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惹的禍)
惡戰了斷、賭局了斷,戚東來邁步上前抓住‘帝釋天’的頭發,對相柳等人道:“我帶他找個整齊些的地方,好好審一審,或能問出些有用事情。”
相柳指了指戚東來另只手上的大網:“這些小妖留給我看守。”
天魔弟子一只手拖著數千妖孽,放不得又殺不死,著實是個累贅。不料戚東來搖搖頭,笑道:“當著兒郎面前拷打祖宗,這才是我的興致所在!”說著,口中哼起個小調,帶上俘虜離開,明明能飛縱,偏一步一步走得穩穩當當。‘帝釋天’被他揪著頭發、拖在地上,眼中滿滿怨毒卻絲毫掙扎不得......
自從跨界便威風跋扈、一百多年里占盡上風的邪魔大修,被拖行時脊背與地面的摩擦聲,和拖死狗也沒什么區別。幾天之前帝釋天得意大笑時,哪會想到今日下場。
又過了大約十余天的光景,蘇景的洗煉還未完成。三尸守在一旁百無聊賴,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小相柳也在不遠處,低頭沉思,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忽然,相柳察覺到異樣,舉目望向半空。
見他的樣子三尸還道又有邪物越界,翻身躍起先拔劍出鞘,這才抬起頭望向天空——摩天古剎白色天空,正有異象顯現:
不知何時、天頂密布厚重烏云,滾滾蕩蕩翻騰不休。
隨著黑云涌動,凄厲的痛號、苦苦的哀求、瘋狂的咒罵和瀕死慘叫,諸般可怕聲響交織一起,化作蕭殺寒意飄散四方,讓人毛骨悚然。但如墨濃云中,隱隱還有圣潔佛光閃爍;凄慘呼號中。又夾雜著慈悲禪唱......
三尸仰望天空,正驚疑不定時,忽然又見千萬道慘白陰風,不知從何處席卷而來,什么烏云、佛光、慘嚎、禪唱,盡數被掃滅一空!由此天空只剩陰風呼號,鬼氣彌漫飄蕩,怕是幽冥世界那黃泉河水上的凄風慘霧也不過如此。
不過若是動用五聽、仔細感受,又會察覺陰風之中暗藏劍氣縱橫。風聲咆哮另有劍鳴陣陣......
也不過幾個呼吸功夫,突兀一點金紅光丸顯于天頂,一跳、一跳、就在第三跳時,龍眼大小的金丸炸碎開來,霎時間金光四射明耀蒼穹!
陰風與劍氣頃刻被金光吞沒。散于無形。
這光明來得太突然也太兇猛,以三尸、小相柳等人的體魄都抵擋不住,只覺得雙目刺痛難當,忙不迭舉手遮目。可強光擋無可擋,全無道理的穿透他們的手掌、眼皮、直直刺入眼內!所幸,彈指后強光就消失不見了。
眼睛遭遇猛烈光芒,就算光散去了。短時間目中還是會留下殘影,三尸等人也不例外,一邊紅眼流淚一邊使勁眨眼,臉上的神情則愈發驚詫。
光芒褪去、殘留于眾人目中的景象......赫赫然一座輝煌浩大的天宮神殿!
忙不迭再抬頭去看。古剎的天空又恢復一片瑩白,柔和且平靜。
異象不見、最近始終包裹蘇景涌動不休的真火靈元也告消失,第六境奪罡洗煉終于結束!
人影一閃,被強光扎得眼睛通紅的戚東來飛身趕來。人還未到近前,銀鈴似的笑聲已經送到:“還道又有邪魔越界。原來是離山小師叔開天搭頂大功告成,恭喜恭喜!”
一經提醒,三尸、小相柳就恍然大悟:天頂異象皆因蘇景而來,洗煉將盡神光外溢,將他的罡天投映于外間世界!
罕見之極、雷動把自己那雙餓得總也睜不開的眼睛瞪得溜溜圓:“蘇鏘鏘,你的罡天亂七八糟。”
蘇景笑了,開口回應說了句什么......只嘴巴動,卻未出聲音。
這一下不止旁人納悶,蘇景自己也大吃一驚,不過還不等他開口再試,天空之中便大聲轟動,五個字如雷奔放:“我覺得還成。”
正是蘇景剛剛說言,話出于口、升于天、再由蒼穹綻放!
并非故意而為,仍是神光外泄所致,和之前異象差不多的道理。
戚東來抬頭看看天,又看看蘇景,甜膩笑道:“好家伙,這番成就可不算小!”
小相柳的眼睛卻亮了起來:“可愿與我做場比試?”
蘇景才沒興趣和他比試,直接搖頭拒絕:“純粹浪費力氣,我還有其他事情。”一句話、十幾個字,前一半從天上響起,后一半自口中而出,精歸于命、氣歸于性、神歸于魂,氣象內斂,蘇景完全恢復正常。
長出了一口氣,蘇景神情輕松,可目光深處還隱透出一份疑惑,赤目看得仔細,追問道:“又再疑惑什么?”
“第六境大圓滿,可修法上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偏有找不出來。”這種事情,不可能指望從外人處尋得答案,應過赤目蘇景就轉開話題,問戚東來:“帝釋天可又出去的辦法?”
“不知道。”戚東來搖頭:“還一個字都不曾吐露,邪魔狂信,嘴巴緊得很。”說話的時候,魔崽子非但不沮喪,反而還挺開心的模樣。
犯人不開口他就折磨不停,憎厭魔門下弟子喜歡做這種事情。
又再閑聊幾句,戚東來飛走繼續對邪魔施展酷刑去了。蘇景自錦繡囊中取出帛絹正待展開,赤目忽然問道:“童棺還沒煉好?這么久了。”主掌私欲的靈怪,對寶貝看得比天還中,現在著實想念他的童棺了。
蘇景道:“一直沒停的煉著,快好了,再耐心等一陣。”
赤目問自己的寶物,卻惹來了小相柳的莫名驚詫,追問蘇景:“便是說,你斗戰帝釋天的時候,還分出修元為他們煉化寶物?”
又豈止三枚童棺,靈臺里的那頭元神金烏蘇景當成心肝寶貝、附身于鬼袍的影子和尚奄奄一息、橫陳于經絡的劍魂屠晚沉眠不行、再加上大圣玦內的妖霧建有起色,哪一樣蘇景都不舍得放,即便斗戰邪魔,他仍留出部分陽火對它們做持續祭煉!
不過蘇景沒去給小相柳細數,只是點點頭,將手中帛絹鋪展開來。
有關第六境的修行,之前金烏弟子的留言依次顯現......頗有些意外的,第一行留言八個字:不見前輩,悵悵唏噓。
以前留言于帛絹的三位前輩,每個人的筆跡蘇景都再熟悉不過,這次的第一行字,并非第一位前輩所書,是第二人寫的。
斷了。
雖不能真正篤定,但極大可能的,第一位前輩修行路斷。他錯過了機緣,沒能及時煉就‘劍剎天烏’,修行的步子也就變得和普通修家一樣,注定成就有限了,可就這么止步于‘奪罡’,還是讓蘇景微微皺眉。
便如那八個字,不見前輩,悵悵唏噓。
入道至今,蘇景比天下任何修家都明白,能得《金烏萬象》修行陽火正法,是何其厚達的福緣,可惜第一人,得了福緣,卻有無福消受。
輕輕一嘆,蘇景把目光移向下一行注解。
第二位、天烏劍獄的主人,這回密密麻麻寫了數百字,也不外是他奪罡時遭遇種種,最終成功把‘天烏劍獄’煉做罡天,從他字里行間,那份歡喜之情輕易可見。
蘇景不由得笑了笑,他得惠于此人,自然心存感激,心中遙遙相祝,四個字洞穿輪回,倒轉去了千萬年前:恭喜前輩。
很快收回心思,蘇景定了定神,再去看師父的留言,簡明扼要、一如既往:境界已成,修法未輟。
蘇景愣了下,對這八個字稍有不解,可是再聯想自己奪罡的修行、洗煉后心中那一點說不出的疑惑,沒一會功夫蘇景便恍然大悟......境界以論,奪罡圓滿;但對修行而言,在真正完成下一境‘寶瓶’之前,仍可繼續鑄煉罡天,讓它更加完美。
便如金烏鑄日,驕陽業已成形,但金烏的祭煉不輟,讓它愈發璀璨、明亮。
蘇景大可將新的寶物煉做‘劍剎天烏’,隨后繼續以‘火剎陽天’之法,將此寶煉入罡天,更添威力、更添圓滿!
細看師父八字留言,下面隱隱約約曾有涂改痕跡,事情也就再明白不過:他老人家在破境后做下注述,但后來又發現可以繼續鑄煉罡天,又特意做出修改,前面廢話抹掉,只留八字指點。
這重指點對后人修行大有補益,蘇景心中自是感激不已,落指于帛絹、先是認認真真的寫下:拜謝恩師教誨。
跟著他又把自己現在奪罡的成就錄做注解,一行字寫完仍意猶未盡,又大刺刺地加了一句:后輩弟子,當隨我一起拜謝恩師,陸公,角八。
看過注述、寫過注述,蘇景收好帛絹,下一刻神情中興致昂昂,輕輕一拍錦繡囊,將一枚破破爛爛的乾坤囊拿在了手中。
以前一直打不開的袋子。
正法轉、陽火動,隨著破禁之術行運,一重重陽火如驚濤駭浪,向著袋子的禁制急急猛攻......前前后后忙活了幾個時辰,能調運的修元統統調運起來,可是這鬼袋子的禁制仍如以往:堪堪就要破、偏偏就不破!
赤目愛寶貝,早就覬覦這口袋了,現在就蹲在蘇景跟前,雙拳緊握、咬牙瞪眼,此刻不止眼睛、連臉孔都憋得通紅,跟著蘇景一起運力......
小相柳看了赤目一眼,把一百三十多年前大家初入摩天寶剎時,赤目對他的嘲諷如數奉還,一字不差:“那么使勁,你小心再拉了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