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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惹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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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蘇景拍了拍劉鐵的肩膀,大漢周身鎖鏈立刻化作青煙不見,之后稍作猶豫,蘇景又對鬼差吩咐:“都解開吧,只是孱弱游魂,哪用綁成這樣。(一住本站跟著我一起來讀money錢ren人moneyren有錢人,記住本站,你就是有錢人。)※WW.XGUAN.OM※”
隨即蘇景又望向小鬼妖霧:“殿上你曾說過,你能去往陽間?”
“能啊。”妖霧點頭:“判官簽發大令,司內隨便哪位差官都能去人間往,不過我不去!憑你,還支使不動我。”
蘇景笑了笑,妖霧不去無所謂,他又轉目望向其他差官,迎著判官大人的目光,二差頭馬喜躬身:“小的愿去往人間,為大人辦差。大人放心,長則三天短則兩夜,小的定將那對奸夫淫婦的魂魄拘來陰司!”
牛吉馬喜當差多年,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看出蘇景要為劉鐵伸冤做主。
“多謝你。”蘇景點頭一笑,馬臉鬼差受寵若驚:“為大人分憂是卑職分內事情,安敢受下大人這一個謝字。”
說完,馬喜邁步去到劉鐵面前,問他所知奸夫淫婦詳細事情,以保不會拿錯了人。
蘇景見狀反倒有些好奇,問身邊鬼差:“不是說會有一個簿子,人間一切清晰記載,翻開一看,誰殺誰誰害誰,誰的陽壽幾何誰轉生投胎哪里,都明白羅列......”
馬喜嘿嘿嘿地笑:“大人跟小的開玩笑,那是人間編出來的笑話,哪有那么一個簿子。”
自從蘇景做了判官,三尸就一直在糾結一事:若是有機會拿到生死薄,要不要打開來看看?不看就按捺不住的好奇,看了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死又怕會不痛快。聽馬喜如此一說,三尸倒是解脫了,整整齊齊長出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牛吉寫好了公文。呈于蘇景面前:“請大人過目,若沒問題就請落印或者畫押,這就發落了這些喊冤游魂。”
“急急忙忙把咱們帶下來,就是為了趕快發落了喊冤游魂?”赤目真人忍不住開口,語氣冷冷:“就算要炸它們,也無需如此著急吧?”
此時蘇景已經看過了公文,擺手制止赤目叱喝,抬頭望向牛吉,語氣稍待驚訝:“要送它們轉世?”
公文大令上寫得明白。一個個游魂的姓名皆錄于紙上,不是‘立決行刑送入油鍋’,而是即刻發往輪回,讓他們轉世投胎去!
牛吉笑道:“大人初到,雖是真真正正法眼如炬。可畢竟時間還短,有些小事情一時間還看不太清楚,若大人有興致,小的給您講一講?”
蘇景當然有興致,點了點頭:“講。”
“小的斗膽,大人恕罪。”大鬼差的禮數一向周全,又咳嗽了一聲:“剛剛妖霧說的那些...這小兒冒失莽撞、不會講話。難得大人不計較,這是他的福氣,更是大人的仁厚心德,您老官拜一品。端端是有大道理的。”
此刻拈花忽然笑了起來,插口對蘇景道:“牛頭的樣子看上去傻乎乎的,不料說起話來,頗有些六兩大東家的乖巧意思。”
牛吉不知六兩是誰。但也還是對拈花躬身諂笑:“大人謬贊,小的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蘇景笑道:“快說正經事!”
“是是,說正經事。剛才妖霧的那些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可對不明根底之人來說...哦,大人恕罪,您當然知根知底,我說的不是您。”牛頭不止嘴甜,還謹慎仔細得很,見蘇景確無責怪之意,他才繼續道:“旁人難免會有一問:自然之中,死就是天經地義之事,那無論怎么死,在陰陽司看來也都是天經地義了。既然如此,又何必還要升殿、問冤?豈非脫了褲子放...放...小的是個大老粗,口出污言擾了大人的清聽,打嘴打嘴。”說著,他真的抬起手,作勢拍了拍嘴巴。
他這一說,的確是搔到了癢處,又何止蘇景,隨他一起下來的三尸、損煞僧首領都精神大振,雷動天尊道:“無須打嘴,大人罵起大街比你兇猛多了,快快說下去!”
“這升堂問冤,其實是藏了一報應、一長遠兩層意思,大人是想先聽報應呢,還是想后聽長遠呢?”牛吉周到,讓蘇景選。
“先聽報應還是后長遠的?這不是一個意思。”蘇景笑了:“恁地啰嗦,就依你,先報應后長遠。”
“謹遵大人吩咐,先說報應。這報應,其實是自然中的‘一道’:你死我活,理所當然;損你利我,何罪之有!這便是說,損人利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您老能明白小人的意思?”
待蘇景點頭,牛吉繼續道:“可是若反過來呢?損人不利己,那就天理不容了!往高處說,哪條性命都是造化神奇、天地精血;往淺處說,陽世里的活物,哪一個不是咱爺們辛辛苦苦送入輪回的?你為了自己活得好,害了別人,天不計較;可你沒得好處,平白無故就害了別的性命,那他娘的真正彌天大罪,陰陽司豈能善罷甘休?!”
“損人利己,理所當然;損人不利己,天理難容?哈哈,”赤目大樂:“這個說法有些意思,接著說,講講講!”
牛吉受寵若驚,加快語速:“所以陰陽司判官大人要升殿問冤,您老想一想,若是自己被‘損人不利己’之事害了性命,該有多委屈、多冤枉?多半是會喊冤的,不過您這次沒能遇到罷了,畢竟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不會太多。”
“不過話再說回來,損人不利己可恨、該炸,可是并非所有‘損人不利己’都要追究。說到根上,不予追究的情形就在于:沒想到,害命者沒想到自己會損人不利己。比如無心之過、趕路匆匆踩死了螞蟻;比如少不更事,小小孩童拿了滾燙開水去灌蟻巢等等。陰陽司真正要辦的,就是那些明知自己所為會損人不利己,卻還享樂其中的混賬。”
“要仔細琢磨,這‘沒想到’和‘明知’之間,界限模糊得很,具體如何判斷,就得靠判官大人的圣明心思了......大人明鑒,陽間生靈都道陰陽司冷血無情,其實從不予追究的情形就能看出,咱們也有寬厚之處啊。小的啰嗦,該死該死,說著說著就扯遠了,總而言之,問游魂可有冤枉、判官大人升堂問案,是為了尋查‘故意損人卻不利己’者,這等混賬有一個咱們炸一個,絕不姑息!”
“損人利己,不做追究;損人不利己,陰陽司給他一個天大報應!”最后牛吉不嫌啰嗦,又語氣鏗鏘、總結一遍。
“再說問冤升堂的那重長遠意思:這是一場‘甄選’。”說到這里,牛吉暫時收聲,神情里頗有些期待。
三尸混跡人間,沒少去茶樓聽說書,深諳‘聽故事之道’,異口同聲,搭腔追問:“甄選什么?”
“甄選蠢材,也是甄選英才。”牛吉神情一喜,講話時更有精神了:“讓游魂喊冤之前,差官都會申明‘天經地義’,說明胡亂喊冤的可怕下場,但還是會有人喊冤,就如大人面前這些游魂......不甘心、不認頭,總恨不得能再爭會些什么,可不是蠢材么;咱們反反復復給他們講什么‘天經地義’,他們卻還覺得自己冤枉,覺得自己的所感所受所知所想比著真正的天經地義還要更天經地義,還不是蠢材么?”
拈花神君又笑:“好家伙,這牛頭不止有六兩神韻,更有烏上下那一大家子的氣勢!”
烏上下是何方神仙?牛頭心中問了一句,嘴上卻對拈花道:“再謝大人賞贊!”
謝過一句,牛吉又轉回原題:“這些游魂,骨子里不服自然不服造化,又都倔強得很難以教化,所以他們是蠢材,個個蠢材,蠢得該下油鍋!不過,大人目光高遠,望得比小人更遠得多,小人是站在梯子上眺遠,您老是站在山巔上鳥瞰......大人當然能看清楚:這些人不服自然,所以他們敢與天地爭、敢和自然斗。可也就是因為他們敢爭于天、敢斗于道,才有了第一條從海里爬上岸的魚;才有了第一株扎根大漠的胡楊;才有了第一個敢留住火種的人...才有了今日天地世界的繁盛大千!”
蘇景笑了,這次是真正愜意而笑,領會到了奧妙,又怎么可能笑得不快活。
“所以這也是一重自然之道,老實本分、順于自然的,能讓自己過得更快活逍遙;倔強頑固、悖逆自然的,活得肯定辛苦,但他們能讓自然更豐富、更多彩!所以這些骨子里藏有逆根的,是蠢材更是英才!”
“以陽間人的說法,這些游魂都是生了反骨的,不過生了反骨也不一定就是反賊,前面千秋百代可能都是老實人,便如這個劉鐵、還有那些傻乎乎的蝗蟲,可說不定下輩子它們就能反出些花樣來!”
“當然這也有一個度,小小的反一反,于自然有益無害,但不能萬靈皆反,那天地乾坤豈非亂了套?具體這個度如何把握,就不是小人能知道的事情了,至少到現在為止,咱們陰陽司都靠‘問冤’這個辦法來甄選。”
“選出來的,是蠢材也是英才。蠢材要罰,打幾板子再狠狠嚇唬一通,就算罰過了;英才則要賞,讓他們馬上轉世投胎,能夠再回陽世,就是天大賞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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