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晚,天上星月無蹤無影,天地一片漆黑。閱讀.baoliny.
廣陽郡城去南五十里的柘縣,縣庫一間下房中,庫吏黃全安喝干杯子重的殘茶,正想熄燈就寢,突然聽到門外有腳步聲傳來,接著門扉上就響起幾下輕輕的叩擊聲。
怔了怔,黃全安有些迷惑的走到門前,邊去開門邊略微提高了聲音的問道:“是哪一位兄弟啊?”下半夜他可還要守夜呢!
門外頭傳來一個沉厚低促的嗓調:“是我,大勇啊,你快開門出來。”
大勇,吳勇。和黃全安一樣都是縣庫的庫吏,但是黃全安知道這個吳勇是縣庫副使林亮的心腹,可不比自己這個無依無靠的。
那林亮雖只是一個芝麻大不起眼的副使,可他在縣尉大人跟前有一分顏面,若不是縣庫大使夏大友是做了二十多年的老人,說不定年前時候林亮就已經登頂上位了呢。所以,對于吳勇,黃全安是要讓著的。
不過這個深宵時候他找自己干什么?會有什么事嗎?
心頭不明白著,黃全安拔栓開門,吳勇魁梧粗壯的身影就一閃而入,并且順勢反手將門掩上。
黃全安嚇了一跳,但還是沒其他別的疑心,問道:“吳兄弟可有什么事情要問?”心里想莫不林亮、夏大友又要掐起來了?
點點頭,吳勇臉上顯出一片嚴肅慎重的表情,壓著聲音道:“兄弟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大哥幫忙,這事兒可外傳不的人……”說話著黃全安腦袋就越來越靠近吳勇。
“嗚嗚嗚…………”吳勇猛的發作。捂嘴、捅刀,看著掙扎著眼睛里還有驚駭色、不敢相信色的黃全安,吳勇面上也閃過一絲不忍,但繼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可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今夜值班……”
樹葉籟籟,在夜風中沙沙作響。
縣庫院內,一幢全是有青色長條大石砌造而成的小房屋中。一扇窗口里透出暈沉的燈火,暗朦朦的,黃色的燈光似乎凝臀在窗紙上了。
吳勇才到屋前,黑暗中就有一條人影閃出。低聲問,“結果了么?”
輕輕一笑,吳勇比劃了一個手勢,“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黑影就是縣庫副使林亮,小房里這時也有聲音隱隱傳出,明顯里面的人地位遠高于他們倆。
林亮點了點頭,“丁子、易二死的到不虧,就可惜老黃、老賈了,都是老實人。但沒辦法。他們不死,你就半點功勞都沒。等事情了了。咱倆湊兩份份子錢給老黃、老賈家就是。”
吳勇臉色也閃過一道黯然,這可是相識了多年的老熟人。重重點了點頭,然后抬頭向著房內點了一下,低聲問道:“亮子哥,你那上頭都是誰來了?”
“進去了不就知道了。”林亮一拉吳勇就往里走,嘴里低聲說道:“可都是俺那條線里的大人物的。最小的都能跟咱們香主平起平坐!”
暈黃的燈光,自桌子上一座蓮花燈罩上散映出來,靜靜沉沉,宛如浮漾起一片淡黃的霧氳。
在沉暗的光暈映照下。南宮曄正神色平靜的坐在大椅上,見到二人進來兩眼一瞄,神色中自帶著一絲厲色,語調冷冷的,“得手了么?”
燈光的照射下,吳勇看到房屋內還坐著十幾二十個人,全都是一身庫吏打扮。但個個氣息看起來就是厲害的主兒,比捕頭強多了。而自己在其中唯一認識的人,縣里的香主沈文,坐在所有人的最末尾。
“回南爺的話。大勇他已經做好了!”
“那好吳勇,你立去著手縣庫里放火。沈文、林亮,你們二人招呼人馬,待我這里打散了前來救火的六扇門、郡國兵,你們就在南北呼應同時起事——”
今夜就要賺的孫景明出來,然后殺之奪權,軍權!
分割線
睦州最南部的平山郡,平山郡西南端的華山縣。
晚上,約二更天時分。華山縣城里已經靜街,雖然是夏天的夜晚,但縣城里卻顯得特別的森冷和凄涼。
各處重要的街道口都有兵丁把守,從落城門最后就開始盤查偶爾過往之行人。世道緊急,現在全城戒嚴,便是穿著官府服飾來往的人也要好好驗看個清楚。
幾只紅色或白色的紙燈籠點亮著,燈光昏暗,在房檐下搖搖擺擺。微弱的燈光下,可以看見各街口的墻壁上貼著大張的、用木版印刷的戒嚴布告。
又窄又長的街道和胡同里,時常有更夫提著小燈籠,敲著破木梆子沿途叫喊,那梆子聲就和人一樣緩慢而無精打采。
縣城城頭上也非常寂靜,每隔不遠就有一處火篝,騰騰火焰讓邊上的漢軍惹得汗流浹背,但是卻暖不開他們那寒的冰冷的心。今年的夏天,注定是要難熬的!
突然發動的中山軍三日前跨過了兩國邊境,打到了白昴關,所以縣城南城墻上聚結了不少漢兵,城頭上的篝火也比余外的三門密集。
不遠處的白昴關火光升騰,天空都映成了一片紅紫,不時地震耳呼殺聲還會傳來,就像是夏天的悶雷一樣在天際滾動。但是華山縣城里的居民百姓都得不到戰事的真實情況,不知道華山縣城外最后一道關口的情形究竟如何。
五百年的舊俗影響力還是相當大的。中山軍雖然出現在了北漢的國境國土上,但還是有一些人堅信,他們不敢攻打北漢的縣城。而且這些人多是華山縣的鄉紳富甲,他們也多有耳目能知道白昴關的一些情形。雖然城外殺聲陣陣,火光沖天,城內的兵馬也全部戒嚴,上街巡邏,禁止宵行,看起來挺像一回事的,但是各處的深宅大院中的貴人們仍然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因為這些人曉得,中山軍在白昴關下根本就是瞎叫喝,瞎嚷嚷,是干打雷不下雨。
只有那些離縣衙較近的府第,為著怕萬一被知縣劉大成和軍中的高官瞧在眼中煩了心,這才有所收斂。反正他們很有少人去真正擔心兩國的日后發展,殺聲和火光更沒人去注意一下。
反正不管怎樣自己也是要出點錢犒軍勞軍的,吃大戶,古今不都是如此。而至于打仗,那是大人們的事情,自己不用去參合了。
皇甫堅正在喝著熱湯,這是他晚上的宵夜。自從南下巡視以來他日子就沒清閑過,心里明白中山國這回會比較難纏,可為了北漢,他也只得拼命而為。
年過七旬的他本來就受過重傷,一身武藝流去了七七八八,但是幾年的將養下來,人紅光滿面的,看起來還是很不錯的。
皇甫堅自己本也是如此認為的,但是現在,卻真的知道自己的底子傷了,真的傷了。多日的辛勞立刻就能作用的身上,紅光散去,他本來還豐厚的兩頰全部消瘦了下去。如今在幾盞明燈下顯得是那樣的蒼白和憔悴。眼角上也顯露出了幾道深深如刀刻的皺紋,眼窩愈發的發暗。
年老了,人睡的輕,也睡的少。凌晨被驚醒后,他一直就沒再補覺,無時無刻不在關乎著睦州傳來的戰備狀況。
白昴關下中山軍雖然是干打雷不下雨,可是在兩國邊境上他們卻真的亮出了刀子。
部守在那里的一部漢軍被其趁夜偷襲,數十倍的力量急襲下當然是一戰而克,陣斬了漢軍領軍的軍司馬,其部下的一千兵被打掉了一半。到天亮被白昴關守軍收攏時,守將李攀龍到手中的敗兵只剩四百來人。
沒想過中山軍會突然出兵,真的攻打的李攀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而等他向上頭發出的急報送到睦州州治時,正好趕到睦州巡視的皇甫堅那里還繼續坐得住,當下引人本來平山郡,轉而又來到了華山縣。
大將在后,白昴關守關兵將這才安下了心來。而后兩日,每日里都有兵馬輜重從平山郡轉運到華山來。這就令李攀龍更加放心了。
熱湯喝下,皇甫堅的精神略見好轉,向旁邊侍立的一個親隨問道:“高燮來了么?”
“聽將軍要見他,已經在外面候著了。”是皇甫堅驚醒后叫的人。
“楊延彰呢?”
“楊校尉還在南城巡視,小的已經讓人去召他了,馬上就到。”
“讓高燮進來。”
“是。”
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將為兵膽,謂之如靈魂。
皇甫堅南下以來,曲州、俞州都沒發現幾個看得入眼的將校,倒是這睦州。先前的李攀龍,現在的高燮,還有楊延彰,三人都挺不錯。
雖然各有各的一些缺陷,比如說李攀龍的膽兒比較小,高燮的性情有些酷厲,楊延彰最有名將之風,但性剛而不知變通,看不得奸邪。
但不管怎樣,相比那些平庸之輩,此三人已然出色許多!
“卑職見過將軍。”高燮行了一禮。他是第一個領軍趕到華山縣的校尉,所部兵將兩日一夜奔行三百余里,士兵大多都虛脫了,卻沒一個叫苦的。
此不是自身吃苦耐勞,而是根本不敢!其為人之酷厲,可見一番!