻是削朱王引以為傲的兇兵,兩下里的相差,于惡戰中立刻顯現。
十個月前,若非出自摩天剎的‘玄空’太過神奇、沉舟兵一時輕敵未察,蘇景早都被楚三桓活捉在手了。
現下就連三尸都變了臉色,一貫自認天下前三的矮子彼此對望,口中都是那一句:“小瞧他們了......”
“薄衣老兒,貴為一方王家卻投靠惡狼,連‘鬼王、惡狼不兩立’的鐵律也敢違犯,死不足惜!”楚三桓聲音森然,說到此處忽然話鋒一轉:“但老狗,你好運氣啊!”
薄衣王冷哼一聲:“本王運氣何在,還請將軍指點。”
“你的運氣,是那陽身小子要殺你!”說著,楚三桓側頭望向蘇景,忽然變了樣子,之前好商好量的語氣,盡歸于譏誚笑聲:“小九王,你仗著寶物神奇,困我大軍于沉黯秘境多久?自從某家拜為將軍,從未受過此等折辱!礙于王命楚三桓不得向你尋仇,這也就罷了,你卻癡心妄想,還想你家將軍幫你斬殺仇敵?癡心妄想!我若應你,和自己交代不過去,和我家三十萬兒郎更交代不過去!”
說話之中他把手中巨錐一擺,指向另個方向,身后大軍盡數追隨將軍,就此轉頭另尋方向突圍,楚三桓放聲大笑:“薄衣老狗確是該死,我本有意取他狗命,可就因你想他死,我偏要放他一馬。讓你得償所愿?將軍做夢都不會舒坦。”
赤目勃然大怒:“堂堂大將,應承過的話當放屁么?”
拈花心有不甘,還勸楚三桓:“你別賭氣啊,該殺的還是得去殺不是。”
楚三桓不理斥罵更不會聽勸,只是望著蘇景繼續道:“陽身小子,洗干凈耳朵聽好,今次吾王有令在先,將軍不與你這小兒計較,來日若再相見,除非你還能有吾王令鑒護身,否則必取你狗頭!”
蘇景稍有些意外,但也沒太多失望,大家以前、以后都是仇敵,脫困前楚三桓虛偽與蛇、離開玄空后翻臉無情是再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是以蘇景并未懊惱,只是搖頭笑道:“嗯,以后還有機會,你我再見分曉。”
騙過蘇景一道,楚三桓心中通泰,哈哈大笑聲中,引領大軍向西而去,殺入群狼陣中。
此地狼群不如沉舟兇猛,阻攔不住......
算是逃過了一劫的薄衣王,笑容比著沉舟兵出現之前更濃更盛,遠遠地對著蘇景搖頭,口中嘖嘖:“讓小九王失算、讓小九王失望了。”
蘇景一擺手:“還未完。”金烏蠻勁力充沛,殷天子劍氣縱橫,蘇景與三尸不改方向,繼續向著薄衣王所在方向沖殺。
沉舟兵在時,與蘇景四人單獨沖陣,根本就是兩回事,蠻狼層層匯聚,又顯出重結大陣之意......即便狼群不再結陣,只憑蘇景幾人的沖擊,想靠近薄衣王也是千難萬難。
“小九王還不死心啊。都說惡鬼的執念了得,本王倒是覺得,陽身人的妄想更兇猛些。”薄衣王的笑聲愈發開心:“這好半晌過去,老夫的人頭仍在項上端坐,閣下須得加把力氣了。”
“我盡力,你再耐心些。”金烏蠻暴戾,蘇景卻不急躁,本就是不可能贏下的一仗,正如他口中所說,蘇景只求盡力、搏一個無悔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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